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Ivo的升职宴顺利举办，我端着点心碟坐在通讯幕前看新闻，实际上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出门前和德斯的对话上面。
德斯的日记是那样让我心神不宁，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名为无助的情绪，令人内心充满了虚无，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漂浮在太空。刚刚他说的话加重了这种失重感，我越发头晕目眩。
“......列昂？嘿，在看什么，让我瞧瞧是什么事比我这个‘主角’更吸引人？”
Ivo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同行的几个人里还包括他的下属朴，他们纷纷落座在通讯幕前，不是每天都是凯旋日，但纵使没有酒精的刺激，几人的兴致仍很高涨，这令我被迫成为了闲话团体中的一员。
我暂时停止了想入非非。他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新闻上了，正在对着通讯幕中指指点点。
“......这个，这是哪个王子来的？”是Ivo在问。
“开玩笑的吧，你的记忆是不是损坏了，才过去多少年？这是帝国那个死了的王储！”
“废话，我能不知道王储吗，别拿我开涮了，我是说，我没想到他长这个样子......”Ivo骂道。
“什么样子？看着挺人模人样的呀，你是说他做过基因改造？没有吧，哈哈，只有两个眼睛，不是一个，也不是三个。”
“......”
“长官是没想到他长得和王后一点不像吧，”刚刚一言不发的朴开口替Ivo解围，“兰利尔王储是前王后的儿子......该死的封建制度。”她激愤地补充道。
我沉默地看着新闻放出的照片。左边是男人的，右边是女人的，两人长相除了都很年轻外，没有其他共同点。
“噢，谁知道那个国王长什么样？我太好奇了，他的儿子和妻子都这么漂亮，他不会是个英俊的帅哥吧？天呐，那真是太奇怪了。”
“谁知道，没人知道。不过我劝你少幻想，那个该死的国王终年两千六百岁，就是个皱巴的老头，呃！恶心。”
“有钱人的年龄和我们不一样的啦，哈哈，何况他还是个国王，说不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超宇宙先进医美技术。”
“管住你那张嘴吧，不管怎么说，帝国不会再复辟了。”Ivo轻声斥责那个军官，把话题转向了我身上，“列昂，我不太了解半岛系——那真的太远了，恐怕你是我人生中结识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半岛系的人了——你们半岛系的生活和中央星系团有什么区别吗？你们是打渔，抱歉，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词，你们打渔维持生计吗还是也和我们一样找份领工资的工作？”
数道目光立刻转移到我脸上，我再次庆幸自己的疹子被遮住了。
我思索着他的问题。半岛系吗？那个宇宙边缘的地方？
“我们中只有一小部分会打渔，其余的和大多数人类一样，会背井离乡出来打工，我也算是吧。”
“哇哦，看来和上学时资料库中记载的一样。”
“没错。”我耸耸肩，“击碎你们多数派的梦想了吗？”我开玩笑道。
“当然没有，哈哈，实际上，嗯，确实有点，我幻想中的那里是一片蓝色星球的海洋，不过我还是很想去那里看看，有机会邀请我去你的家乡做客吧。”Ivo拍着我的肩膀。
“没问题，半岛系欢迎你们所有人，不过那里很原始，到时候可不要犯‘霍尔病’哦。”
大家都笑起来。
霍尔病来自于霍尔人，是一种将生活全部依赖科技化的种族，十几亿霍尔人在霍尔星的躯体囤积仓库中，除了通过意识漫游以外，完全隔绝外界，可以说是一旦拔掉能源就会灭绝的种族。
“其实我还有个事情很好奇，关于，半岛系的民众对联盟的看法。”
我没想到Ivo会问这个。
“在联盟的领导下，大家都过得很好。”我如实回答。
“比帝国时期过得更好了吗？”
“当然。”
“哇哦！”Ivo怪叫一声，“我没想到短短二十年，联盟的影响力已经到达了边远地带，我的意思是，来自你家乡的人民也很支持联盟吗？”
不等我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一定是的”、“绝对”。
我不讨厌Ivo，相反，他是基地里为数不多让我感觉到真诚与舒适的人，每次与他大大小小的交谈都会以愉悦收场。但是这次对话令我浑身难受，我想转折点应该是他的正式升职。
半岛系的人民在帝国时期过得好吗？很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但半岛系的人民在联盟统治的现在过得好吗？有更好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说Ivo眼中所谓的“幸福”，那么现在的我还好好活着，这对我而言就足够；如果说联盟想要的是生产资料的完全平均，那么为什么还有我这样的人在为了几百星际币远走他乡地冒险？
