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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实本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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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幼崽向来自我为中心,对他而言,世界是他的,而他的世界是他的母王。
属于他的母王在拒绝他,蠕动柔软的肉推着他往外走。
他气极了。
爪子舞得更欢,疲软的爪尖,抓得母王痛得收缩,他又被母王送了回去。
正当他因母王重新拥抱他而感到欢快时,母王的身体有了入侵者。
即便他刚破卵,他仍有保护母王的意识,他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羊入虎口。
他被拉了出来。
他离开了他的母王。
幼子散发着“毁灭吧”的生物波动。
维鲁被弄得四肢无力,腿任由卡塔尔摆动,骨盆下一片湿泞,腹部点点呼吸,仿佛摇篮一般,哄着腹上的手。
卡塔尔恋恋不舍地移开,双手捧着破卵的新子递给一旁的侍从,命他送去子育房。
“等等……”
维鲁启唇,虚弱地挤出气声呼唤。
卡塔尔抬手示意侍从稍等,俯身侧耳聆听。
“给我……”
维鲁掀开眼皮,虚茫的视线落在发出“绝望”生物波动的孩子上。
卡塔尔无奈,双手接过新子,为母王奉上。
维鲁费力抬腕,卡塔尔道了一声失礼,跪上床,一手握着幼子,一手抱起维鲁。
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维鲁的靠枕。
卡塔尔将幼子放到维鲁手中。
双手托握住维鲁的手肘,给他借力。
维鲁亲吻幼子。
双手合拢,罩住幼子,放在心胸上,让其感受维鲁的跃动。
幼子尖叫绝望的生物波停了,他在漆黑中,与母王的跃动共振。
维鲁不是一个合格的母王,不会散发安抚幼子的生物波动,但,到底繁衍经验丰富,能察觉到孩子们的不适,并用自己擅长的方式进行抚慰。
翁咔帕族人一生经历两次破卵。
一次是从母父共构的软卵中破开,新生破开这层卵后,会将小小的卵皮镶嵌在胸口,那是他们情感脐带,传输着母王爱着他们的证明。
一次是从子育房的营养卵中,在营养卵中,他们会从贫弱的虫子形态,长成人形拟态,当他们足够成熟,能够破开营养卵时,复数的眼瞳是他们族群与拟态出的普义“人类”区分的鲜明特征。
维鲁没有复数的眼瞳,他却从未怀疑过自己与他们不同。
要他怎么去怀疑呢?
他的自幼起就陪伴在身边的玩伴眯着四对眼睛对他笑。
他的丈夫会用四对眼睛温情地注视他。
身旁侍奉他的人渐渐变成了他的腹生子。
他们都会在卡塔尔不在时,眨着四对水灵灵的眼睛冲他撒娇。
维鲁只是没有那么多眼睛而已,他对着这个族群抱有认同,因为他从未接受过不认同。
理所当然得,他也认同自己是翁咔帕的母王。
卡塔尔轻轻地放平维鲁的身体,取出他手心的孩子,递给身旁低垂脑袋的侍者。
自己则拾起旁边的温水,为维鲁擦拭身体。
乌路修这期的孩子又是一枚,提前破卵的新生儿给母王腹腔那些脆弱的软卵都挣扎碎了。
啧,繁衍效率低下的雄性,为什么前辈们要指用他为维鲁的丈夫啊。
卡塔尔弯折手背拂过维鲁清瘦的脸侧,一边轻抚他的额头哄着维鲁,一边用仪器清洗了维鲁的孕腔道。
他辅助他排子,将手探得太深了,需要及时清洗消毒上药。
维鲁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存在自愈能力。
有蛹液时,就另当别论了。
有充足的蛹液补给时,维鲁会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母王。
望着呼吸浅弱的维鲁,卡塔尔心中又是烦躁地啧声。
维鲁失去了抬起手腕的能力,如同一个人偶,他除了能控制自己的眼皮和嘴巴开合外,连持续咀嚼都做不到了。
但繁殖期还没有结束。
他还需要在育子房中陪伴营养卵中的孩子。
母王的心音与呼吸是幼子破卵最大的鼓励。
因此维鲁日日躺在晶石照耀的育子房中怀抱着琥珀色的营养卵。
自维鲁生下幼母后,蛹液的提供就是不足状态。
直到幼母逃往星宇,维鲁才能在蛹液中度过完整的休眠期。
蛹液越发稀少,新生的子代析出的蛹液远不及上代部族的积累。
不能及时补充蛹液的维鲁脆弱至极,连脆瓷都比他更要坚强。
卡塔尔寸步不离,照料着脆弱的维鲁。
如同人偶操纵师一般细致摆弄。
维鲁早已习惯了这幅废人的模样,虽然心中郁闷,但接受良好。
