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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后观里现天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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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本名叫娘送。
一位出生在海边的渔女。
在传说中,她母亲怀她时,神女曾入梦来。
记载中说,神女于梦中曰:“汝女乃吾之分身,生而不凡,日后必为美玉,汝等务必好生待之。”
娘送降生后,果真合梦。
《陈传》中对她没有记载,但野史《陈外传》神仙篇中提到过。
首先是她出生的时候,当时涛涛汹涌的海面突然风平浪静。
其次是她降生后,见风便长。《陈外传》中详细写过她出生后第一个时辰,就长成了五岁模样,第二个时辰后,便已经二八及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描述,娘送知过去,晓未来,所言可断吉凶。而海上生活又朝不保夕,最开始是她村子周围的渔民,出海之前会来找她问问此行能否满载而归,慢慢演变成了整个梧桐城出海讨生活的人走之前都要来问她此行能否平安归来。
而被她盖章可以顺利归来的人,旅途中不论遭遇风暴、海盗抢劫,亦或者别的什么,都能死里逃生。
她的名字在水手中慢慢传开,第一批信仰她的人就此产生。
他们给她建了一座道观。
神女赐名天后观,并要求奉上鸡、鱼、蓝色的花作为牺牲,在每日傍晚供奉香火。
水手们一一照做。
而娘送也在受到百年供奉后,成为了神明。
人们开始叫她天后。
天后庙也成了梧桐城最繁华的地方。
直至十年前,一个天降红雨的早晨,落魄道士陈传跋山涉水而来。
神女在梦中给了他旨意,让他一路往南走,在旅途中遇到的第三座城市驻足。在那里建立一座新的道观供奉吴梦参。
梧桐城便是陈传旅途中遇到的第三座城市,他按照神女的旨意,留在了梧桐,在天后观的旁边建起了新的道观,神女赐名天尊观。
天尊观落成之后,梧桐城下了三天暴雨。大雨过后,大海变成了红色,海中的鱼虾陆陆续续死亡。
人们变得惊慌失措,日夜跪在天后观前求天后显灵,禳凶除恶。
那段时间,天后观中祈祷的念经声从早响到晚,人们搜罗全城,最漂亮的蓝色花朵、最肥美的鱼、最威武的公鸡都摆到了供桌前。
如此盛大的祭祀持续了三个月。但海面却没有恢复,依旧是血一般的红色。
天后不起作用了。
人们开始绝望,第一个抛弃她的人出现了。
那个人走向了隔壁的天尊观,向吴梦参奉上了家中剩下的粮食作为供奉。
大海的红潮在那天开始衰退。
于是第二个背弃天后的人出现。
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直至全城百姓都背弃了天后。
天后观自此衰败,不负往日盛况。
江三突然指道:“那就是天后观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个年久失修的道观。
九进的院子,规模浩大。但此时已是残垣断壁。门楣上悬挂着的牌匾缺了一半,就剩一个镀金的“天”字昭示着天后观往日荣光。
“?”
姬芮看清后,千张脸上同时流露困惑不解的表情。
吴梦参注意到了,道:“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
姬芮沉吟半晌,道:“吴国师,怎么说呢?你刚复生不知道,这天后观在五年前就已经改建成了供奉你的天尊观。”
“啊?”
这回轮到吴梦参摸不着头脑。
姬芮进一步给解释,道:“吴国师,你想想这么大的院子怎么能说闲置就闲置呢?所以早在五年前这院子就被拆了,扩建成了天尊观。”
江三回过味来,道:“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天后观其实并不存在?”
姬芮点头肯定。
见状,江三问道:“既然它不存在,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姬芮摇了摇头。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笨。”江三五十步笑百步完了之后,转脸问吴梦参:“道长,那个奇怪的破房子是什么啊?”
“看来你的书果真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吴梦参没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讽刺了她一波,然后在她愤愤的眼神里,心满意足道:“那是秽像。”
“秽像吗?”
