14、邀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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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周曼迪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停的说她自己如何委屈，如何不解……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秦峥站在落地窗前，手机贴在耳边，目光却没什么焦点地落在窗外那片璀璨又冰冷的光海上。周曼迪的声音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其实没太听进去具体内容，那些家族压力、商业利益的说辞，他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些麻木。
他的注意力，更像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身后。
他能感觉到顾沉璧还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手里大概还抱着那个旧报纸包裹的册子。客厅里很安静，静得他能隐约听到顾沉璧轻浅的呼吸声。
“……峥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周曼迪带着不满的哽咽声将他猛地拽回。
秦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冷的清明。“周曼迪。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至于项目，秦氏和周家的合作建立在利益基础上，不会因为任何个人因素改变。如果周叔有疑虑，可以让他直接联系我的秘书预约时间谈。”
语气公事公办，瞬间将周曼迪那些带着个人情感的控诉挡了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更明显的抽泣声，然后是带着赌气意味的：“好！我知道了！反正……反正你从来都是这样！”
通话被猛地挂断。
秦峥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转过身。
顾沉璧果然还坐在原地，背靠着沙发，双腿随意地曲着，那个旧报纸包放在他并拢的膝盖上。他没有看秦峥，而是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设计简约的吊灯，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轮廓，姿势让秦峥感觉他在流泪。或者只是纯粹的放空。
秦峥走到沙发边，没有坐下，只是站着，垂眸看着他。“电话打完了。”他陈述道。
顾沉璧缓缓转过头，视线聚焦在秦峥身上，琥珀色的眸子罕见的看不出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哦。”他应了一声，很轻。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周家小姐？”顾沉璧终于还是问了一句。
“嗯。”秦峥没否认。
“催你回去联姻？”顾沉璧扯了扯嘴角，“看来我这挡箭牌效果显著，仇恨拉得很稳。”
秦峥没接他这个话茬，而是转而问道：“你父亲那边呢？”他记得顾薇薇带来的口信。
顾沉璧脸上的淡笑也消失了，整个人像一层薄冰。“他？”他嗤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膝盖上的旧报纸，“他除了会暴跳如雷，觉得我丢了他顾家的脸，还能有什么新鲜反应？放心，他手伸不了那么长，最多就是断了我那点可怜的本就名存实亡的经济来源，或者想办法在我的专业领域给我使点绊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秦峥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看来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需要帮忙吗？”秦峥问。这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这超出了交易的范畴。
顾沉璧显然也愣了一下，他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秦峥几秒。随即，他摇了摇头：“不用。我的战场，我自己打。秦总管好你自己的麻烦就成。”
他抱着那个旧报纸包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看不见的灰尘。“累了，睡觉。”他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泛着晶莹的光，还是强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峥尽量说服自己顾沉璧不是在哭，毕竟他觉得没有什么东西会让顾沉璧挂在心上，或者说任何一件事都不值得。
顾沉璧抱着他的“百年尘埃”，晃晃悠悠地走向客房，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晚安了，秦总。”
门轻轻合上。
客厅里又只剩下秦峥一个人，和满室寂静。
秦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吧台边，重新倒了杯水。
顾沉璧这个人，像一团迷雾，尖锐刻薄又脆弱真实。时而疯狂大胆，时而又沉浸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感伤里。他像一颗投入秦峥井然有序世界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搅动了他早已习惯的死水。
他拿出手机，开机，忽略掉一堆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直接拨通了林助理的电话。
“秦总。”助理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干练。
“两件事。”秦峥语气简洁，“第一，密切关注鸿远集团和顾家，尤其是顾沉璧父亲那边的动向，有任何针对顾沉璧工作室或其个人的不利举动，第一时间告诉我。第二，明天下午的安排全部推掉。”
林助理在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对第二条指示感到意外，但她没有多问，立刻回答：“明白。那明天下午您……”
“我有私事。”秦峥说完，便挂了电话。
私事。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陌生。他看了一眼客房紧闭的门，将杯中剩下的冰水一饮而尽。
第二天上午，秦峥在处理完几件紧急公务后，提前离开了公司。他没有回公寓，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了城南一个茶舍。
茶舍的雅间里，周启山已经等在那里了。此刻的周启山面色平静，还带着一丝令秦峥作呕的圆滑笑容。
“阿峥来了，坐。”周启山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亲手斟了一杯茶推过去。
“周叔。”秦峥微微颔首，坐下，姿态从容。
没有寒暄，周启山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听起来颇为推心置腹：“阿峥，昨晚曼迪不懂事，打扰你了。女孩子家，心思重，你别往心里去。”
秦峥端起茶杯，嗅了嗅茶，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周启山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不过，阿峥，有些话，周叔还是要说。你和那个顾沉璧……玩玩可以，年轻人嘛，我们都理解。但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影响到两家的合作和声誉，这就有些过火了。”
他观察着秦峥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秦氏和周家多年的交情，项目又正在关键时期。这种时候，稳定压倒一切。你母亲那边，压力也很大。听周叔一句劝，适当收敛一点，给外界，也给曼迪一个交代。等这阵风头过去，你想怎么样，谁还能真的管着你？”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台阶，也划下了红线。
秦峥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启山：“周叔，我尊重两家的合作，也尊重您。但我的私事，我自己会把握分寸。”
顾沉璧，于他而言，似乎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
周启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阿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关系，注定是上不了台面的。为了一个调香师，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自己判断。”秦峥的声音冷了几分，“至于台面，我秦峥的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是台面。”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
周启山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盯着秦峥，半晌，才缓缓道：“好，好。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毕竟，商场如战场，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话不投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秦峥站起身：“周叔，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项目上的事，我的团队会全力推进，请您放心。”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雅间，留下周启山一人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
坐回车里，秦峥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意味着来自周家的压力和阻力只会更大。但他并不后悔。某种程度来说，顾沉璧的出现，反而给了他一个彻底摆脱家族联姻桎梏的理由。
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
“去沉璧斋。”他对司机吩咐道。
车子缓缓启动。秦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晚顾沉璧坐在地毯上，小心抚摸那本旧册子时的侧影。
而此刻，在沉璧斋的工作室里，顾沉璧正对着那个刚刚安装好的黄铜配件，眉头紧锁。
实验并不如预想中顺利，香气难以控制，几次尝试都失败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糊的怪异。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鼻尖上甚至蹭到了一点灰。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助理探进头来，小声说：“顾老师，秦总来了。”
顾沉璧动作一顿，似乎是斟酌了一下一片狼藉的操作台和空气中难闻的气味，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让他等会儿。”他说，然后转身，走向角落的水池，打算先洗掉手上的污渍和这身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