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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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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放学时还只是零星飘着几滴，沈渝抱着书包刚走出校门，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连成密不透风的雨帘。
他没带伞。
周围的学生要么撑开伞冲进雨里，要么被家长接走，喧闹声混着雨声，在耳边炸开。沈渝下意识地往门卫室的屋檐下退了退，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里面装着刚发的试卷，他怕淋湿。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面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沈渝望着雨幕尽头那片模糊的灰色，心里像被这雨水泡得发沉。
他住的老楼离学校不算近，步行要四十分钟。这样大的雨，就算跑着回去，也得淋成落汤鸡。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里时，一辆半旧的黑色摩托车“吱呀”一声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车身上溅满了泥点，显然是刚在雨里跑过。
骑车的人摘下头盔，甩了甩头上的水珠，露出一张带着点痞气的脸。
是江亦舟。
他今天没穿校服，一件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搭在脑后，领口敞开着，锁骨在湿漉漉的布料下若隐若现。看见站在屋檐下的沈渝，他挑了下眉，把摩托车往这边挪了挪。
“没带伞？”江亦舟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点被打湿的闷沉。
沈渝点点头，没说话。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亦舟，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
江亦舟熄了火，从车座底下摸出件黑色的冲锋衣，扔了过来。“披上。”
沈渝伸手接住，冲锋衣还带着雨水的潮气，和一点淡淡的、属于江亦舟的味道。“不用了，谢谢。”他把衣服递回去，“我等雨小点儿再走。”
“等它小？”江亦舟嗤笑一声，抬手指了指天空，“这鬼天气，没两小时停不了。你打算在这儿站到天黑？”
沈渝抿了抿唇，没说话。他知道江亦舟说得对，但让他穿别人的衣服，甚至搭对方的车，他做不到。
江亦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长腿一迈下了摩托车，走到他面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他的连帽衫，却没冲淡他眼里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你家在哪儿？顺路的话，带你一段。”
“不顺路。”沈渝几乎是立刻回答。他不想欠江亦舟人情，更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住在哪种破旧的老楼里。
江亦舟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把那件冲锋衣往他怀里又塞了塞。“那衣服你拿着。总不能真淋成落汤□□？”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还，我妈买多了，放着也是占地方。”
又是这样。用一句轻飘飘的谎话，掩饰自己的好意。
沈渝看着怀里的冲锋衣，黑色的布料上印着个小小的骷髅头图案，很符合江亦舟“不良少年”的形象。他能感觉到衣服里残留的温度，像一团微弱的火苗，在这湿冷的雨夜里，灼得他心头发烫。
“谢谢。”这一次，沈渝没有拒绝。
江亦舟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竟有种说不出的鲜活。“走了。”他转身跨上摩托车，重新戴上头盔，引擎“轰”地一声启动，很快就汇入了雨幕里，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背影。
沈渝站在屋檐下，抱着那件冲锋衣，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怔了很久。
雨还在下，但好像没那么冷了。
他慢慢穿上冲锋衣，衣服有点大，袖子长了一截，垂在手背上。他把袖口往上卷了卷，闻到了布料上那股淡淡的味道——不是烟草味，也不是阳光味，而是一种很干净的、像雨后草地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果然如江亦舟所说，没有减小的迹象。沈渝深吸一口气，拉上冲锋衣的拉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冲进了雨里。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他却不觉得冷。那件宽大的冲锋衣像一个温暖的壳，把他和这湿冷的世界隔离开来。
跑过一个路口时，沈渝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雨幕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心里悄悄发芽了。就像此刻被雨水滋润的土地，纵然沉寂了许久，也终究会盼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冲锋衣，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然后转过身，迎着雨，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快，却异常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