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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晨光里的新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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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教室的玻璃窗比前几日干净了些,大概是保洁阿姨趁着周末擦过,春日的阳光不用再穿过薄灰,径直泼洒进来,在地板上织出更亮的光斑。璚愔到的时候,謧箵已经坐在钢琴凳的另一头了,黑色三角钢琴的琴盖敞开着,他手里捏着张新打印的谱子,指尖在琴键上方虚虚点着,没发出声音。
听见脚步声,謧箵抬了抬头,狼尾上的银色发夹还在,耳尖的亮片却淡了些,大概是洗了头没补。“比昨天早了十分钟。”他把谱子往璚愔那边推了推,指尖蹭过琴键边缘,留下道浅痕,“新曲子,主歌钢琴主导,副歌吉他接,你先看看。”
璚愔在他身边坐下,钢琴凳不算宽,两人的胳膊肘偶尔会碰到,带着点彼此身上的温度——他的是微凉的,謧箵的却总是带着练琴留下的暖意。新谱子上有手写的批注,黑色笔迹圈出的休止符旁,还画了个小小的吉他符号,一看就是謧箵的手笔。“节奏比上次快半拍?”璚愔指着谱子上的节拍标记,声音很轻。
“嗯,阿哲说慢了贝斯没张力。”謧箵低头,视线落在他捏着谱子的手上——璚愔的手指很细,指节分明,指腹因为昨天的比赛还带着点淡红,“你试试弹主歌,我听下感觉。”
璚愔点头,抬手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跳出来时,謧箵的耳朵动了动——新曲子的旋律比上次温柔,像清晨没散尽的雾,钢琴弹出来更显软和。他没像平时那样拨吉他,只是坐在旁边,指尖跟着节奏在膝盖上轻点,偶尔在璚愔弹错音时,轻声提醒:“这里换气,别卡太死。”
阳光慢慢移到琴键上,把黑白键染成暖金色。璚愔弹到第二段主歌时,謧箵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跟着钢琴的旋律哼了起来。他没唱词,只是哼调子,尾音没往上挑,却比平时软了些,像羽毛蹭过心尖。璚愔的指尖顿了顿,错了个音,赶紧调整回来。
“慌什么?”謧箵看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却没笑开,“我又不吃人。”他说着,伸手拿过谱子,翻到副歌部分,“这里我弹吉他,你钢琴收半拍,等我和弦起了再跟,和上次副歌的逻辑一样,就是节奏快了,得练。”
璚愔“嗯”了声,看着他把谱子铺在琴键旁,然后起身走到墙角拿吉他。謧箵背吉他的动作很熟练,背带往肩上一垮,手指漫不经心地拨了下弦,嗡鸣的音色比昨天比赛时更松弛,像刚睡醒的猫。“来了。”他喊了声,没等璚愔回应,吉他的和弦就响了起来。
这次的配合比第一次顺多了。钢琴的旋律稳得像流水,吉他的和弦贴在旁边,没再往野了跑,只是跟着流水的节奏走。偶尔璚愔故意抢半拍,謧箵也能立刻接上来,吉他的尾音轻轻勾一下,刚好把钢琴的调子拉回来,像两人在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
樦枾和阿哲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他们在合副歌。樦枾抱着鼓棒,没像平时那样咋咋呼呼,只是悄悄走到架子鼓旁,放下鼓棒就开始调鼓点。阿哲也没说话,把贝斯放在地上,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了滑,试了试音,等謧箵的吉他尾音落下,贝斯的低频突然切入,像给曲子加了层软垫子,让整个旋律都沉了下去。
謧箵挑了挑眉,没停,继续弹下一段副歌。这次有了鼓和贝斯的加入,曲子更完整了——樦枾的鼓点敲得很轻,却很准,每一下都落在拍子上;阿哲的贝斯压在最下面,手指滑动时几乎看不见残影;钢琴的高音区像碎星星,洒在吉他和贝斯的声音上;而謧箵的吉他,偶尔会突然冒个尖,像调皮的鸟,却又很快落回队伍里。
练到中午,风从半开的门里钻进来,裹着隔壁操场的喧闹声——大概是有班级在上体育课,隐约能听见老师吹哨的声音。樦枾率先扛不住,放下鼓棒揉了揉手腕:“歇会儿歇会儿!我这鼓棒都快捏不住了,謧哥你这新曲子,副歌鼓点也太密了,手都酸了。”
謧箵没反对,放下吉他,走到钢琴旁拿起水瓶喝了口。他的卫衣领口有点松,仰头喝水时,能看见锁骨随着吞咽起伏,手腕上的银色链条晃了晃,小吉他吊坠在阳光下闪了闪。璚愔坐在钢琴前,看着他喝水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天比赛后台他递过来的橘子糖,舌尖似乎还留着酸甜的味道。
“下午几点再练?”阿哲靠在贝斯箱上,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声音很低。
“两点吧,”謧箵放下水瓶,抹了把嘴角,“上午合得差不多了,下午练完整的,顺两遍就走,别耽误璚愔晚上的竞赛辅导。”他说着,看向璚愔,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在意,“你辅导是六点开始吧?别迟到。”
璚愔愣了下,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的竞赛辅导时间,点了点头:“嗯,六点。”
“那行,先去吃饭。”樦枾一听能吃饭,立刻来了精神,抓起鼓棒就往门外走,“我知道学校后门有家新开的面店,据说牛肉面超好吃,我请客!”