偶尔看卡塔尔不爽就翻个白眼过去。
收到白眼的卡塔尔会眯眼笑着为维鲁滴上润眼液。
睁不开眼睛的维鲁:……
耍完坏心,卡塔尔立刻会恭敬地道歉,为母王舔吻去眼角的湿润。
繁殖期快要结束了,乌路修知道维鲁会在此次休眠期离开翁咔帕,因此越发粘人。
正好摆到面前的撒气包,维鲁经常咬乌路修的耳朵以泄心中的愤怒。
托着沉重倦怠的身子,一想到接下来无尽的繁殖期,维鲁就又愤又闷。
临出游的前一天,卡塔尔特别忙碌,陪伴维鲁的时间很少。
乌路修替代他成为人偶操纵师照料维鲁。
离别的情绪感染,令乌路修感伤极了,他长长的睫毛垂着,掩盖眼中的不舍,环抱住维鲁,轻吻如同细雨般砸遍维鲁全身。
维鲁并不清楚自己还有出行计划,不能理解乌路修莫名其妙的感伤。
他只觉得烦人,趁乌路修吻上他脖颈时,舌头勾住他的头发,送进嘴里咬。
乌路修吻完一抬头,就被头发的扯拽感而刺激得眼眶微红,他笑着弯着手指,点点维鲁的嘴巴。
维鲁呸得一声吐出来。
乌路修喜滋滋地捧起他含住的头发,吻了上去,眼睛还透露着自豪望着维鲁。
维鲁无语地撇嘴。
乌路修笑了一声,低下头,鼻尖同他磨蹭。
蹭着蹭着,他吻上维鲁的唇。
离别前,无论怎样拥抱,怎样亲吻,都觉得不够。
乌路修紧紧贴着维鲁,祈祷天上红粱永不下落,祈祷明日永远不及,祈祷维鲁不会离开。
无用的祈祷。
他知道。
红粱划落,天空在白翅星的照耀下,翁咔帕的天,亮了。
卡塔尔放轻动作,为维鲁穿戴整理。
维鲁在他的怀中悠悠转醒。
感受到本就沉重的身体越来越沉了。
张开眼睛就看见卡塔尔眯个紫眼珠往他脸上带晶石面帘。
维鲁迷惘的眼神瞪着他。
卡塔尔读懂了他眼中的疑惑,为他解释:“出去旅行需要装备得坚固一点。”
维鲁脑中空白,瞪大眼睛:旅行?
卡塔尔似恍然大悟一般,夸张地张圆嘴巴:“哦~我没有告诉您吗?这次的休眠期,您需要去银河星系的联盟中心进行星际会面。”
维鲁撇着嘴给他翻个白眼。
假模假样地演什么呢?
什么会面需要他出面。
“您不是不愿意进蛹吗?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出去玩一次吧。”
卡塔尔为他戴上沉重的晶石颈链。
星际旅行吗?
维鲁窥着晶莹的晶石泄出的隐隐光景有些兴奋。
对丈夫不舍的离别邀吻都敷衍至极,惹来了好脾气丈夫的轻咬。
浅淡的嘴唇一片殷红,卡塔尔责怪地推开乌路修,向侍从伸手,要来药膏,为维鲁薄涂上一层。
乌路修看都不看卡塔尔一眼,固执又委屈地望着维鲁。
维鲁无奈地给他丈夫的嘴唇也上了药,用自己的唇。
卡塔尔嘴角僵硬着重新为维鲁上药,但并未说什么刺语。
他大度地放过了这位即将独守空房的母王丈夫。
临别卡塔尔递给乌路修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乌路修颔首。
他会为了母王,举办残忍地比试,任由翁咔帕的子民牺牲流血,耗干他们的尸体,析出母王迫切需要的蛹液。
一场无言的分别后,维鲁被卡塔尔单手挎抱着,登上星舰。
翁咔帕所在星系是帀蜊翁星系,星舰跨越星系行驶,需要窜梭虫洞。
这场星际旅行的光景没什么好欣赏的。
一无所有的漆黑中,自顾自地穿寻。
维鲁高昂的情绪弱了一些,懒懒地靠在卡塔尔的怀里,眼皮睁开得越来越缓慢。
卡塔尔伸手覆盖住维鲁的眼睛,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很无聊对吧?睡吧,等见到了有趣的景色,我会唤您。”
卡塔尔为维鲁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梳理他的发丝。
与银河系联盟的联络一直都有,翁咔帕因为一些原因需要与他们合作,他们对翁咔帕的能量晶石也很感兴趣,所以彼此之间联系算得上亲密。
每次星际会面都是由卡塔尔出动,休眠期的维鲁不需要多加照顾,只要将其放进蛹里就好了,卡塔尔每次出走却仍是担忧。
这还是第一次,带着维鲁一起离开翁咔帕。
卡塔尔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开心有的,摸摸自己放不下的嘴角就知道了。
忧虑也有,甚至比离开在蛹里的维鲁时的焦虑更盛。
他要带着脆弱的母王去一个人多混杂的地方。
他疯了。
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定会这么说他。
卡塔尔无奈地叹息,望着镜外漆黑,俯身抱住维鲁。
这次旅行对维鲁来说很迫切,不亚于他对蛹液的迫切。
这次星际会面,有治疗母王孱弱体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