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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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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喻晚弯腰看题,说话间把手上的水往陈恙衣服上蹭。
陈恙咬着笔头:“第三步没看懂。”
“赃。”喻晚从他嘴里拿出笔。
然后就准备给他讲。
“等会儿再讲好不好?我看阿姨……呸,妈妈她们已经在做饭了,我过去搭个手。”陈恙说道。
喻晚无奈笑了下:“去吧。”
陈恙笑着跑开了。
喻晚坐到他刚刚坐的地方,挑了支红笔帮他批改起来。
“哎哟,小夜,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袁梅连忙说道。
陈恙笑了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菜:“没事,我闲着无聊。”
袁梅无奈笑了笑。
“这里还住得惯吧?”袁梅问道。
陈恙连忙回答:“住得惯住得惯。”
“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妈妈说,过年就是讲究高兴,知道吗?”
陈恙应声答道:“好。”
他捞起洗净的菜叶,找了个盆装放:“奶奶,这个放哪儿?”
“这儿就行。”于琴腾出一块空地来。
袁梅问道:“你跟小晚是一个年级吗?”
“我俩同桌。”陈恙起笑。
“哟,这么赶巧,那还好,不会的题可以问问他。”袁梅说:“我这个儿子啊,没什么好的,就是成绩还不错,这点我还是很信任他的。”
陈恙笑了笑:“不是还不错,特别好。”
“特别好其实也说得过去。”袁梅跟着笑了起来。
她理了理笑,突然感慨起来:“其实他不是别人口中的什么天才,他确实很努力,中考前那会儿,他常常通宵复习,有的时候头痛地整晚睡不着觉,还会打趣着跟我们说,他说,我大概是文曲星下凡,老天爷都不让我睡觉,正好多写几张卷子。”
“我这儿子,我再清楚不过了。”她低声说。
陈恙手顿了顿,心疼起来:“他现在头痛好了吗?”
“反正没看他犯过了。”袁梅说:“应该是好了。”
陈恙这才平了些气:“哦,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他跟你讲过没有。”袁梅说:“就是他中考失利那件事。”
“他跟我说过,是有人故意的。”陈恙说:“对吗?”
“嗯。”袁梅点头说:“不过我现在觉得,他当时失得还不错,碰上了你。”
陈恙唇角微扬:“我运气好,被文曲星碰上了。”
袁梅笑了几声。
“什么文曲星?”喻早走进来。
袁梅甩给他一句:“说你,当你也是个文曲星的胚子。”
“这事咱俩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喻早说完又转头跟陈恙吹:“不是我吹,当你我可是状元的胚子,就差那么些分,我就考上清华了。”
“差多少?”陈恙信以为真,不由得正经起来。
袁梅在一旁说道:“差三百多。”
陈恙噗呲笑了几声。
“三百多很多吗?”喻早不满道:“四舍五入就是0啊!”
“四舍五入学得不错。”袁梅说道。
“你们都欺负我!”喻早从盘子里捻起一块肉,塞进嘴里便灰溜溜地出了厨房。
陈恙帮着她们弄完菜后,硬生生地被赶出了厨房。无奈只好去找喻晚。
他进喻晚房间的时候喻晚正半躺在床上看手机,桌上的题已经被批改完了。
“男朋友牛逼啊。”陈恙翻了两下。上面的批注简略又清晰,哪一步错了他都有勾画出来。
“先给你讲讲第八题。”喻晚起身来。
陈恙笑说:“请吧,喻老师。”
喻晚拿笔头敲了下他的头便给他讲解起来。
他讲完又躺回床上去看手机上那篇关于数学的论文。
陈恙把那题重新写了一遍放了笔。
“听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他笑眯眯地躺在了他旁边。
“什么鬼?”喻晚一脸懵。
陈恙侧头看他:“是不是?”
喻晚虽然没懂他在说什么,却也还是附和着说了句:“是是是。”
“那我运气真好。”陈恙嘴角带笑:“遇上个文曲星。”
“我运气也不错。”喻晚附和着:“遇上个傻逼。”
“以为你要怎么夸我呢。”陈恙撇撇嘴,不甚满意。
“你是文曲星二号,行不行?”喻晚道。
陈恙又乐了:“行!”
“傻逼。”喻晚转头又低喃。
陈恙屏蔽了他很没情调的话,轻声问起:“要听歌吗?”
喻晚翻看手机的手指顿住了,懒声回应:“随便。”
听歌这事他们俩还真没躺一起干过,总的来说两个人一起听歌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就像晚间的细风,也许不起眼,却很舒适,这种时候好像总能看到远方,漫长又悠久。
陈恙放了一首安静舒缓的歌。
歌声绕耳,掀起心动。
陈恙漫不经心跟着唱了起来,声音很小。
“下辈子不一定,还能遇见你,所以我很珍惜,不敢大意……”
“……()”
……()
陈恙的声音足以让喻晚听清,细细的,很动听,也很舒服,只是唱到后面有点哑,喻晚后来几乎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你是不是哭了?”喻晚没看他,低声问道。
陈恙背过身抹了抹眼角的湿,哑声说:“这歌挺招眼泪的。”
“我看看。”喻晚说道:“转过来。”
陈恙迤逦转身,低头没再说话。
喻晚捧起他脸强迫他看自己,陈恙无奈笑了。
“听歌都哭。”喻晚抚弄过他眼角,音气不高:“你是小孩儿?”