阿哲跟在后面,没说话,只是冲他们挥了挥手。謧箵收拾好吉他,转头对璚愔说:“走了,吃面去。”他说着,伸手帮璚愔把琴谱叠好,递了过去。璚愔接过谱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指,还是有点热,带着练吉他留下的薄茧。
四人往学校后门走的时候,阳光正好斜照在人行道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樦枾在前面絮絮叨叨说牛肉面有多好吃,阿哲偶尔应一句,謧箵和璚愔走在后面,没怎么说话。謧箵的脚步很轻,偶尔会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子,银色手链随着动作晃来晃去,和走路的节奏莫名合拍。
“昨天比赛完,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没?”謧箵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是随口问的。
璚愔愣了下,想起昨天后台围着自己要琴谱的女生,摇了摇头:“没有,就问了琴谱。”
謧箵“哦”了声,没再说话,只是踢石子的力度大了点,小石子滚出去老远,撞在路边的树上,发出“嗒”的一声。璚愔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狼尾上,棕红色的头发泛着暖光,耳尖的亮片虽然淡了,却还是能看见一点闪。他突然觉得,謧箵这样有点别扭的样子,比平时又野又傲的时候可爱多了。
到面店的时候,人不算多。四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樦枾抢先点了四碗牛肉面,还加了四份卤蛋。等面的时候,阿哲拿出手机看贝斯谱,樦枾在旁边凑着看,偶尔问两句。謧箵没看手机,只是看着窗外——外面有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推着小车慢慢走,冰糖在阳光下闪着光。
“你爱吃糖葫芦吗?”謧箵突然问璚愔,声音很轻,没让前面的两人听见。
璚愔愣了下,摇了摇头:“还好,有点酸。”
“哦。”謧箵又“哦”了声,转头继续看窗外,嘴角却悄悄翘了翘。璚愔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有点软——他大概是刚才看见卖糖葫芦的,才突然问的,却又没说要去买,像个藏着小心思的小孩。
牛肉面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香味瞬间填满了小小的店面。樦枾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嘴里还嘟囔着“好吃好吃”。阿哲吃得很慢,偶尔会夹起卤蛋,慢慢剥壳。謧箵没急着吃,而是先把自己碗里的卤蛋夹给了璚愔:“我不爱吃这个,你吃。”
璚愔看着碗里的卤蛋,又看了眼謧箵——昨天吃饭时他明明夹过卤蛋,还吃了大半,显然不是不爱吃。他没拆穿,只是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把卤蛋掰成两半,一半放回謧箵碗里:“分你一半,吃不完。”
謧箵的耳朵突然红了,没说话,只是低头扒拉了口面,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璚愔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没忍住,嘴角轻轻弯了弯——原来这个又野又傲的人,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吃完面,离下午练习还有点时间。樦枾说要去买饮料,拉着阿哲走了。謧箵和璚愔站在面店门口等他们,阳光落在身上,有点暖。“下午练完,我叫司机送你去竞赛辅导的地方吧。”謧箵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璚愔愣了下,刚想拒绝,就听见他继续说:“你辅导的地方离这儿有点远,走路得二十分钟,我叫人送你,快。”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自行车棚,“我车在那儿,很快的,不耽误你时间。”
璚愔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再拒绝,点了点头:“好。”但是他好像忘了,自己家里也有司机。
謧箵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星星落进了眼里,却又很快收了回去,假装看别处:“那行,等会儿练完就走。”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颗糖,递给璚愔——还是橘子味的,糖纸是橙色的,在阳光下晃眼,“刚吃面太咸了,解腻。”
璚愔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昨天的一样,却又不一样——这次的糖,好像更甜一点。他看着謧箵的侧脸,突然开始期待下午的练习,期待后天的比赛,甚至期待比赛结束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和他一起在阳光下吃糖,听他弹吉他,自己弹钢琴。
樦枾和阿哲拿着饮料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站在阳光下,璚愔嘴里含着糖,嘴角带着点浅笑,而謧箵看着他,眼神里的星光藏都藏不住。樦枾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把饮料递给他们:“走了走了,下午还得练呢,别在这儿晒太阳了。”
四人往音乐教室走的时候,风更暖了,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謧箵走在璚愔旁边,偶尔会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子,银色手链晃来晃去,和走路的节奏合拍。璚愔嘴里的橘子糖慢慢化着,心里的暖意也慢慢散开——原来音乐不仅能奏出好听的旋律,还能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慢慢靠近,让春日的阳光,都变得更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