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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八年前的元旦前夕,阮温吟高三。

      放假前一天,学校例行举行了元旦文艺汇演。晚会结束,阮温吟作为主持人和组织晚会的老师同学们一起合影留念,出来得比其他人晚一些。

      裴定织就在礼堂外的台阶上等她。

      一群跳完桑巴的女孩子从她面前经过,闹哄哄地红着脸把头发上别着的玫瑰递到她手里。

      阮温吟出来的时候,就见裴定织神情冷然地捧着一大束玫瑰,人和花显得格格不入。

      “你送我的?”阮温吟问她。

      裴定织无所谓地递给她:“跳桑巴的女生给我的。”

      阮温吟摇摇头:“那我不要了。你怎么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啊。”之前也是,裴定织挂在校光荣榜上的照片都被小学妹们偷了八百回了。

      她把自己手里的一支玫瑰递到裴定织面前显摆:“我也有,这是老师分给我的。”

      裴定织抬眸看她,漂亮的小女孩和玫瑰花很配。

      班上的同学约好了放学一起去唱k,裴定织和阮温吟是最后到的,一进门就有人冲着她们起哄:“先罚三杯!”

      场子已经暖起来了,裴定织为了不扫他们兴,很难得地让了步。

      这一让他们就得寸进尺了,又起着哄罚了她们几杯酒。

      阮温吟还没落座就喝晕了。

      “你还好吧?”旁边的女生问她,给她递了杯饮料。

      阮温吟点点头。她还好,裴定织就不太好了。

      她和带头煽风点火的男生拼起了酒,一轮下来,裴定织面上没起半分波澜,男生倒是喝得脸红脖子粗的。

      阮温吟都轮到她唱完了两首歌,裴定织才在她身旁坐下。

      “你要点歌吗?”阮温吟把平板递给她。

      裴定织摇摇头。

      阮温吟起身拿瓶水的功夫,裴定织就把胳膊撑到了她的沙发靠背上,等她一坐下来,就像坐进了她怀里。

      裴定织皱眉闭着眼,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算了,阮温吟不和她计较,拧开瓶盖,把水送到了她嘴边。裴定织被喂了几口水,才自己拿起来喝。

      终究还是高三的学生,晚上不能在外头玩得太晚,两个小时到了后,没有再续时间。

      裴定织从洗手间回来,最后一个人的歌刚好唱完。

      一群人乌泱泱地从包间里出来,又乌泱泱地堵在电梯间门口。阮温吟等在最后,裴定织抓了她的手,带她悄悄离开了。

      “我们走楼梯更快。”裴定织说。

      楼梯间显然很少有人走,连灯坏了都没有修。阮温吟刚下了几级台阶,就发现不对劲。

      楼梯转角处,有两个人在接吻。

      是两个女人。

      唇齿相交的清脆水声和鼻息间溢出的嘤咛声回荡在狭小沉寂的空间里。

      银色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们交缠为一体的影子镀上清辉。

      楼梯间里阴冷潮湿,阮温吟却觉得浑身燥热。

      她痴痴地站在原地不动,像个赤忱的观众,还是裴定织往回拉她出来。

      “还是去等电梯吧。”裴定织平静地说。

      又被她带着往前走了几步,阮温吟才回过神。

      “她们在接吻!”

      “你是三岁小孩吗?大惊小怪的。”

      “可那是两个女人!”

      “女人和女人就不能接吻了?”

      阮温吟仔细想了想,说:“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裴定织冷冷垂眸看她。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或者说,她才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概念的真实性。

      阮温吟看着裴定织手里的那束玫瑰,她从来没有把那些女生对裴定织的好意归纳到这个概念里。

      “但是她们在楼梯正当中亲亲不好!挡道了!”她不想让裴定织当她还是情窦初开的小孩。

      当晚,阮温吟做了一场春梦。

      梦里还是在那个昏暗的楼梯间,有两个女人在接吻,皎洁的月光照出她们的面容,一个是她,一个是裴定织。

      她吓了一跳,推开裴定织往后退了两步,结果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阮温吟腿一抖,从梦中醒来。