陈恙有些苦笑的意思:“你这时候不是该哄哄我吗?”
“哄个屁。”喻晚倒是问了起来:“这什么歌?”
陈恙无奈回答:“下辈子不一定还能遇见你。”
喻晚举起手机下了这首。
在没有男朋友的安慰下陈恙很坚强地自己安慰了过来,又去扯他的手机:“我看看你的都是什么歌。”
喻晚松手任他把手机拿走。
陈恙看到他的本地音乐里的歌都是自己漫画的主题曲,还有一首开心宝贝主题曲,加上刚刚那首,另外就是几百个英语听力录音。
他大概不爱听歌,但很爱学习和c夜。
陈恙随便点了一首,碰巧就点到了拥挤那首。
喻晚听了几个调,问道:“拥挤?”
“你好厉害。”陈恙笑说:“这都能猜出来。”
喻晚给他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手机里的歌响了起来。
“蝉鸣几时在寒,
盛夏何来心安,
任天万里无云,
讲地龟裂干枯,
人生几度逢早春,
春春难遇相思人,
尝过拥挤的滋味,
赏过生死的血花,
听不清世俗的喧闹,
说不出几年的煎熬,
也——走不动道,
听说你也很想我,
听说多少次我们擦肩而过,
……”
歌的旋律彻底结束,喻晚才问:“这首歌,你填的词?”
“对。”陈恙笑道:“是不是很有才华?”
“凑合。”
“既然不错就奖励我一下吧。”陈恙很明显地暗示着他,他指着自己脸说道:“懂吗?”
“不懂。”喻晚很不合时宜地起身去:“吃饭了。”
“你不亲我就不起了!”陈恙耍起赖来。
喻晚:“爱起不起。”
“你好狠的心。”陈恙哭丧着脸看他。
“三秒。”喻晚无奈张开手。
陈恙见状飞快地起了床奔过去,撞进喻晚怀里。
喻晚低头亲了下他的脸,开门出去:“满意了吧?”
陈恙笑着点头。
“傻逼。”喻晚说着拍了下他脑袋。
一家人乐哈哈地吃过饭后大多又开始了忙碌。
上坡的上坡,学习的学习。
日子过得很快。
喻晚约定过的带他去看凌晨山上的风景。
那天早上两人起了个大早,但其实在这个地方也算不上多早,只能说是正常作息,因为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陈恙跟着喻晚蹒跚上山。
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刚好悄悄露头。
喻晚领着他找了个空旷的地头又寻了块大石头落坐。
两人挤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日出。
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虽是比不上那些名胜古迹,却也不至于多简陋,因为天空都是一个模样,所以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景色也大差不差。
晨曦染指了云彩,在一片昏黑中破晓而来,光辉泻入人间,温柔又浪漫。
这里除了他们也没别的人。
陈恙望着天突然开口:“真的很好看。”
“还好,我都看腻了。”喻晚道。
陈恙尽力撑住不被他破坏掉气氛。
但他这次很合拍,摸了摸自己手,轻声说:“今天最好看。”
“为什么?”陈恙不太明白。
喻晚道:“说出来怕你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什么鬼?”陈恙笑了起来。
“就是今天的有人陪我一起看,还是我最喜欢的人。”喻晚说。
“完了。”陈恙心软了:“我大概真的要和太阳肩并肩了。”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来个法式长吻?”陈恙继续道。
“你适可而止。”喻晚盯了他一下:“我给你脸了。”
陈恙笑笑没再闹他。
太阳一点一点爬上天空,看起来很是迂缓。
陈恙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又忍不住调转摄像头对着肩并肩的自己和喻晚摁了两张。
“你搞记录生活?”喻晚挡了挡摄像头。
“对,记录和男朋友的美好生活。”陈恙也已经拍好了,收回了手机。
“great。”喻晚无奈吐出一句。
这次过后陈恙把那个风景也复制到了画本上。
短短几天,他到处躲躲藏藏终于画了一整本。把这个地方画的大差不差了。
二月八号很快来了。
喻晚清楚地记得这是自己生日,因为一家人都在为之准备。
比如一大早就爬起来去集市买菜的于琴和袁梅,比如还特地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的喻早,比如昨天晚上几人的不停唠叨。
唯独那个最会折腾的人倒是安静得反常。
喻晚是被他爹的鞭炮声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手指动了两下,陈恙就被惊醒了。
他抓着喻晚亲了一口,声音很哑,他说:“生日快乐,十八岁的男朋友。”
这让喻晚恍惚了几秒,十八岁了。
这一转眼,还没细瞧人间,都已经活了十八年了,时间啊,总不由分说地默然而去。
“恭喜你,成年了。”陈恙又说。
喻晚回亲了他一下,也说:“十八岁的爱。”
陈恙满眼朦胧,眸子柔和起来。
