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恩奇都的“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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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吉尔伽美什捏着林遣下巴的手指并未用力到产生痛感，但那充满探究与无形威压的目光，却比任何物理上的束缚更令人窒息。
林遣被迫仰视着这位喜怒无常的王者，泪水沿着脸颊滑落的轨迹清晰可见。他能清晰地看到吉尔伽美什猩红眼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暴戾、悲伤、一丝被引动的兴趣，以及那深处不易察觉的、被阴影缠绕的痛苦。
“听到……低语？”吉尔伽美什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什么样的低语？”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林遣冰凉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珍宝般的意味。
林遣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但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脆弱又带着奇异执拗的表情。他不能直接说出“阴影”或“伪神”，那太明显，太危险。他需要引导，需要让吉尔伽美什自己去“发现”。
“是……是混乱的……充满怨恨和不甘的……”林遣的声音带着哭后的微哑，眼神却努力聚焦，仿佛在回忆某种令人不适的感知，“它们缠绕在那些被拒绝的记录上……像是……历史的伤疤在化脓……低语着……扭曲的真相……”
他一边说，一边悄然驱动意识深处的【观测之笔】。这一次，他没有进行“书写”，而是尝试将自己昨日接触那块暗红色泥板时感受到的、属于“历史反噬”和“阴影”的污秽气息，极其细微地、模拟出一丝，混合在自己此刻外放的精神波动中。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展示”，一种精神层面的“共情”。
瞬间，一股阴冷、疯狂、充满怨毒意味的微弱气息，以林遣为中心，极其短暂地扩散开来，又被他迅速收敛。
吉尔伽美什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松开了捏着林遣下巴的手，如同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后仰了半步。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悸动。
那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种扭曲、污秽的感觉，与他近来时常在噩梦中感受到的、缠绕在他心头的阴冷阴影，何其相似！甚至更加纯粹，更加……古老！
难道……这个看似脆弱不堪的泥板整理员，真的能感知到那些连他都无法清晰捕捉的、潜藏在史诗光辉下的污秽？
他看着林遣那张苍白流泪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委屈与某种神秘感知力的眼睛，心中那抹兴趣与探究，如同被浇上了热油，轰然燃烧起来。一种强烈的、想要将这个人禁锢在身边，剥开他脆弱的外壳，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的占有欲，疯狂滋生。
“你……”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遣，“从今日起，不必再回偏殿整理那些废物了。”
林遣适时地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
“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吉尔伽美什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在宣告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专门负责……解读那些带有‘异常痕迹’的泥板和卷轴。本王要知道，那些‘低语’，究竟在说什么。”
成功了！
林遣心中波澜涌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怯懦顺从的样子，他低下头，细声应道：“是……谨遵王命。”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轻柔而规律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淡雅的花香。一名身着华美长裙、气质雍容高贵的女子，在侍女的簇拥下，款步走入书房。她有着蜂蜜色的肌肤和温婉的眉眼，正是吉尔伽美什的王后——西杜丽。
“王。”西杜丽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柔和，她先是向吉尔伽美什行礼，随后目光便落在了跪在地上、眼角带泪、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林遣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位是……？”
吉尔伽美什似乎对西杜丽的到来并不意外，但也并未表现出多少热情，只是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一个能帮本王从那些故纸堆里找出点不同东西的整理员罢了。”
西杜丽的目光在林遣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属于王后的、不动声色的审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对这个卑微的整理员，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是因为那双过于漂亮、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原来如此。”西杜丽微微一笑，不再多看林遣，转而看向吉尔伽美什，语气带着关切，“王，您近来忧思过甚，臣妾命人炖了安神的汤药，您……”
“放着吧。”吉尔伽美什打断了她，目光重新回到了林遣身上，带着一种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什么的急切，“你，现在就开始。先从这些开始。”他随手一指书房角落里堆放的一些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甚至带有破损的泥板和皮质卷轴。
那些并非来自恩基偏殿，而是王宫本身的收藏，其中不少都记载着与吉尔伽美什自身、与恩奇都相关的史诗。
林遣顺从地应下，抱着自己带来的那包泥板，走到那个角落，小心翼翼地坐下，拿起离他最近的一块泥板。这块泥板保存相对完好，上面用精美的笔触刻画着一位与野兽为伴、充满野性美的绿发少年形象——正是恩奇都。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泥板上恩奇都的刻痕时，异变发生了！
嗡——！