      “怎么了?”裴定织半梦半醒间问。

      “做了个梦,我从楼梯上掉下去了。”阮温吟镇定地答。

      “哦,”裴定织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不会是我们今天走的那个楼梯吧。”

      阮温吟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心跳如雷。

      她盯着裴定织的后脑勺,直到听见她的呼吸重新变得规律而匀长,才渐渐平静。

      *

      中午吃过饭,裴定织陪阮温吟睡了两个钟头,就又去公司加班了。

      阮温吟多赖了会儿床,起床后把屋子打扫收拾了一下,裴定织最近工作忙,家里除了卧室外的地方都落了一层灰。然后她又把裴定织上午穿的那双沾满了泥的马丁靴刷干净了,最后赶在大雪让路变得更不好走之前,简单收拾了一番,戴上毛线帽,用围巾遮住半张脸出了门。

      她先去商场给裴定织买了件羽绒夹克。裴定织冬天再冷都只穿大衣,她信赖羊绒,可阮温吟还是更信赖羽绒。新闻上说今年冬天会比以往更冷些,到时候可以让她把夹克套在大衣里。

      随后她去超市采购了一些裴定织家里缺的生活用品和食材。路过蛋糕店时,她顺手买走了店里最后一个草莓蛋糕,又去隔壁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坐在花店门前算塔罗牌的小姐姐还告知她今天很有爱情运。

      阮温吟看看自己在玻璃橱窗上的倒影,手里提着蛋糕鲜花,神采奕奕,满面春风,看起来很像要跟人告白的架势,她想那个小姐姐也一定是因为这才那么说的。

      千万不要冲动啊,千万不要冲动啊……阮温吟开心得合不拢嘴,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洗脑。

      她把鲜花蛋糕放在副驾,后备箱里放着超市买的一些杂活生活用品新鲜蔬菜肉类瓜果和送给裴定织的那件羽绒夹克,后车座上还塞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玩具熊,那是她在超市货架上一眼相中的。裴定织比她高很多,每次被她抱住的时候她就感觉很温暖,而这只两米多高的玩具熊也可以给裴定织一个大大的,让她全身都陷进去的温暖的拥抱。

      阮温吟环视了一眼被自己塞得满满的小车,踩下油门冲破风雪,沿着长街驶回家,一路信号灯飘绿,街景银装素裹显得天高地远,她的心情也一路开阔,就跟车载音响中正放的歌一样,“我带上了最好的礼物马上就要去见你”,她感觉自己正载着一车琐碎的幸福去找裴定织。

      就快到小区时,沈赫打来了一个电话。

      “喂——温吟,我今天在青余,刚刚准备约裴定织吃饭的,她说你也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我手上有一瓶上好的红酒,要不给你送过去?”

      红酒也有人送上门了!

      阮温吟不淡定了。

      “我现在有空,我过来拿吧。”阮温吟调转车头,去向沈赫发来的地址。

      沈赫在的地方是一处别墅区,还挺远的。阮温吟一进小区就被其间的富贵派头迷了眼,里头建得跟意大利庄园似的,她在里头弯弯绕绕了许久,才找到沈赫给的门牌号。

      沈赫顶着一头鸡窝,穿着短袖短裤,哆哆嗦嗦地出来送酒。

      “多的就不说了,等回雾桦了再去谢我,嘿嘿。”沈赫朝她招招手,“再见再见,回去陪那个臭脸吧。”

      “那就多谢啦,也祝你新年快乐,沈赫!”阮温吟微笑着跟她告别。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倏地,一道黑色闪电从大敞的门间蹿出,在院内草坪平整的雪面上打了个滚,随后它又蹿到阮温吟身边,贴着她的腿蹭来蹭去地示好。

      是一条精瘦健壮的杜宾犬,皮毛被养护得油光发亮,俊俏极了。

      阮温吟亲昵地摸摸它的头,道:“你好呀。”

      “我去,你小子怎么跑出来了,这是嗅着美女的味儿来的吧?”沈赫过来赶它,“快回去,快回去。”

      一人一狗正拉扯着,屋里又跑出来一短发美女。

      “沈赫!你那双笨手在对我儿子做什么?!”短发美女喝斥她。

      美女妆容精致,穿着雍容华贵的毛领大氅,一身的珠光宝气。

      也算得上标志的沈纨绔在她身边都自动地降了等级。待遇不如狗的沈赫回声呛她:“你儿子在我院子里撒野,我管管他不成吗?”

