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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当时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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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安气的三魂出了七窍。他打眼一扫,发现君策身上还是刚才与鬼斗争时候出来的种种伤疤。
下一秒,一股阴风怒号,那刚才与君策对打的妖鬼被扫罗出境,眨眼便消失在空地上。
君策仰头,看着他的神明越走越近。
随后,被一把贯到地上!
“好样的,你也敢骗我。”皖安的眼睛也闪着阴光:“你真有种。”
君策就那么硬抗着,咽下了一口到嘴边的血。一言不发。
这事是他有错。
他的确是瞒着皖安,不让他离开这里。
这样的神明,倘若他发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走掉的吧。
那他……那他还剩下什么呢?这具身体一点用处都没有,还留不住他。
那样的话,君策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宁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也要将他留下来。
虽然他迟早会知道。
但这就是他的光,是他能看一日是一日,能看一眼是一眼的人。
看君策不说话,皖安心里浮出冷笑,很好,现在连解释都不解释一下了。
这人是铁了心背叛自己!自己就知道,这世上是没什么人会一直喜欢自己的!
“滚吧。”皖安松了手,把人踢到一边,说:“我再不想见到你。”
谁知,这时候的君策,竟比刚才赴死更加恐惧!他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皖安,眼里都是慌乱!
“别抛下我。”他扑到皖安身边来,拉住他的衣角:“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皖安。你别弃我……”
“我带你出去,这就带你去出口。”君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身上的土也来不及扑,拉起他的衣角就往前走。
皖安顿住了。
他说要带自己走……
这样也好。不然,还得找人带自己出去。
不过……
“倘若再发现你骗我,你便休想从这里活着出去!”皖安冷冷道。
君策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不知道……
自己离了他,才是真的没法活着出去。
两人走了两日。大约等到第三日天光初亮的时候,悬崖峭壁边走到了头。外面海天一色,有海鸥在云层上飞。
那就是出口了。
这边的妖鬼没有想过出去。是因为这里才是最适合他们生长的地方。这里的地界得天独厚,凡是掉入这里的活物,都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们绞杀。
而出去则不然。但凡碰上一个法力高强点的修仙者,都可能把他们湮灭于此。
皖安不怕。尽管他现在已经是个魔,可绝非一般境界的修仙者碰得。
“好了。”他停下脚步,对着那弱小的小魔说:“就到这儿吧。”
那小魔的身躯抖了下。
皖安只当是被他吓得:“你回去吧。今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在皖安看来,本来他俩也没什么恩怨。充其量就是,在他没醒过来的时候,这小魔想要偷喝他的鲜血罢了。
那都没什么。比起他曾经遇到的事,都不算什么。
谁知那小魔没走。
“君策?你干什么呢?”皖安皱眉。看着小魔试探性的,把自己挤入外头的阳光里头。
就算强大如他们,直面刺眼的眼光还是会有些许不适。皖安本想等着夜间再出去的。不料这小魔反倒先挤出去了。
“你要做什么?”皖安蹙眉看着他,一点点的把自己挤出去,站到外头。
那小孩还在努力的睁开眼,一双眼睛直勾勾注视着他。
一如他们最初见时候一样。
“你看,我、我也能站在外面。”他勉强着说:“我一点都没事的。所以、所以……”
“能不能让我也跟着你……”
“呵。”皖安笑了下:“你认为可能吗?”
他怕是忘了自己刚怎么背叛他的事了。这时候还敢开口。脸呢?
“我要你有什么用?”皖安毫不留情的说:“原本在飞妄谷里,你还算有点用处。”
“出去后,我要你这么个弱了吧唧,只会给我拖后腿的家伙干吗?”
皖安是真的没打算带着他。也觉得对这只小魔而言,留在飞妄谷,是比出去更好的选择了。
君策睁着眼睛说:“我可以成为你的储备粮。”
“你要是,哪天受伤了。或者是受欺负了。可以把我吞掉。”
皖安的呼吸稍微停顿了下。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选择,可当被这只弱小、看上去又可怜的小魔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令他有了些许的……惊讶。
他不怕吗?
皖安知道魔都是极端自私的东西,像他自己也是。事到如今没什么能令他放弃自己。
可他都不敢说的事,被这只小魔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皖安思虑许久,问:“你是在外头,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吗?”
“或者是必须要见的人?”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还有别的能让这只小魔不顾生死也要出去。
“……嗯。”那小魔,君策想了想,沉定的点了下头。
好吧。
那就有解了。皖安自己是不介意带着这么个小玩意解闷。同理,他也的确有作为储备粮和小弟的潜质。
……前提是他不忽悠自己。
皖安想了想,笑了。自己这么个大魔,还怕他忽悠吗?
君策正艰难的与正午的阳光对抗,忽然感到头顶有什么飘过来,一下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那是一块轻飘飘的斗篷。
皖安虽然是魔,可他储物戒指里面东西还很多。此时掏出个把能隔绝阳光的斗篷来说不在话下。
君策艰难的从斗篷里探出脑袋来,还没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就听到一阵笑声。
悦耳的笑声,如同这片海天一色般,令人沉迷,不可自拔。
皖安自打入魔起,还没发出这么真心实意的笑声。他笑够了,把小魔一裹,说:“走吧。”
小君策还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速的朝着那人的背影追过去。
……
……
……
其实皖安从来都不是幸运的那一个。
后来的他回忆起来,只会说,自己最幸运的,就是掉下飞妄谷,遇到君策。
“少爷,您慢点。”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亦步亦趋的跟着前头衣着华贵的另一位少年。
那衣着华贵的人,满脸的贵气,矜贵又优雅,周身全是评判他人得来的骄傲。
“皖安,你太多嘴了。”那人轻蔑的语气埋怨道:“夫人那边,谁叫你又打我小报告了?”
