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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初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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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拎着满满两大袋零食和换洗衣物，用肩膀顶开霍之言家的门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玄关处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将他风尘仆仆的身影笼罩。
“哑巴！我回来了！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他一边换鞋一边扬声喊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客厅里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回应，安静得有些异样。
江霖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提着袋子走进去。只见霍之言背对着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冬日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光边，那挺直的背影透着一股与这温馨居所格格不入的孤寂。
江霖放下袋子，放轻脚步走过去。
“怎么了？”他站到霍之言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街道上车流稀疏，几个孩子在空地上放鞭炮，一切如常。
霍之言没有转头，甚至没有动一下。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神空茫地望着远处，仿佛灵魂抽离。
江霖心里一沉。这种状态他太熟悉了，是霍之言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征兆。和之前因为小姨来访时的愤怒不同，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塑，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厚厚的冰层之下。
是因为自己离开了一会儿？不可能。霍之言不是那样黏人的人。
江霖的目光扫过书桌，注意到被随意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暗着。他想起自己出门时，霍之言的情绪明明还很放松。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江霖没有追问，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急切地想要打破这片沉寂。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霍之言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肩膀轻轻挨着他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里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夕阳逐渐西沉，天际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映在霍之言漆黑的眸子里，却点不亮丝毫暖意。
江霖忽然动了。
他转身，不是走向霍之言，而是走向了书房那架钢琴。
他在琴凳上坐下，没有像霍之言那样优雅地抬起手腕，而是像个小学生一样，伸出两根手指，笨拙地、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出了一段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磕绊的旋律。
是《小星星》。
单调的音符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带着生涩和稚拙，毫无美感可言。
霍之言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江霖没有停，依旧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几句简单的旋律。他的手法毫无技巧，节奏也时快时慢，与其说是弹琴，不如说是在制造噪音。
但这噪音，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霍之言那片死寂的心湖。
终于，在江霖不知道第几次弹错同一个音时，霍之言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无奈，又像是……被这持续的、笨拙的噪音从冰封中强行拉了出来。
他走到钢琴边，没有看江霖，只是伸出手，覆在江霖那双在琴键上胡乱按动的手上。
微凉的指尖触及皮肤，江霖的动作停了下来。
霍之言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他就那样站着，手轻轻压在江霖的手背上，像是在阻止他继续“摧残”这架钢琴，又像是在汲取一点点来自外界的、真实的触感。
江霖反手握住他的手，将那只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不想说就不说。”江霖抬起头，看着霍之言低垂的眼睫，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这儿。”
不是追问，不是安慰，只是简单的陈述和陪伴。
霍之言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紧绷的肩膀，似乎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松懈了一分。
江霖拉着他在琴凳上坐下，依旧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他没有再试图弹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橘红变为深蓝，最后星辰渐显。
直到房间彻底被夜色笼罩，江霖才感觉到霍之言的手在他掌心里动了一下，轻轻回握了他。
冰层，似乎在无声的陪伴中，裂开了一道细缝。
“饿了。”霍之言低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那么冰冷。
江霖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走！吃饭！我买了你上次说想试试的那家烧鹅！”
他拉着霍之言走向餐厅，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段漫长的沉寂从未发生。
吃饭的时候，霍之言依旧很沉默，但不再是最初那种拒人千里的状态。他会安静地吃江霖夹到他碗里的菜，会在江霖讲冷笑话时，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临睡前，江霖靠在客房门口，看着已经躺在主卧床上的霍之言。
“喂，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他问道。
霍之言侧躺着，面对着他，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和那双依旧清亮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很轻的声音说：
“煎蛋。溏心的。”
江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大大地咧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问题！保证给你煎出最完美的溏心蛋！”
他知道，那道冰封的裂痕，正在慢慢扩大。而他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
关上门，江霖靠在门板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被霍之言设置为紧急联系人的、属于霍妈妈的号码（他之前趁霍之言不注意时偷偷存下的），眼神复杂。
他大概能猜到下午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也隐约明白霍之言与母亲之间存在着难以化解的心结。
但他不打算插手，至少现在不。
他相信霍之言有自己的力量和方式去面对。他要做的，是在霍之言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一份不带评判的陪伴。
就像霍之言曾经用他的方式，一点点撬开他封闭的世界一样。
成长的路或许布满荆棘，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独自前行。
夜色深沉，而少年眼底的光，却比星辰更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