“你是不是被鞭炮吵醒的?”喻晚问。
“不是。”陈恙揉了揉眼睛:“是被你动醒的。”
“我的错。”喻晚起身:“不动你了,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陈恙也起身去了。
生日这天一家人围着吃了顿大餐,没有那些城里人搞的蛋糕什么的,那东西在他们这里大概不流行,倒是流行吃肉。
鸡鸭鱼羊等等不同的肉摆了一大桌。
桌上每个人都给喻晚包了红包,喻晚一个都没接,冷淡地说了句:“都十八了,就不要了。”
众人大概知道他不喜欢揪着不放,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将红包揣回了兜里。
这顿饭吃得相当饱。
“你的礼物呢?”喻晚一进卧室就问。
“不是说都十八岁了不要吗?”陈恙说道。
“你不行,我以后就算是八十岁了你也得给。”喻晚有点委屈:“真没有啊?实在不行你好歹给我送瓶饮料什么的意思一下啊。”
陈恙心口发软,不由得轻笑一声:“哪舍得意思一下啊,我准备了的,看了不准退货。”
“很雷人吗?”喻晚眉头微皱。
“应该不吧。”陈恙在行李箱里拿出那个画本。
“画?”喻晚接过的时候脸颊带笑。
他找了个坐的翻看起来。
第一页是自己家的大院,整个勾勾画画都很细致,就连窗口的盆栽也画出来了。
喻晚实在压不住笑意。
第二页是那棵树,看到这里的时候他几乎是毫无征兆地楞了一会儿。
不只是画风很浪漫,更有特殊的味道,比如树下喝酒的小孩儿,比如茂密的树叶,比如仲夏的天空。
“这个……”喻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没见过你那样子,想象出来的,要是对不上号你就凑合一下吧。”陈恙低头摸摸鼻尖。
其实很像很像,像到喻晚几乎都要以为这就是昨天拍的一张照片。
他继续往后翻去。
第三张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泥长路,路上有两个男孩追逐,色彩很暗,大概是晚间。
“这个是你?”喻晚指着后面追人的男孩问。
“嗯。”陈恙点点头:“是不是和我本人一样帅?”
“是。”喻晚无奈道。
第四张是那天山上的风景,美得几乎要跳出纸张。
喻晚翻得小心翼翼,捻出第五张。
这是一张人物速写,其中的人物便是喻晚,这是他学习时候的样子,低着头奋笔疾书,书堆不够他高,自然挡不住他俊秀的脸。
这一张下面批注了几行小字:听说七月花开了,很想跟这个男孩去看看,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文字里的七月明显跟现在的时间对不上号,大概是当时的想法。
喻晚抬头回应他说:“不太愿意。”
“靠。”陈恙嘴一撇。
“可能吗?”喻晚接着上一句话。
陈恙这才乐了起来。
一直到第十一张都是喻晚的好几种姿态。
第十二张是放烟花那天,绚烂的火花四处乱窜,烟火不远处站着两个手牵手的男孩。
第十三张是院子里的情景,一家人老的少的散坐着,画里的人聊着天,笑着话。
十四是一辆公交车,喻晚看第一眼的时候有点恍惚,他知道陈恙的意思,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地,恍惚间他似乎还能看到陈恙那天的笑,似乎还记得那天两人说了些什么。
喻晚看了好久才翻。
第十五张靠窗的两人位置,被阳光笼罩,书本都变得美好起来。那是他们的位置。是他们的青春。
十六是西沙海岸,沙滩上堆满了人,拥挤之中两个男孩拥吻在一起。
十七页喻晚情绪总算有点不一样起来,那是一个篮球。
空旷的篮球场,阳光覆盖了不少面积,那个篮球就落在阴影里,无人拾起。
“为什么……画这个?”喻晚问。
“没什么意思。”陈恙道:“只是觉得你打篮球的样子帅炸了。”
喻晚无奈一笑,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他足足盯上了分钟。
那里画着被季节烧得近橙红色的天空,往下是着眼不寻见头处的田地,庄稼长得极好,田地里三人的背影向前行去。
一个挺直腰杆扛着把锄头,一个不正经地扛着锄头,两人身后追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手里抓了把铁锹,沿着路道,飞奔过去。
和小时候追赶爷爷和外公的情景撞在了一起,他突然不清楚了时间。
好像时光漫长,好像岁月如歌。
喻晚合上本子,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
“谢谢啊。”他说得不太自然:“我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陈恙放下心来。
“发现了吗?”陈恙说:“我只画了十八页。”
喻晚半懂不懂。
“就是说你明年我会画十九页,一直画到本子很厚很厚,一直画到未来很远去,画到地老天荒。”陈恙说。
喻晚笑了一下,低声回道:“好。”
“还想再说一遍,生日快乐,十八岁的你。”陈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