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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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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决堤的泪水,像是要流干这些年来所有被刻意压抑的孤独、迷茫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宋屿安哭得毫无形象,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把脸深深埋在陈迹夏温暖干燥的颈窝里,滚烫的泪水很快浸湿了对方棉质的睡衣领口。
他平时总是清冷自持,此刻却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将所有脆弱和依赖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陈迹夏被他抱得紧紧的,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但他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用更大的力道回抱住怀里颤抖的身体。
他冰绿色的眼眸也红得厉害,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但他嘴角却始终带着一个傻气的、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他一遍遍地、笨拙又温柔地轻拍着宋屿安清瘦的脊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声音沙哑却异常柔软,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他耳边不停地低语:
“对不起……伊格……是我不好……是我来得太慢了……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在这儿,以后都在……”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发誓……以陈迹夏的名义,向宋屿安发誓……”
不知道哭了多久,宋屿安才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控制不住的抽噎。
他不好意思把满是泪痕的脸抬起来,依旧把额头抵在陈迹夏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开始没什么逻辑地、语无伦次地控诉:
“陈迹夏……你是个混蛋……”
“你骗人……说好当我的尾巴……结果自己跑丢了……”
“你怎么……怎么现在才找到我……”
陈迹夏听着他带着鼻音的、软糯的抱怨,心软得一塌糊涂,又酸又涨。
他轻轻用指腹擦去宋屿安眼角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冰绿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宠溺,低声下气地哄着:
“对,我是混蛋,我是全世界最蠢的混蛋……以后给你当牛做马,将功补过,好不好?”
宋屿安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瞪他,银灰色的眸子被泪水洗过,像雨后的湖泊,清澈见底,带着一种罕见的、孩子气的委屈和依赖。这一眼瞪得陈迹夏心尖发颤,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为了留住这失而复得的、充满实感的瞬间,陈迹夏轻轻松开他,从旁边拿过今天在莲花山公园拍的那几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粉色的异木棉背景下,两个少年并肩而立,一个笑容温暖,一个神情柔和。他拿出笔,在其中一张两人合照的背后,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Sirius & Ignatius,然后递给宋屿安。
宋屿安接过笔,指尖还带着哭过后的微颤,他看着那并排的两个名字,银灰色的眼眸中泛起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在陈迹夏的名字旁边,认真地签下了:Ignatius。字迹清隽,带着他特有的风骨。写完,他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把照片递还给陈迹夏。
陈迹夏像接过圣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捧在手心,看了又看,然后珍而重之地放进了那个深蓝色相册的最后一页,紧贴着今天其他的回忆。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你……”宋屿安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想起相册里那厚厚一沓属于自己的照片,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点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羞赧,“你怎么偷偷拍了我那么多照片?”
陈迹夏抬起头,冰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深沉如海的爱恋和执着。
他凝视着宋屿安,声音温柔而坚定:“因为……我想记录下关于你的一切。你的样子,你的表情,你开心的时候,你安静的时候,你皱眉的样子,你……在我身边的所有瞬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伊格,我错过了太多年。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想留下来。你的所有,我都想要。”
这番直白而深情的告白,让宋屿安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失控。他耳根通红,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像蝶翼般轻颤。
为了掩饰窘迫,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前,从内侧一个隐蔽的夹层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用深色丝绒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他走回来,重新在陈迹夏身边坐下,将那个小包裹递给他,声音很轻:“这个……给你。”
陈迹夏疑惑地接过,入手是丝绒细腻的触感。他小心地解开系带,里面是一张被过塑保存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年幼的伊格纳茨——银白的短发,银灰的眸子,穿着小西装,表情有些酷酷的,但嘴角微微上扬,背景是加州的阳光和棕榈树。这是宋屿安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童年照片之一。
陈迹夏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看照片,又猛地抬头看向宋屿安,冰绿色的眼眸中迅速积聚起汹涌的泪意,声音哽咽:“伊格……你……你还留着……”
“嗯。”宋屿安轻轻应了一声,别开脸,露出泛红的耳尖和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就这一张了。以后……你帮我收着。”
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像海啸般将陈迹夏淹没。他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照片,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他伸出双臂,再次将宋屿安紧紧拥入怀中,这次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带着无尽的珍视。“谢谢……伊格……谢谢你还留着……谢谢……”他语无伦次,只会重复着感谢的话。
两人相拥着,安静地靠在一起,谁也没有再说话。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沉无垠的夜海,墨蓝色的海面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海浪声规律地拍打着沙滩,像一首永恒的低吟浅唱。
这浩瀚的、沉默的海,仿佛也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重逢,温柔地包裹着两颗终于不再漂泊的心。
过了许久,陈迹夏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伊格,我……”
“别说话。”宋屿安却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他往陈迹夏怀里更深处缩了缩,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眼皮开始沉重地打架。今天情绪的大起大落,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陈迹夏立刻噤声,只是收紧了手臂,让他靠得更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宋屿安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似乎快要睡着了。陈迹夏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床上去,刚一动,衣角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
宋屿安没有睁眼,浓密的银色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模糊不清,像梦呓一般,却清晰地传入陈迹夏耳中:
“别走……陪陪我……”
陈迹夏整个人僵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随即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那张平日里清冷的面容此刻在睡意下显得异常柔软无害,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巨大的狂喜和不可思议的幸福感冲击着他,让他几乎要晕眩。他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好……我不走……我陪你……”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极其轻缓地抱着宋屿安躺下,动作小心得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床垫柔软地陷下去,他侧身躺着,将宋屿安整个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沐浴露香气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宁感将他紧紧包裹。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温暖和安稳,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发出一声极轻极满足的喟叹。
陈迹夏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低头看着宋屿安近在咫尺的睡颜,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那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浅极淡的、得逞般的偷笑?
陈迹夏冰绿色的眼眸瞬间眯起,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的光。
他故意收紧手臂,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锁骨。他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宠溺,用气声在宋屿安耳边说:
“装睡?嗯?还偷笑……宋屿安,你还真是只……心思狡猾的小猫。”
被戳穿的宋屿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依旧紧闭着眼睛,只是那长长的银色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起来,像受惊的蝶翼。
他试图往被子里缩了缩,想掩饰住脸上控制不住扩大的笑意和泛起的红晕,嘴里发出模糊的、试图蒙混过关的咕哝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陈迹夏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可爱模样,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
他没有再拆穿他,只是将怀里这只“狡猾”又惹人怜爱的小猫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
他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许下郑重的诺言:
“睡吧,我的伊格。以后……每一天,每一夜,我都陪着你。”
窗外,海浪声依旧,月华如水。室内,相拥而眠的两个少年,呼吸渐渐交融,在这个重逢的夜晚,终于找到了彼此缺失的那一半灵魂,安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