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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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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这个夜晚,乔云海风坐在回酒店的大巴上,心潮澎湃,起伏不定,难以偃息。
“简直像在做梦一样,”乔云和海风说:“是不是在做梦?”
海风坏笑,掐了掐乔云的胳膊,乔云痛叫一声,海风说:“会痛就不是做梦。”
乔云笑得更欢了,勾住海风的脖子狂揉他的头:“小子敢掐我!”心里却高兴得像飞到云端上去似的。
两个人闹了一番,才消停下来,海风将头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原来当运动员这么美妙。”
乔云看看他,笑着伸手又揉他的头,一头短硬的发扎了一手,两个人看了眼,不言自明地傻笑。
到了酒店,乔云立马钻进浴室冲了把澡换了身衣服,准备一会儿还要去尤涛的房间和集体庆功。海风这时候已经迫不及待了,拎起电话就打,跟家人报喜。乔云在浴室的水柱里哼着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也不知道那场比赛国内会不会播,父母看不看得到?
草草冲了一把,乔云打开浴室的门,边喊着:“我好了,你进……”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阵抽噎的哭声传来,乔云心沉了沉,知道大事不好,朝海风那儿挪着脚步。
只见海风坐在地上,靠着床,手边电话已经挂上了,头埋在膝盖间,吸着鼻子在哭。
“怎么了?”乔云蹲下身,轻声问他。
海风没说话,还是在哭,乔云也不问他,在他身边坐下了。过了会儿,海风哭得不那么猛了,头还是这么埋着,断断续续地对乔云说:“爷爷,我,爷爷去世了……”说完,又陡然悲伤起来。
乔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起那晚海风说起他爷爷的样子,说起爷爷送给他的第一把球拍时黑亮的眼睛,心里一酸。他小时候也是外婆宠大的,海风这一哭他就想起远在江南的外婆来,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这样坐着静静地陪在海风身边,庆功也不去了,在那样的时刻,扔下海风一个人去狂欢,他良心不安,也不想。
“爷爷几天前,就走了,家里都不敢告诉,我……”海风悲从中来,原来那种不详的预感不是自己,而是家人,原来之前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竟是他能听到的爷爷的最后的声音,他居然都没有觉出任何异常,都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乔云心情沉重,手边抽了几张纸,凑到海风脸旁:“爷爷不会怪你的……想哭就哭吧。”
海风低着头接过纸,在自己脸上胡乱擦着,眼泪止不住,滑到嘴边,又咸又涩。
乔云就这样陪他坐着,刚才还在云端,才一会儿功夫就摔下了地。
球队聚在尤涛房里,买了一大箱啤酒,一瓶瓶开了,都灌在奖杯里,尤涛在起哄声中把这缸超级大酒杯捧起,往嘴里倒酒,气氛high到不行。
汤指导环顾四周,总找不到乔云海风的身影,他俩平时最爱玩,这种场面没什么事儿都不会错过。尤涛疯得差不多了,汤指导赶紧把他拉到一旁,指了指那些球员,说乔云海风没到,他们该去看看。
于是汤指导带着一身酒气的尤涛按响乔云的门铃,门倒是立刻就开了,可乔云出来把他们挡在外面。
“海风爷爷去世了,他现在情绪不太好。”乔云压着声音和教练说着。
汤指导心里一紧,他素来知道海风孝顺:“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就去世了,家里人都没敢告诉他……还在里面哭呢。”
尤涛的酒劲也散了,神情严肃起来,他拍拍乔云的肩说:“我们先进去看看。”
乔云点点头,让开了身,开门放教练进去。
汤指导的眼睛不是很好,酒店昏黄的灯光下,他就看见床边一团黑漆漆的,再往前走两步,才看清那正是海风。海风抬了抬头,满脸都是泪水,一见教练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哭,强忍着,可是哪里忍得住,眼泪鼻涕自己就会往下掉,他两手乱抹都抹不净。
尤涛就着他对面乔云的床坐下,乔云站在一旁,靠着书桌,看着。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比赛的时候家里人去世,我也经历过。”尤涛说:“哭吧,哭出来好受点。”
“你今天早点休息,等回去了,我和尤指导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回去看看家里人,”汤指导安慰道。
海风点点头,抽抽噎噎地说:“我知道,谢谢,教练……”
汤指导叹了口气,心疼这孩子,都这时候了还要和教练道谢。
尤涛站起身:“这样,乔云你照顾好海风。今晚什么都别想了,明天回国再说,好吧?”说罢转身揽着汤指导一起出了门。
乔云送到门口,转身再看海风的时候,他已经好多了。按照队里的计划,大家这次比完第二天下午就搭飞机回国,不准备在雅加达多呆,所以此时海风已经从地上站起来,默默收拾行李了。
“你留着明天收拾也来得及。”乔云对他说,“先去冲个澡吧。”
海风没说话,自顾自整理东西。
乔云叹了口气,也不多催他,自己到浴室搓了把毛巾,递给海风:“擦擦吧,看你脸上……”脏的。
海风看了乔云一眼,眼泡都是肿的,真是满目的哀愁都要溢出来,把毛巾接过来,还是温温的,糊在脸上,揩了一把,眼睛清楚多了。
“给我吧。”乔云见他擦完脸了,说。
“我待会儿自己洗。”海风知道乔云洁癖,平时他连床都不允许别人坐,更别说去洗别人用下来的毛巾。
乔云以为海风还要用,并没想到他是以为自己会犯洁癖,也就随他去。
两个人自此一夜无话,各自躺在床上,脑子里悲的喜的事情乱窜,弄的人心神不宁,都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