“夫人也是关心少爷。”被唤作皖安的少年,一手拿着前头少爷的大裘,一手还拎着沉重的箱子。
自打被孤家捡回来,安排在少爷身边做奴仆后,皖安便时不时会受到来自夫人的传训,那内容大概就是询问少爷的近况如何,以及时不时敲打他们这些奴仆。
他身为少爷身边最近的奴仆,没得到什么好。反倒落得里外不是人的境地。少爷有了哪里做的不对,首先受到重责的,就是他这个“贴身奴仆”。
孤垣似乎有些不满:“夫人关心我,你就要都告诉她?”
“连我什么时候去花楼喝酒你都告诉夫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皖安从小听到这些话,现在已经不怕了。
“我告诉你。”前头的孤垣少爷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我捡回来的。”
“理应是我的东西。若是敢不忠心,”他略微得意的喘了口气:“小心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时候的孤垣,一面有着身为少爷的矜持骄傲,一面又暗戳戳的觉得这样威吓、体罚下人很帅,像是能够成为掌管千军的大元帅一样。拿手底下的人都怕他怕的不行,当自己的本事。
当然他也足够优秀。
至少在小时候的皖安那里看来,是这样的。
“前头又有世家子在摆擂演武了!”前头跑着的小厮热切、急吼吼的说。
皖安看孤垣脸上绽出一个恣意的微笑。
回头跟他说:“拿我的青锋剑来。”
皖安拿过擦好的,锃亮的青锋剑,双手递给孤垣。
孤垣兴奋的甩了下剑,剑锋那浓郁的灵气,令它不自觉的发出嗡鸣。
众所周知,孤垣是这一届孤家最优秀的子弟,家主的嫡子,更是老祖宗最看重的人。
先天优异的单灵根,外出游历意外认主的神器青峰,无一不为这一届天蚕皇都的新起之秀罩上了一层传奇的光辉。
孤垣提着青锋剑,一跃上了擂台。擂台上的旗幡飘扬着,少年的头发也在跟起飘飞。
“孤垣!好久不见了!”上头身穿短打的少年,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浅浅的扫向下方站着的皖安身上。
皖安如雪的外衫在日光下透明,精巧的下巴低垂,快要靠上怀里捧着的少年大裘上。
皖安没有看他,向高歌开口对着孤垣道:“这么久没见,不知道你的剑术是否退步了。”
这位大哥哥比孤垣和皖安都大,一向看孤垣不顺眼,主要还是源于不服气。他自身实力也不差,却总被孤垣压上一头,成为天蚕皇都的第二名公子。
见面,总是要切磋一番。
“那就,请向兄,不吝赐教。”孤垣双手一捧,做出个标准的向前打礼的姿势,这是等他出剑呢。
“孤垣小子,接好了——”向高歌仗着自己年岁稍长,颇有些倚老卖老的架势。他一剑格前,被孤垣挡掉。
又看着孤垣,不经意间提到:“我们这次赌个筹码。”
“若是你真输了,把你那小孩儿让给我怎样。”
孤垣也是愣了一瞬,才想起他说的是谁。
“你要皖安?”孤垣意外的眼神看过来。
又是一剑扫过去。向高歌眼睛又不自觉扫了扫台下等候的皖安:“听说这小孩儿也是你捡回来了。”
“这么些年了,也是玩儿腻了。给我吧?”
一剑破空,斩断了向高歌的衣襟。
向高歌对上那人肆意和轻视的眼神:“不给。”
“你休想。”
打完一架下来,皖安连忙上去,想要给小少爷换上新衣服,免得着风了夫人怪罪。冷不防被下来的孤垣抓住了肩膀。
“小皖安,说,你是谁的人?”他目光瞥向身后。
孤垣的身后,跟着那刚刚战败的向高歌,此刻,那名少年的眼神十分不对,看着孤垣的模样竟有几分厌恨。
皖安愣了一愣。
“是……少爷你的。”他这么说了句。
孤垣满意了。那向高歌大步流星走过他身边,还不忘狠狠撞了皖安一下。
说道:“自甘下贱的东西!”
皖安有些莫名其妙。听孤垣说:“天色晚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别理他,皖安。”
皖安和其余下人,伺候着少爷吃饭。席上还有老爷和夫人。
老爷的语气沉了沉:“过两天,天蚕星室那边有人说,要给小儿说亲。”
“什么?”夫人的脸色一下便不好了。
旁边看着的孤垣有点不明所以,道了句:“娘?”
老爷叹口气。
夫人急急地说:“那得有个办法,一定得想个办法……”
“若是有个由头……”
夫人的目光,病急之下乱投医,扫来扫去,无意间看到了皖安的身上。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初长成。发丝如墨,肌如雪,眉眼竟有国姬难比之媚色。
只不过他神情冷淡,硬生生冲了不少下去,多了几分雪融的初冷,和春暖之时的烟柳。
“要么……就小皖吧。”夫人怔怔然看着皖安,轻声念道。
皖安有些迷茫,抬眼看夫人。在夫人眼里,看不到一丝慈祥。
“那就皖安了。”似乎踌躇商讨了许久,老爷最后一锤定音。
皖安没弄明白他们说这半天都是在说什么。这里的话间隐隐晦晦,有什么也不让他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