      “他把你这破院子掀了你也管不着他!”美女脾气很大,很护犊。

      阮温吟尴尬地站在一旁看她们吵闹:哈哈,这叫破院子……

      美女注意到阮温吟,觑了她两眼,不以为意道:“唷,裴定织的狗怎么也在这里?”

      “!”
      ……诶?

      “卧槽!柏允岐你TM在胡说些什么?”沈赫皱眉,又转身对阮温吟抱歉地低了低头,“你别听她瞎说,她想追裴定织没追上,肯定是怀恨在心。”

      阮温吟对着她平静地笑笑,眼神里毫无温度。

      “你认识我吗?柏小姐。”阮温吟问。

      柏允岐扭开头,高傲地扬起下巴:“谁认识你?不过是裴定织跟我介绍过她的狗叫阮温吟,我又在电视上偶尔见过你的名字罢了。”

      阮温吟沉默不语,沈赫先急了,冲柏允岐吼道:“你怎么乱讲话啊?!犯什么病了!”

      柏允岐对着她吼回去:“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去问裴定织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沈赫急得面红耳赤:“裴定织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柏允岐把她的狗抱过来,勾起狗脖子上的项圈展示给阮温吟看:“你看这个就懂了吧。”

      那是一条黑皮银扣的狗项圈,中间坠着一只银徽章,上面刻着狗狗的名字。

      八年前的跨年夜,裴定织送过她一条一模一样的,只是上面少了刻着她名字的徽章。
      裴定织说,那是颈链。

      阮温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沈赫,我先走啦,你也赶紧进去吧,别冻着了。再见。”

      “诶,你等等温吟,我跟你……”

      她听见沈赫还在跟她说话,出于礼貌她应该等她把话说完的,可是她的脑子已经不像是她的脑子,她的腿也不像是她的腿,脱离她控制的身体带着她转身离开了。

      关上车门,更显四周寂静无声,安静得像是她已经抽离了这个世界。

      直到外头有什么东西砸落到她的车窗上,阮温吟才像重新链接似的动了一下。

      雪停了,下雨了。

      阮温吟察觉到自己手里还提着沈赫送给她们的酒,她把精致的包装拆开,里面是一瓶九零年的罗曼尼康帝。阮温吟突然觉得,她要送给裴定织的那一车琐碎好廉价啊。

      *

      窗外大雨倾盆,天色压抑得快要塌下来一般。

      裴定织下班回来,却不见阮温吟人影。

      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发的消息也没回,裴定织抓起外套和雨伞,准备去附近的商场找找看。

      裴定织正在穿鞋,口袋里传来震动,她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是沈赫打来的电话:“裴定织,阮温吟现在跟你在一起吧,她还好吗?柏允岐刚刚跟她说了一些狗啊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虽然我跟她说了那是柏允岐抽了疯,但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往心里去。”

      裴定织脑子嗡地炸开,心里紧成一团。

      “她什么时候走的?”裴定织强压着心中的震荡问。

      “大概三个多小时前吧。”沈赫说,“啊,她还没跟你见面啊?”

      裴定织关了电话,胡乱套上鞋就出了门。

      沈赫的电话又来了,裴定织担心错过阮温吟的电话便没有接,把她拉入了黑名单。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裴定织急切地打开查看。

      只是一条短信,是青余市气象台发来的暴雨红色预警:【青余市气象台31日20时17分发布……请广大市民减少非必要出行,确保安全。】

      雨比雪更冷,裴定织感到气温骤降了几度,几乎呵气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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