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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中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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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四娘是峨眉贞静师太座下的弟子,一手峨眉刺在同门中当属翘楚。年轻姑娘,争强好胜,首次下山游历,便正逢太和派英雄会。当时太和派正集结天下英雄,前往无涯海处剿灭魔教,这事本轮不上她,可她好热闹也往太和赶去。
她想,就算自己不是英雄,还不能瞧瞧真英雄了?
赶到恩施之时,她见到了重伤昏迷的符石梅。她心地善良,又涉世不深,也不知道问明白,看见个人楚楚可怜,便停下来将他送到医馆救治。一应的药费诊费均替他付过,又衣不解带的照顾到他恢复意识。他刚刚清醒时,日日担心受怕,不肯芳霏离开他半步。她去屋外打水,他也要在里面闹起来,说是仇人要追杀他。
她再细问时,他却缄口不言,那时芳霏尚不明白,现在回想,哪来的什么仇家,他不过是怕自己出去,发现他藏的那把湛卢罢了。
她被闹得心烦,却想着送佛送到西,总是耐着性子陪他。二人整日便一坐一躺,在塌边相处,符石梅那时已经闯荡过几年,聊到各地风土,谈吐有趣,芳霏一来二去便甚是着迷。
再加上符石梅男生女貌,面皮白净,五官清秀,自身长相不错,又有意勾引,芳霏便一厢情愿的与他坠入爱河。整日里也不思练武,不再惦记英雄会,只与符石梅嬉笑玩闹,直至一日芳霏吃饭时连连作呕,才感觉出不对来。
那时符石梅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俩人也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芳霏便要带他回师门请罪,乞求贞静师太原谅。符石梅那时,已经生了不要这孩子的心思,奈何芳霏坚持,他身子又没大好,也无法阻拦。
自下山之日起,一年之期已至,贞静师太催促门下弟子尽快返回。芳霏那时已经身怀六甲,怎能再回师门,只得无奈之下给贞静师太去信一封,解释所做种种,叛出师门。这信她托符石梅发出后,再没有回音。
她却已经顾不得许多,满心都是即将做母亲的惊喜和期待,符石梅对她百依百顺、关怀备至,虽有时会一连出去几天,不见踪影,她也只觉得对方是在为他们两人未来的生活做准备。
直到她生下一个女儿,她才瞧了一眼,符石梅便乐呵呵地抱着她女儿出去了。她在家里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人回来。
芳霏那时候刚刚生完孩子,鬼门关上才走过一遭,纵然有心去寻他们父女二人,却也力有不逮。否则平时,十个符石梅也不是她对手。她在榻上躺了三天,又在外面找了不知多久,才在河边找到脸色铁青全身僵硬的女儿,已经给冻死了。符石梅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音讯。
后来,她又听到太和大捷的消息,符石梅取到湛卢,成立藏兵阁,诞下一子。每听到一个消息,便更发狠的练麒麟鞭,因为她要自己亲手去讨这个公道。
符石梅利用她隐藏行踪,利用她治疗旧伤,欺骗她的感情,她都可以忍受,她独独无法忍受符石梅竟然为了不留把柄,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掐死,他就该断子绝孙,不配有一个孩子。
符石梅在象山的藏兵阁里躲着,连着自己的孩子也不敢放出来,直到前些日子,她听到湛卢重出江湖的消息,便猜想符石梅的儿子也可能出来,才在桐庐这守株待兔。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让她等到了。
讲到这里,芳霏歉疚的看了一眼谢青云。
谢青云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他拿出这两把刀后,才被芳四娘追打。他江湖行骗,用假神兵钓真傻子,因假神兵受无妄灾,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故事讲到这里,后面的已经不必再说,符江离听后也是久久不能平复。
“我父亲光明磊落,怎会做这样抛妻弃子的事情?”他只是不肯相信,却不质疑芳四娘,想来也是最后挣扎着自欺欺人罢了。
芳四娘冷笑,“你父亲后腰上,应该还有一朵暗红色的雪花吧,那是我亲手所烙。他为了哄我不要回峨眉,竟肯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暗红的雪花所刻印的,是那时少女最敏感细腻的心思。
符江离想起幼时他与符石梅一起洗澡,他见父亲身后好大一块伤疤,丑陋可怖,就问他“是怎样弄得?”他父亲当时也只是摆摆手“不小心烫的。”现在想来,如何才能烫到那块位置,显然是他随口敷衍。