我承认我热爱自由，可是不代表我热爱一贫如洗的自由。
二十年过去了，半岛系的确在发展，跟随着整个宇宙的步伐，但在帝国长达百万年的统治中，科技进步也并未停滞。
我不知道我在恼怒些什么。这些联盟的军人说得对，帝国老掉牙的封建习气已经走远了，换成一批喊着“解放宇宙”的人站上当权者的舞台。
Ivo以前不会谈论这些的，他只会讲基地中的八卦、保持肌肉的最新食谱和几百光年外闪烁的星光——看起来是心的形状。
我不喜欢他的改变，我想我可能是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生气了，但是他确实开始讨论政治了，不是吗？在一个人得到一定的权力以后，他就会开始关心这些，这是自然而然的，当然我的身边会有很多对政治一窍不通的生物，或者说漠不关心，大家喜欢称呼这样的自己为“脚踏实地的我”，实际上只是因为没有权力罢了，包括我自己。
所以现在我是在嫉妒Ivo吗？就当做这样好了，这样无知的生活过起来毫不费力。
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大家都很放松。实际上这种放松有些过头了，当时在场的军人们没有保持应有的警惕，或者，大家都太疲倦，每日的训练和巡逻，这是难得的晚间放松时刻。
于是，袭击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以我的了解，这不符合联盟的军事实力。
一个装满了“尘埃物质”的气团武器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基地的防护，等到众人察觉到的时刻，屋内一半的人都化为了粒子碎屑。
“警戒！编号HRQ－10级响应！”
Ivo和朴迅速启动防护装置，消失在我面前。
在场的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启动了防护，除了我，我愣愣地看着面前人蒸发的蒸发、消失的消失，一刹那，屋里就只剩下了我。
是“尘埃物质”，我确定，这是一种能够迅速扩散的致命武器，唯一办法是控制住其引起的空间内部的加速熵增，才能够降低它的破坏性。
现下我没有任何的保命装备，那些全部被基地收缴了。
我很想逃，电光火石间或许只过去了一纳秒，我的思维同我的身体拼命叫嚣着“离开！”，但我没动。
因为我知道那东西已经到处都是。
但我没料到德斯出现了。
他看起来混身包裹在一个极厚的黏性物质中，行动却像闪电一般迅速，我看着他的身影一闪而过，下一秒，这坨黏性物质就全部裹在了我的身上。
“......”我大喊。
“听不见。”
我读懂了德斯的口型。当然我更看懂了这番情景——把黏性防护过渡给我的德斯，此刻只身着一层薄薄的军装，我知道联盟的军装材料十分变态强悍。
但这是“尘埃物质”。
我费力地抬起胳膊想要把这坨东西还给他——该死，这真的很沉！
与此同时，德斯正扯着我在走廊里狂奔。
该死！该死！我并不想要任何人拯救我，尤其是面前这个！
他随时可能化作一团无机粒子！
“小心！小心左侧！”
在又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武器在耳边爆炸后，我拼尽全力狂吼道。德斯察觉到我的声音发出的振动，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等我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带我跑出了这栋楼，我们正在廊桥间继续狂奔。
那句话是——“我备份了记忆，别担心。”
记忆是可以备份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活到上千岁的原因，但记忆是一种实在的物质，每次备份后都会衰减，直到再也无法进行下一次备份——这就是这个时代下生命的终结。
记忆被植入到用自身细胞培育的新身体中，然而新身体细胞的存活率在海量原记忆的植入下，会发生各种排异反应，小到干眼症，大到暴毙，这也就是为什么军人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身体改造的原因。
换言之，现在的德斯身体死去，新的德斯将失去了作为军人的资格，他不可能再是联盟从古至今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将领。
“我知道！”我喊。
我知道。
所以，下一刻，导致空间发生轻微波动的又一个气团武器入侵时，我闪电般将黏性防护转移给他。
“......沃夏尔！”
谁？
！
失重感瞬间袭来。
是我的小腿，消失了。
我残存的意识先于我，用激光刀迅速划过大腿根部，好像，更加摇摇欲坠了......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我重归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