姬芮和江三面面相觑,困惑不解在彼此眼中酝酿。
不过他们二人所困惑的地方截然不同。
江三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听都没听说过秽像,压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姬芮则截然不同,他读过吴梦参写的《秽物录》,知道秽像指的是众生的祈祷沾了秽后,在世间显形。
但问题出就出在这里。
众生的祈祷总归是向善向好,因此秽像呈现出来的样子无一例外都是富丽堂皇,欣欣向荣的。
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衰败颓唐的景色?
“吴国师,这怎么和你在书里写的不一样?”姬芮将疑惑问了出来。
吴梦参一五一十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
“呦,竟然还有道长你不知道的事情?”闻言,江三又硬气了起来,夸张道。
吴梦参给了她一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洞明。”
“你这话就说错了,道长。”江三道:“你现在接受了天下人的供奉,又岂能说自己不是神明?”
这茬被重新提了起来,吴梦参不由苦笑着心道:“世道当真荒唐,明明死前我还人人喊打,天下人各个想将我除之后快,在一醒来,我竟被人供奉,成为了神明。”
“人们拜神就是想从神明身上求得自己想要的。”江三又一次暗中窥探到了吴梦参的想法,开口道:“有所求就有所拜,既然人们想从你身上求得长生,自然会选择供奉你。所以,道长你用不着有心理负担。”
吴梦参并没有被这安慰感动到。
反之,他给了江三一个眼刀,道:“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暗中窥探我的想法。”
“……”
江三怯懦地低下了头。
吴梦参对此视若无睹,继续凶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绝不轻饶。”
“……”
江三被吼得往后缩了一下,姬芮见状,道:“真是想不明白,你干嘛一次又一次上赶着犯贱。”
江三瞪他一眼没讲话。
姬芮视若无睹,耸肩道:“国师,现在咱做些什么?”
话题重回正规后,吴梦参略一沉吟,道:“我决定先到天后观中看上一看。”
“啊?”
江三惊呼,断然拒绝道:“不行,这么古怪的地方,谁知道有什么危险,过去太不保险了。”
“我不是说了我自己过去看上一看吗?”吴梦参道:“我去与不去干卿何事?”
“这个……”江三抓耳挠腮,道:“道长,这不是我担心你的安危。”
“我安全与否和你有什么关系?”吴梦参道:“我看你是怕我死的不够快,之后找你复仇吗?”
“道长,你……”江三有些被委屈到,声若蚊虫,道:“我自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吴梦参听见后,不吝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总归不是什么好心,而且话在说回来,就算你良心未泯,真有那么点好意,你也自己留着吧,贫道不需要。”
“……”
这话着实伤人,但江三得受着。
只见她苦涩地笑了笑。
那笑容脆弱又苍白,倒有几份楚楚可怜的意味。
但问题是吴梦参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只见他视若无睹,举步离开。
有白焰开路,少顷,他便来到了天后观门口。
观中荒草萋萋,幽深静谧,观之可怖。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江三悄悄摸摸走了过来,站在门口道。
姬芮怕被白焰沾身,站得远远的,道:“这么明显的事还用你来感受?”
江三不做搭理,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闻到了非常重的土腥味。道长,你说这股味道的源头是这红雨还是那道观?”
“土腥味?”姬芮忘记自己没有实体,道:“我怎么没有闻到有什么土腥味?”
“你有人形吗你?”江三提醒他道:“你他妈连个人都不是,能闻到个鬼味道。”
姬芮白道:“我和你关系没那么好,所以你可别把从其他地方受到的气撒到我身上。”
“说你呢,道长,别给我气受。”江三大言不惭道。
“我也没有闻到什么土腥味。”吴梦参道。
“啊?”江三惊讶,再一次确认道:“你真的没有闻见吗?”
吴梦参摇头。
见状,江三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这股土腥味这么浓郁,你们竟然都没闻到?”
说着话,她又深吸一口气用于确认。
没有闻错。
一股大雨过后,强烈的土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江三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长,你真的没有闻到土腥味吗?”
