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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堕落 ...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来,将他半笼住,竟然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一抬眼便看到坐在床头椅子上看书的女子,或许是此情此景把人欺,他竟觉得眼前的女子不复平日所见的冷艳,而且平添了几分恬静的书卷气,盘发、旗袍,温婉的容颜,叫人很容易联想起那些惊艳了岁月的民国才女子。

      似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易安刷的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看过来,未语先笑:“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抬抬胳膊,看着贴着胶布正输液的左手,不解的问:“我怎么了?”

      她放下书,站起身,十分熟稔的伸手覆住他额头:“放心,只是有点低烧,现在好多了。”

      他很不自然,却又觉得她的手凉凉的,被她这样贴着,很舒服,顾左右而言他:“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收回了手:“言景顺忙完手头的事儿,听说你回去了,就领着贺久彬他们去找你,说一定要将你带出来去去晦气,结果发现你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就拨打120,把你送医院来了。”

      他喃喃:“又欠顺子哥一回。”向门外张望:“那他们人呢?”

      “都替你出去找人了。”

      原祈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作势要起身,却被易安伸手按回去:“像你这样跑出去,只能给别人添麻烦,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养好精神,至于你女朋友,言景顺他们已经分头去找了,他们地界熟,人脉广,一人顶你好几个,本市统共这么大个地方,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实在虚弱,被她这样一按,竟起不来身,又想到:“我的手机呢?”

      她自放在床头柜的手提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他:“言景顺说,你醒来是一定要看手机的,所以他顺道捎来了,还说他当时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你没关闭的短信息,才知道你女朋友不见了,至于你手机里的其他内容,他是保证没看过的,叫你不要介意。”

      他右手接过手机,小声咕哝:“顺子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我从刚认识他时就知道了。”

      易安笑了笑,坐回椅子。

      原祈翻看之前的短信,一条又一条:

      哥,这么久了,还没买到票么?

      哥,我好饿,你怎么还不回来?

      哥,你在哪,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开机?

      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知道错了,你给我回个电话好么?

      哥,我只有你了,明明说好要带我回家的,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里都没有人,我想你,很想很想……

      哥,我刚才做恶梦,梦到自己被人钉进棺材里,你却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我哭着求你,你转头不理我,然后我就吓醒了,醒来后,还是抑制不住全身发抖,越看这房间,感觉越像梦里的棺材,我很怕,哥,求求你回来吧,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看着看着,原祈的眼圈渐渐红了,一遍又一遍回拨,却总是得到机械而冰冷的回复: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好像是在故意惩罚自己,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打,边打边想着:当初他的囡囡蜷着单薄的身体,缩在他冷硬木板床的一角,一遍遍听着这句毫无感情的电话提示音,大约就是这感觉,或许比这还揪心,因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害,正是最痛苦的时候,连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也不见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想着想着,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下来。

      终于,手中的电话被人抽出去,他抬眼,对上她递来的纸巾,伸手用手背揩去泪水,顺道搪开她的好意:“我不要,把电话还我?”

      她声调柔和,像电台的知心姐姐:“但凡遇到误会,我认为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怎样去解开它,而不是自怨自艾,做些无用功来折磨自己,如果你还算懂事,就不要再给挂记你的朋友们增加负担,你先歇着吧,我出去帮你问问情况。”

      说完把电话放在他床头,不等他反应就开门出去了,但她终究放心不下他,没多久,又找来个看护,代她守着他。

      易安坐进驾驶座,却没有开车,而是掏出手机给莫黛打电话:“黛黛,是我,情况怎么样了?”

      静默片刻,电话里传来莫黛恨铁不成钢的痛斥:“老娘真他妈□□得血败血败的了,你说现在的小屁孩儿们,这一个个的脑瓜子是不是都给门框挤了,作死作到这程度上,真叫老娘开眼了。”

      易安蹙眉:“人找到了,出了什么事?”

      莫黛仍在气头上,继续喷:“就算要跟原祈赌气,也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吧?让咱们一堆人跟着焦头烂额,你说她丫的要真打算从此破罐子破摔,火车站大门口的一排小旅馆她不去,仿古街一溜两行的小发廊也不去,偏偏跑去郎伟业的□□当小姐,人家正愁揪不着原祈的小辫子,这下倒好了,他心头肉自己跑去给人糟践,你说咱们能怎么办?”

      易安对人名的敏感度不高,有点迷惑:“郎伟业,谁?”

      莫黛缓了口气:“郎伟业啊,之前我跟你说过的,他是这市里唯一一座□□的总经理,更是苏霓她舅舅贝建成养的一条狗。”

      易安伸手按揉太阳穴:“这事是有点棘手了。”

      莫黛发泄出来就好了,长叹一声:“明知道那丫头就在里面,可咱们的人谁也进不去,顺子和彬子他们都熬成红眼兔子了。”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说:“然后他们就想到了你,说你既然都能从分局把原祈捞出来,那再从郎伟业的□□里把那丫头领出来,想来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赶紧表明立场:“当然,也不能总难为你,我果断拒绝了。”

      易安哭笑不得:“这都跟我讲起迂回策略了,按照说话艺术学里的归类来算,你这招就叫‘巧借他人之口表达己意’。”

      莫黛:“啊,是嘛,嘻嘻,嘻嘻嘻……还是你了解我。”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是个人都能听明白。”

      “那你到底帮不帮啊?”

      “稍后我打个电话……”

      不等说完,就被莫黛欢快的截断:“那我就先代大家谢谢你了。”然后,怕她反悔似得,利落的挂断电话。

      易安将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已结束,有点出神,直到黑屏才有所反应,解开键盘锁,指尖划过屏幕,找到刚刚输入不久的‘小池’二字,正犹豫着,突然来了电话,易安心头一颤,没等她打过去,小池已先打过来。

      低磁的嗓音在电话里格外的好听:“叶子。”

      她按捺住心情:“是我。”

      他开门见山:“想来你大约还要继续待在这里一段时间,既然已经得罪了一个,就不要留下后患,把该清理的都清理干净,以后日子也舒坦些。”

      她没能明白:“什么?”

