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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冬夜涮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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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第一周的尾声,沈酌收到秦屿发来的定位消息,附言简短:【学长,明天中午这里见?】
位置显示是城东一家老字号涮肉馆子,离秦屿奶奶家不远。
沈酌回复:【好。】
第二天中午,沈酌提前十分钟到达。馆子藏在一条老胡同里,门脸不大,木招牌被岁月熏得发黑,但门口已经排起了队。热腾腾的白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羊肉特有的醇厚香气。
他正要找地方等,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学长!这边!"
秦屿从店里探出半个身子,用力挥手。他今天穿了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提前来占座了!"他拉着沈酌往里走,"这家的麻酱调料是一绝,我特意让老板多加了韭菜花。"
店里人声鼎沸,每张桌子上都冒着热气。铜锅里的清汤咕嘟作响,切得极薄的羊肉卷在盘子里堆成小山。
秦屿熟练地调好两份蘸料,把其中一份推到沈酌面前:"学长你尝尝,按你口味调的,没放太多辣油。"
沈酌夹起一片羊肉,在滚汤里轻轻一涮,变色即捞起,在蘸料里滚了一圈送入口中。羊肉鲜嫩,麻酱香浓,确实地道。
"怎么样?"秦屿期待地看着他。
"不错。"
就这两个字,让秦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开始埋头苦干。他吃饭的样子总是很香,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还不忘时不时给沈酌夹菜。
"学长你多吃点,感觉你回家这几天都瘦了。"他又下了一盘鲜切羊上脑,"这个部位最嫩,涮八秒就行。"
窗外飘起了细雪,店里却温暖如春。铜锅蒸腾的白雾模糊了玻璃,将外面的寒冷隔绝开来。
"你奶奶身体怎么样?"沈酌问。
"好着呢!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说我学习辛苦了要补补。"秦屿咽下嘴里的食物,"就是总唠叨,让我带同学回家玩。我说我都大学了,又不是小学生。"
他说着,偷偷瞄了沈酌一眼。
沈酌正专注地涮着一片白菜,没接话。
吃完饭,雪已经下大了。细密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给胡同的青砖灰瓦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学长,反正都出来了,要不我们随便走走?这附近有片老胡同挺有意思的。"秦屿系好围巾,眼睛在雪光映衬下格外亮。
沈酌看了看时间:"好。"
雪中的胡同格外安静,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偶尔有自行车铃铛清脆地响过,留下深深的车辙。老槐树的枝桠托着积雪,像开满了白花。
秦屿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跟沈酌说话,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缭绕。
"我小时候常来奶奶家过寒假,就爱在这些胡同里乱窜。那家小卖部的老大爷现在还在,看见我还认得出来。"
他指着一处斑驳的院墙:"以前这上面全是爬山虎,夏天特别凉快。我们经常在这儿玩捉迷藏。"
沈酌安静地听着,看着雪花落在他柔软的发梢,又很快融化。
走到一个拐角,秦屿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差点忘了,给你。"
那是个小小的红色平安结,编织得有些粗糙,但很结实。
"奶奶非让我戴着,说本命年要避邪。我多做了一个。"他的耳朵尖有点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缘故,"你明年也本命年吧?"
沈酌看着那个静静躺在秦屿掌心的小小红色结绳,没有立刻去接。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们之间。
"奶奶说,戴着这个,一年都会平平安安的。"秦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沈酌终于伸出手,拿起那个平安结。红色的丝线在素白的手指间格外醒目。
"谢谢。"他将平安结收进大衣口袋。
秦屿立刻笑开了,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了许多,甚至偷偷在雪地上滑了一小步。
路过一家糖炒栗子摊,浓郁的甜香飘散在雪中。秦屿买了一大纸袋,烫得左右手倒腾着,剥开一颗递给沈酌。
"尝尝,这家栗子特别甜。"
沈酌接过,栗子仁金黄饱满,还冒着热气。他慢慢吃着,甜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怎么样?"秦屿自己塞了满嘴,含糊不清地问。
"嗯。"
就这一个字,秦屿已经心领神会,把整个纸袋都塞到沈酌手里:"那都给你,我吃够了。"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肩头都落了一层白。走到胡同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结冰的小湖。几个孩子正在冰面上嬉戏,清脆的笑声在雪中传得很远。
"居然结冰了!"秦屿眼睛一亮,"学长,我们去看一眼?"
湖面的冰看起来很厚实,被积雪覆盖着,像一块巨大的白色画布。秦屿小心地踩上去,滑出几步,转身朝沈酌伸出手。
"来啊学长,很安全的!"
他的笑容在雪光中格外明亮,伸出的手坚定地悬在半空。
沈酌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秦屿期待的眼神,终于迈步踏上冰面。冰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刚站稳,秦屿就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小心,刚开始会有点滑。"
其实冰面并不那么滑,但沈酌没有挣脱。任由秦屿牵着他,慢慢走向湖心。
雪花静静地飘落,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远处的城市喧嚣被雪幕隔绝,世界只剩下这一片洁白和安静。
"学长,"秦屿突然轻声说,"等春天冰化了,我们再来划船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这片宁静。
沈酌看着湖岸边枯柳枝上积的雪,看着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最后目光落在秦屿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上。
"好。"他说。
秦屿笑了,松开他的手,快走几步在冰面上转了个圈,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白色的羽绒服在雪中几乎要融为一体,只有围巾那一抹红色格外醒目。
回去的路上,雪渐渐小了。胡同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积雪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秦屿把沈酌送到地铁站,站在闸机外挥手:"学长,路上小心!"
沈酌点点头,走进站内。直到列车门关闭,他还能透过玻璃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原地,用力地朝他挥手。
列车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
沈酌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红色的平安结,细细的丝线在车厢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看了许久,最终将它仔细地系在了背包内侧的拉链上。
一个小小的红色绳结,静静地藏在最贴近后背的地方。
像某个笨拙而真挚的祝愿,也像这个雪天里,最温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