只可怜芳四娘,至今以为自己的雪花仍在,殊不知符石梅摆脱她后,第一件事便是洗了这块印子。
他宁愿要一处丑陋可怖的伤口,也不愿要那与过去有所沾染的一朵暗色雪花。
芳四娘讲完了故事,看着符江离不言语,他此前一定要听,说要论一论公理,此刻听了,他自己又如何不受伤。
符江离也不过才十五六年纪,徒然间受到沉重打击,一时看着竟比薛旗更老成些,他站起来向芳霏行了一礼“没想到我还有个姐姐,只可惜她未来得及长大。”
芳四娘刚想骂他,休想如此简单便搪塞过去。
那少年却又开口道“父债子偿,以命换命,我认,这条命在这,你来拿便是。”
他这话一出口,薛旗和其他人脸色都变了,全然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皆怔住了。
他这话说与不说,与芳四娘并无分别,杀子之恨,十八年噩梦萦绕,如何能放下。
芳四娘道“好,我这便来取你人头。”
她待要提气举鞭时,却觉得四肢酸软无力,吐出一口血来,再一抹,脸上,眼睛,鼻子也都在流血。芳四娘再看别人,薛旗也是一样的症状,那几个衣着打扮色彩缤纷的丫头小厮更加严重,已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谢青云此时的状况也不好,他感到心肺酥麻时,便已经急急封住心口两处大穴,一旦他稍微尝试运转内息,毒素便立刻扩散。
许安平也眉头紧锁,正在打坐,显然是不好受。只有符江离一人,半分事情也没有茫然看着他们。
芳四娘此刻已经坐不住,滚落在地上,抬起一根手指,艰难指向他“还当是鸡窝里出了只凤凰,却是和你爹一样狠辣狡诈。”
巴佘此刻也满脸是血,勉强道“董易牙。”
薛旗惊道“你说‘色香俱全’董易牙,他厨子出身,却善于用毒,巧妙将毒的颜色味道隐藏于菜品之中,害人于不察之时。最奇的是,刚刚中毒时,与常人无异,定要过一个时辰,等这毒全扩散开时,才会发作,待到那时,菩萨都难救。若非如此,他这毒也害不到人。他退隐江湖多年,现在怎么又出来害人。”
芳四娘仍然不信,指向符江离“他却为何无事?”
这薛旗却也不知道了。
巴佘却问符江离“你出来前,父亲可曾给你什么东西随身带着,或是让你吃些什么东西?”
符江离这才恍然大悟,从怀里摸出个小瓶,递给薛旗和芳四娘“父亲让我每日早晨吃一粒,只说是避毒的,没想到如此有用。”
薛旗和芳四娘把药吃了,芳四娘想想又递给谢青云一粒。谢青云没接,刚才听巴佘说到菩萨也难以救得,便已经明白,此刻便是起死回生的丹药,也难以生效,更何况这种普通的避毒丸药。
芳四娘和薛旗把药吃下,却渐渐连眼皮都难抬起,没有半点好转之象。
客栈里其他的客人早在他们交手时便散了,现在地上几人半死不活的倒着,竟无人发现,小二伙计也全失了踪影,想来均已经遭遇毒手。
谢青云心里盘算,那人既然下这样谋财害命的毒来,不是为仇,不是为情,便应该是贪财。薛旗说符江离第一次出来行走,想来不至于结仇至此,又想到刚才芳四娘说,是听到湛卢的消息,才在此处守候,只怕这人下毒,也是为了探出湛卢的口风。
可是那人下毒了却不肯现身,定是有未料到的变数,一时不敢擅动。他们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符江离。
符江离并未中毒。那人不肯出来,应当是还不知道符江离武功底子半点也没,才不敢贸然动手。
既然如此,能跑一个是一个,谢青云扯住符江离衣摆,小声说“跑,别管我们。”
许安平调息之中听到这话,扯出个笑来“美人儿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他作甚。”
符江离若是见死不救之人,刚才便已经走了,此刻听了谢青云这话,更是不愿离开,朗声道“只恨我不会武功,否则便将你们扛在身上,尽皆带走了。”
谢青云听到这话便知不好,自己多嘴一言,反刺激得符江离露了底。
巴佘在旁骂符江离“你快些跑了,我们倒还能多活一会儿。”
果然后厨便绕出个人来,这人身材短小却极为肥胖,横着竖着几乎要一边宽,看着就像是个没窜弄好的肉圆。他那衣衫已经不能将肚皮罩住,走起路来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谢青云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巴佘,果然见他别过头在干呕,打趣到“命都没了,你还在乎这些?”
巴佘摆摆脑袋“命给他,也别让我看这些。”
先前摆盘子时,谢青云便发现他格外偏执些,要把东西都对正。此时那毒厨子一身肥肉推叠在一起,走起路来颤成一团,他能看下去才怪。
符江离已经与那董易牙打起来,他们二人均半点武功不通,打起来活像狗熊打架,不雅观地很,许安平避过眼不看,转头瞅着谢青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美人儿,你有什么想说的?”
谢青云叹口气“有钱真好。”
符江离干啥啥不行,现在却是他们这群人唯一的希望,还不是因为有钱,避百毒的丸药也可以当糖豆吃。
可是他们这唯一的救星,也眼看着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