      他却换了话题:“知道你现在很好,我就放心了,我很忙,先回去了。”

      她想起之前的许诺:“对了,还没问你老婆叫什么,你把她档案给汪辅城,我会尽快办好过户手续。”

      他直接拒绝:“她现在也很好,暂时不需要疗养。”又说:“就这样吧,我上飞机了,再见。”

      这是今天第二次,她被人挂电话,该说的还没说,立刻回拨,但小池关了手机。

      愁云笼罩,想到原祈那事已经让池北亭破了例,就不要再麻烦人家了,□□不像警局,毕竟是私有场所,找找汪辅城,应该还能处理吧?

      结果,汪辅城一个住在千里之外的堂兄遭遇工伤事故,不治身亡,他们全家赶过去,据说用工单位只是把人送进医院的当天给付了抢救费,后来就不出面了,很有打算推卸责任的架势,他堂兄又没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他堂嫂就拜托汪辅城帮忙处理后续的相关理赔事宜。

      可用工单位一听家属中带头找上门去的是个律师,竟放出话来,说是就算花双倍价钱去打点相关部门,也绝不便宜姓汪的这帮刁民,打点了相关部门,还能顺道结交人脉,把钱送给刁民,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所以,汪辅城一半天是赶不回来了。

      易安犯了难,虽说她发展的事业,置办的家产全在这里,但她并不是本地人,这些年又很少过来,认识的人有限,现在让她去跟地头蛇要人,还真是叫她挺为难的。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夜,不料第二天一早竟接到莫黛电话,一开头就是彰显激动的拔高尖叫:“安安,池教授真是太帅,太有效率了。”

      叫的易安一头雾水:“什么?”

      莫黛却兀自兴奋着:“先前看他言行举止,我就琢磨着,他不是一般人,现在看来,他果真不是一般人。”

      易安越听越模糊:“小池怎么不一般了?”

      莫黛的兴奋程度持续走高中:“昨晚的事情,是你开的口吧,我就知道,再棘手的麻烦到你眼前,那都不算事,看吧看吧,干净利索!”

      易安将手机拿远点,揉揉耳朵:“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搞明白,你激动个什么劲?”

      “啊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易安平静的:“我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易安平淡的反应给莫黛浇了一盆凉水,使得她冷静下来:“昨晚上头直接下来人对郎伟业的□□进行突击检查,咱们当地人谁不知道,他那里头黄赌毒全给占了,因事发突然,郎伟业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下子是连和尚带庙都跑不了了,郎伟业见势不妙,巴望着将功抵罪,坦白从宽,早早的就把贝建成和苏世雄给交代了,上头的人那叫一个麻溜,接着就把贝建成和苏世雄给办了,贝建成干的那些营生,搁咱们平头小百姓眼中,哪件不是牛叉哄哄的,可往国法面前一站,呦呵,哪件不是要脑袋的?而那苏世雄涉嫌职务犯罪,坐地开除公职,暂时收押在市局。”

      易安想起了小池离开前,说的那番叫她听不懂的话,现在是全明白了,心中百味杂陈,突然又想到:“这事这么快就闹得人人皆知了?”

      莫黛打哈哈:“‘狼狈集团’十几年如一日的嚣张着,大家早都见怪不怪,谁有那么多闲工夫总盯着他们,咱们这不是特殊情况,才时刻注意着那边的风吹草动,不过话说回来,刚查了□□不到半小时就把贝建成和苏世雄逮住了,明显是有备而来么,真是大快人心,哦呵呵呵……”

      易安的心情很好:“别这么笑,慎得慌。”

      莫黛没能立刻停止那类似卡通片里夸张的巫婆笑声:“哦呵呵……遇到池教授就嫁了吧。”

      易安也笑:“他可是有老婆的。”

      莫黛的笑声戛然而止:“呃——我忘了。”又忍不住好奇的问:“身边有这么位蓝颜知己,你就没动心过?”

      易安平缓的:“我也年轻过,比现在原祈的小女朋友还年轻,在那样鲜嫩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何况是那种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典型。”

      莫黛的声音有点涩:“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易安竟笑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莫黛把牙磨得咯吱咯吱给易安听:“我说正经的呢!”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莫黛惊奇的:“怎么可能?”

      易安很有耐心的解释:“在我的主观认知里,有一种人,似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朝着既定方向大步前进,轻易的抵挡住这个花花世界的诱惑,从不会迷失方向,我把他定义为强者;还有一种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寻找可以倚仗着存活下来的寄托,如果没有了寄托,很快就会枯萎,所以一辈子都蹉跎在了兜兜转转的寻觅中,我把她定义为弱者——是小池让我认识到了这种概念。”

      莫黛却反驳她说:“我记得你说过,要是没出意外,池教授是打算一辈子待在研究所里的,那个‘意外’,算不算是一种迷失?”

      易安静默片刻:“其实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我都不大清楚,怎好轻下定论。”又问:“既然郎伟业都被抓起来了,那原祈的女朋友也就没事了,她人呢?”

      莫黛怪叫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跟着长吁短叹起来:“想当初我也曾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枚,只可惜辍学没几年,就把那些花大力气灌进脑子里的东西,就着鸡尾酒咽进肚子里,清空内存时统统排出体外,归还大自然了,但我至今对鲁迅老先生那句话记忆深刻,他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好吗,真的猛士我没见过,真的麻烦这回倒是叫我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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