这次吴梦参没理会她,抬腿走进了道观。
观中草深数尺,人一进去,便没过了小腿。
“道长。”江三在后面叫道:“那股土腥味还没有闹清,你就这么进去了?!”
姬芮帮腔,道:“是啊,吴国师,这万一里面有危险呢?保险起见,咱不在等等看看然后在做决定吗?”
吴梦参没说什么话,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姬芮和江三在后面干着急也于事无补,于是他俩索性心一横,也踏进了天后观。
但他俩没走几步,吴梦参却突然止步了。
江三见状,道:“道长,你怎么了?为什么又突然停下来了?”
吴梦参短暂的沉默后,回过头道:“你们两个先别进来。”
“什么?”
江三没听太清。
“你们两个先别进来。”
吴梦参又重复了一遍,但还是慢了一步。
江三已经跟了进来,而姬芮虽稍晚一步,但也踏进了秽像天后观。
这会,俩人正在交谈。
江三问:“你听清道长再说什么吗?”
姬芮道:“吴国师说,我们俩个先别进去。”
“啊?”江三摸不着头脑,道:“我俩为什么先别进去着呢?”
姬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原因吗?”
江三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笨啊,我要是知道原因还问你。”
“哦。”
姬芮恍然。
吴梦参受不住他俩了,道:“你俩个彼此彼此,就别五十步的笑百步了。”
“?”
江三和姬芮不知道他在指什么,面面相觑。
吴梦参见状,无可奈何地一拍脑门道:“两位大哥看脚下。”
“脚下?”江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姬芮也在问:“我脚下有什么?”
吴梦参翻了个白眼,没讲话。
江三道:“道长,你说话啊?我脚下有什么?”
同一时间——
窸窸窣窣的声音成倍放大。
姬芮听到后,立刻警觉地低头,恰好看见翠绿的荒草若蛇般游曳过来。
等挨得近了,姬芮惊觉这那是荒草。
是活物。
一种长的像草的虫子,长着纤细的腹足。平时一半身体埋在泥土中,随风摇曳,就跟一棵真正的草似的,但感受到生气后,就会立刻活过来。
《秽物录》中写此物名冬草,通体碧绿,若草,遇气则活,届时,便如蟒,缠人。
而这会,第一批冬草已经苏醒,它们蛰伏在地表,沿着地面发起了攻击。
像草,但更加坚韧的身体缠住了吴梦参小腿。
《秽物录》中写过,冬草的习性和蟒蛇差不多,遇见猎物后,会立刻缠住猎物,进行绞杀。
但与记载不同。
眼下,这些冬草在缠住吴梦参小腿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种异样引起的吴梦参的注意。
同一时间——
那厢,姬芮突然道:“小心!”
吴梦参循声回头,便见冬草缠住了江三。
这会竟跟书中写的一样,一簇簇冬草从小腿开始,沿着江三的身体攀援。
不多会,竟将她整个人包了起来。
这让江三看起来就跟一个硕大的粽子似的,十分滑稽。
“道长,救我。”江三虚弱道。
吴梦参本来不想管她,但是周围的冬草疯狂地往她那个方向涌入,场面十分壮观。
相较自己这边,几根冬草若有若无地缠在脚踝上,江三那边的情况显得十分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梦参决心一探究竟,所以他掐了一个烈火诀。
白焰腾空。
瞬间燎原。
冬草虽然不是真的草,但三昧真火可不是闹着玩的,冬草抵挡不过,在白焰中化为灰烬。
浓郁的土腥味在空气中炸开。熏的吴梦参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噎过去。
这下他算是闻到了江三之前说过的土腥味。
姬芮看见后,道:“吴国师,你这是怎么了?”
吴梦参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被空气中浓郁的土腥味呛着了而已。”
姬芮道:“姚璟没说谎话,这里真的有股土腥味吗?”
吴梦参点头。
“!”
“姚璟?!”
提起这茬,吴梦参和姬芮突然想起江三。
他俩赶紧寻她,却发现冬草前赴后继地冲向白焰。遮天蔽日,形成遮盖。
而江三已经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