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第 33 章 ...
-
三十个标准日的休息期，如同在永无止境的厮杀途中忽然被赠与了一段偷来的时光，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不真实感。主神空间内依旧纯白寂静，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迫使人不断向前的紧张压力，却悄然松弛了几分。
贺松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调出了主神提供的所谓“低风险公共区域”列表和“临时回归权限”的说明。列表上罗列着一些听起来相对平和的区域名称——【晨曦广场】、【知识回廊】、【静思林】、【交流集市】等等。而临时回归权限，则允许他们在支付一笔不菲的生存点后，短暂地（最多72小时）回到他们原本所属的现实世界。
“悸语！我们先回去看看？就三天！”贺松卿眼睛亮得惊人，抓着闻悸语的手臂摇晃，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近乡情怯的忐忑，“我请你喝酒！说好的！现实世界最好的酒！”
闻悸语看着他几乎要雀跃起来的样子，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柔和。他对于回归现实并没有贺松卿那般强烈的执念，他的过去大多与厮杀和黑暗为伴，现实世界于他而言，并无多少温暖的牵挂。但看着贺松卿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他点了点头。
“好。”他言简意赅，却是一个清晰的承诺。
兑换回归权限需要消耗大量生存点，但对于刚刚完成SSS+任务的他们来说，这并非无法承受。确认兑换后，主神提示他们可以设定回归的“锚点”——通常是他们被拉入无限世界前最后停留的位置，或者某个他们记忆深刻、能准确定位的地点。
贺松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那间熬夜赶稿的小公寓。他甚至能回忆起电脑屏幕上那个诡异弹窗出现时，手边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的苦涩味道。
设定完毕，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目的地不再是某个光怪陆离的副本，而是久违的、属于他们的“日常”。
……
脚踏实地时，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城市尘埃、汽车尾气和远处食物香气的气息涌入鼻腔。耳边是嘈杂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车流声、人语声。夕阳的余晖将高楼大厦染成暖金色，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他们站在一条熟悉的小区街道旁，不远处就是贺松卿居住的那栋略显老旧的公寓楼。一切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仿佛他们只是下楼扔了个垃圾，而不是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
贺松卿怔怔地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感受着这真实无比的、属于平凡世界的空气，眼眶有些发热。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闻悸语的手，仿佛需要确认这不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幻境。
闻悸语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粉色的长发和过于出色的容貌引来几个路过行人好奇的打量，但他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让那些目光很快便移开了。他打量着这个对贺松卿而言意义非凡、于他却十分陌生的环境，金色的眼瞳里没什么波澜，只是静静等待着。
“走……走吧。”贺松卿缓过神来，拉着闻悸语，熟门熟路地走向公寓楼。他用略有些颤抖的手指按了密码，推开单元门，踏上通往自己小窝的楼梯。
站在熟悉的房门前，贺松卿犹豫了一下，才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内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有些凌乱的工作台，屏幕上还停留着未完成的设计稿；沙发上随意搭着件外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久未通风的味道。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贺松卿走进屋内，手指拂过积了层薄灰的桌面，心情复杂难言。这里承载着他过去全部的生活，简单，忙碌，偶尔焦虑，却安全。而现在……他回头，看向跟着他走进来，与这狭小、充满生活痕迹的空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闻悸语。
闻悸语也正在打量这个空间。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充满个人风格的小物件，堆满书的书架，墙上的电影海报，最终落回贺松卿身上。他能感觉到贺松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怀念、怅然和一丝归属感的情绪。
“有点乱……”贺松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图打破这沉默，“好久没回来了。”
“无妨。”闻悸语淡淡道。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这与主神空间的纯白死寂，与各个副本世界的诡谲危险，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贺松卿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映在窗前的夜色里，心里那点物是人非的感慨忽然就淡了。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闻悸语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嗅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冷香。
“悸语，”他声音闷闷的，“虽然这里是我家，但现在……有你在的地方，才感觉像真的‘回来’了。”
闻悸语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推开贺松卿，反而抬起手，覆盖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指尖的银环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在公寓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贺松卿翻出了自己以前珍藏的、没舍得喝的一瓶好酒，又拉着闻悸语出门，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小区后面那条热闹的夜市街。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吆喝声、谈笑声、锅铲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贺松卿显得异常兴奋，拉着闻悸语在各个摊位前穿梭，买了一大堆在他看来“必须尝尝”的地道小吃，也不管闻悸语那略显无奈的眼神。
“这个！这个超好吃！你试试！”贺松卿将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递到闻悸语嘴边，眼睛亮晶晶地期待着。
闻悸语看着那油汪汪的、散发着浓烈香料气息的食物，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向来饮食清淡，对这种街边小吃敬而远之。但看着贺松卿那满是期待、仿佛他不吃就是辜负了全世界的表情，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微微低头，就着贺松卿的手，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味道……意料之外的浓郁，甚至有点呛。但他看着贺松卿瞬间绽开的、比周围霓虹还要明亮的笑容，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怎么样？不错吧？”贺松卿得意洋洋，仿佛这串烤肉是他亲手烤的。
“……尚可。”闻悸语给出一个保守的评价，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
贺松卿也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乐呵呵地继续他的美食探索。他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地跟闻悸语讲着这条街的变迁，讲着他以前和朋友们在这里喝酒吹牛的趣事。闻悸语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他被辣椒呛到的时候，默默递上一瓶水。
喧嚣的市井气息包裹着他们，与之前副本中时刻紧绷的生死危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种久违的、近乎平凡的幸福。
最后，他们拎着那瓶好酒和一些下酒菜，回到了公寓的天台。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天台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璀璨的灯河蜿蜒向远方。
贺松卿找来两个干净的杯子，郑重其事地倒上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来，”他将其中一杯递给闻悸语，自己拿起另一杯，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认真和温柔，“说好的，我请你喝酒。”
闻悸语接过酒杯，指尖与贺松卿的轻轻相碰。他看着贺松卿，看着他被夜风吹起的浅青色发丝，看着他那双映着城市灯火、清晰映着自己身影的深青色眼眸。
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轻轻碰杯，然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中带着回甘，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股暖意。
贺松卿放下酒杯，看着闻悸语被酒气熏得微微泛红的眼尾，笑了起来，语气带着满足的喟叹：“总算……兑现了。”
闻悸语感受着口腔里残留的酒香和身边人传来的、毫无保留的欢喜情绪，金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柔和得不可思议。他放下酒杯，伸手，轻轻将贺松卿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而清晰，“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