意识深处的【观测之笔】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起来！并非示警，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同源气息般的、混合着悲伤、眷恋与守护意味的强烈共鸣！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泥土与青草芬芳、充满了自然生命力的能量碎片，如同沉眠已久后被突然惊醒，从泥板的刻痕中悄然流出，顺着林遣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意识深处的【观测之笔】之中！
这笔……在主动吸收与恩奇都相关的能量碎片？！
林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强行压下脸上的异色，维持着低头解读的姿态。他能感觉到，那缕能量碎片融入【观测之笔】后，笔身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笔尖那点幽光也仿佛亮了一丁点。
更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悲伤的情绪，如同涟漪般在笔身周围荡漾开来，让他鼻子一酸，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泛红。
这不是他的情绪！是那碎片携带的……属于恩奇都的情绪残留？！
“怎么了？”吉尔伽美什敏锐地注意到了林遣瞬间泛红的眼眶和细微的情绪波动，他立刻起身，大步走了过来，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你发现了什么？”
就连一旁的西杜丽，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林遣抬起头，泪水已然在眼眶中打转，他指着泥板上恩奇都的画像，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被巨大悲伤击中的哽咽，这哽咽半真半假：“王……这、这位大人……他……他的影像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吉尔伽美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紧张的迫切。任何与恩奇都相关的事物，都能轻易牵动他如今敏感脆弱的神经。
“是……是一种很温暖……但又很悲伤的……力量……”林遣流着泪，努力描述着那瞬间的感受，这描述基于真实的感知，却经过了语言的渲染，“像是……他的一部分……被留在了这里……在……在哭泣……”
他不能说太多，不能直接点明这能量碎片可能与“异常”或“阴影”有关，那样太刻意。他只需要抛出诱饵，引导吉尔伽美什自己去联想，去挖掘。
果然，吉尔伽美什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死死地盯着那块泥板，盯着上面恩奇都栩栩如生的画像，猩红的眼眸中瞬间布满了血丝。温暖又悲伤的力量……恩奇都的一部分……在哭泣……
是了！一定是这样！恩奇都的灵魂并未完全安息！他的部分力量或意识，因为某种原因残留了下来，被困在了这些记录之中！这或许就是他一直感觉到不安、感觉到恩奇都并未真正离去的根源！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瞬间压过了之前的狂躁，转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激动与希望。
他一把夺过林遣手中的泥板，指尖近乎颤抖地抚摸着恩奇都的刻痕，仿佛能从中感受到挚友残留的温度。他看向林遣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甚至带上了一种……仿佛找到唯一钥匙般的依赖。
“你能感觉到……你能与他残留的力量共鸣？”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告诉本王！怎样才能更清晰地感知到他？怎样才能……与他对话？！”
林遣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微微瑟缩了一下，泪水滑落，他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小人……小人不知道……只是碰到的时候……能感觉到一点点……很模糊……”
他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那会让他失去价值，也会让吉尔伽美什的期待落空后反噬自身。他必须维持这种“微弱感知”的定位。
“模糊……没关系！”吉尔伽美什此刻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紧紧握着那块泥板，目光扫过角落里所有与恩奇都相关的记载，“你就留在这里！给本王找！把所有带有他气息、他力量残留的东西，都给本王找出来！解读出来！”
他转向西杜丽，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他安排一个离书房最近的房间，所需用度，按高等文书官的标准供给！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西杜丽看着完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整理员牵动了所有心绪的丈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但最终她还是温顺地低下头：“是，王，臣妾这就去安排。”
她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跪坐在地上、流泪不止却仿佛拥有着奇异能力的少年，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吉尔伽美什和林遣。
吉尔伽美什如同守护宝藏的巨龙，焦躁而又期待地在林遣身边踱步，目光几乎一刻不离地盯着他，催促着他继续“感知”和“解读”。
林遣低下头，拿起另一块记载着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初次相遇场景的泥板，指尖触碰的瞬间，【观测之笔】再次传来微弱的共鸣，又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恩奇都的纯净能量碎片被吸收。
他一边流着“感同身受”的泪水，一边扮演着努力“解读”的角色，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恩奇都的“异常”能量残留，【观测之笔】的主动吸收与共鸣……这绝不仅仅是副本设定的剧情。
这背后，一定与那个人有关！
难道……恩奇都这个角色，或者说，恩奇都残留的这部分纯净力量，本身就是那个人的某个同类七夕的载体？或者，是他的气息碎片在试图通过吸收这部分力量，来恢复自身？
而他的【观测之笔】，似乎成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床与桥梁。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焦躁踱步的吉尔伽美什，看着这位被阴影缠绕、被挚友残魂所困的王者，嘴角在那无人可见的阴影处，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场史诗，越来越有趣了。
而他，这个手持奇异之笔的“无名者”，正站在风暴即将成型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