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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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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与声响,仿佛将世界一分为二。
门内,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浓稠得如同实质,压迫着每一寸空气。
姜默站在门口,瞳孔急速收缩以适应这极致的黑暗。
他只能凭借过人的感知和那无处不在的、狂暴如风暴的信息素,来确定前方不远处那个充满威胁的存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冷香,如同被碾碎的冰晶混合着铁锈与腐朽玫瑰的味道。
那是贺景卓信息素的味道,强大、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美感,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痛苦。
这股力量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上来,试图钻入骨髓,搅乱心神。
他尚未完全适应这片深渊般的黑暗,一个冰冷刺骨、仿佛淬着剧毒的声音便从阴影最深处传来。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讥讽与毫不掩饰的恨意:
“真是……稀客啊。”
这声音……
姜默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仿佛瞬间冻结!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这声音,即使因压抑到极致的怒火而扭曲变形,即使浸透了三年时光的尘埃与痛苦,他也绝不会认错!
是贺沉舟!
那个曾在他最孤独无助的夜晚,透过冰冷的通讯器,在他耳畔低语着温暖承诺的人。
那个他曾经毫无保留地信任、甚至规划过未来的人。
却也是那个……在他最绝望、最需要他的时刻,与导致奶奶惨死的凶手谈笑风生、冷眼旁观的背叛者!
震惊、荒谬、以及被强行压抑了三年的、火山般的恨意,如同冰与火的狂潮,在他胸腔内猛烈冲撞,几乎要冲破他那层冷静的外壳。
他僵立在原地,一时竟失去了所有言语,只有指尖在身侧微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滔天巨浪。
黑暗中,那个坐在阴影里的身影动了。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优雅,站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狂暴的信息素更加汹涌,空气中甚至响起了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咔嚓”声。
贺沉舟一步步逼近,他的脚步很慢,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姜默的心尖上。
随着他的靠近,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终于从黑暗中逐渐显现出来。
依旧是记忆里那般俊美无俦的轮廓,但曾经那双含着笑意与星光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眼里翻涌着猩红的血丝、蚀骨的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一切的恨意。
他的脸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在距离姜默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气流。
贺沉舟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洒在姜默的脸上,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锁住他,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剥离出来,看得清清楚楚。
“……姜默。”
这两个字,被他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危险的语调念出。
仿佛在舌尖反复碾磨,带着一种确认猎物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
“真是……你。”
他低哑地开口,声音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但那颤抖之下,是磐石般的冰冷与恨意。
“三年……”
他像是叹息,又像是诅咒,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愤怒。
“一千多个日夜……你倒是……舍得出现了?”
姜默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这充满压迫感的冰冷空气,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贺景卓少爷,我想您认错人了。我是陆家派来,协助您稳定信息素的人。”
“认错人?”
贺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低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满满的嘲讽与暴戾。
“呵……姜默,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三年的、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毁的怒火。
“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陆家派来的?协助?稳定信息素?”
他猛地向前又逼近半步,几乎与姜默鼻尖相抵,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告诉我!三年前为什么?!为什么要在约定好的日子不告而别?!为什么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知道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更深的痛苦扼住了喉咙,额角青筋暴起。
贺沉舟剧烈地喘息着,周身的信息素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更加狂躁,如同失控的风暴,在狭小的空间内横冲直撞,刮得人肌肤生疼。
姜默被他话语中那份理直气壮的质问和滔天的恨意惊呆了,随即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尖锐的愤怒从心底窜起,瞬间压过了最初的震惊与伤痛。
他不告而别?他人间蒸发?
那他亲眼所见的,那个与凶手并肩而立、谈笑风生,对巷子里发生的惨剧视若无睹的贺沉舟,又是谁?!
是谁背叛了谁?!
是谁在奶奶惨死、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巨大的冤屈和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沸腾,几乎要灼穿他的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黑沉的眸子里不再是平静,而是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直直地射向近在咫尺的贺沉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年前?约定?贺景卓少爷,您是不是精神紊乱,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还是说,您对每一个被送到你面前的人,都要上演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戏码?”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刺中了贺沉舟最痛的神经!
“幻想?戏码?!”
贺沉舟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抬手,一把死死攥住了姜默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腕骨捏碎,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与愤怒。
“姜默!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黑暗中,姜默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如同实质,死死钉在他身上,充满了怨毒与……某种近乎疯狂的快意。
他头脑昏沉,这黑暗和过于浓烈的信息素影响了他的思维。
“怎么?不说话?”
贺沉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更近了少许,带着一种压抑的、危险的平静。
“既然当初选择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告而别,现在又为什么像个廉价货物一样被送到我面前?嗯?”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最后一句,积攒了三年的愤恨与不解在这一刻喷薄欲出。
“你以为……时过境迁,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愚蠢地爱你吗?”
“爱?”
姜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极致的荒谬与冰冷。
“贺沉舟,你配提这个字吗?”
黑暗似乎扭曲了一下,那股压迫感骤然增强。
姜默却仿佛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种沉沦到底的麻木与尖锐的讽刺。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姜默的目光试图穿透黑暗,落在那个模糊的轮廓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像个只能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的怪物。真是报应。”
“你闭嘴!”贺沉舟低吼,信息素猛地炸开,房间里传来物品被碾碎的刺耳声响。
他剧烈地喘息着,姜默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深的痛处。
“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姜默,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与此同时,客厅内气氛看似融洽,却暗藏焦灼。
陆老将军与摄政王贺兰擎品着茶,话题从边境风物转到军务改革,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陆老将军的目光不时瞥向回廊深处,眉头微蹙。
“姜默那孩子……性子有些倔,贸然进去,不会冲撞了景卓少爷吧?”
他终究没忍住,带着几分试探开口。
贺兰擎放下茶盏,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色。
他何尝不担心?
姜默是三年来的唯一希望,若是在初次见面时就出了差池……他抬手召来静立一旁的管家。
“去看看情况,若是……就先将姜默带回来。”他吩咐道,语气沉稳,却透着急切。
管家刚领命转身,一名身着军服的侍从官便步履匆匆地进来,面色凝重地行了一礼。
“殿下,陆将军。刚收到急报,联盟第七舰队越过‘卡厄斯’防线,突袭了我们的边陲星‘塔林’!”
听闻此言,贺兰擎与陆老将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
贺兰擎眼神锐利,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陛下年幼,王室凋零……他们这是看准了时机。”
陆老将军冷哼一声,戎马半生的气势自然流露。
“一群跳梁小丑!殿下,边境防线需立即增援,绝不可让联盟势力渗透进来!”
两位掌权者瞬间被军国大事牵扯了心神。
王府深处,那间被特殊材料隔绝的房间里。
姜默与贺沉舟均是表情阴沉。
“拜我所赐?”姜默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无比可笑。
他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血腥的记忆,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贺景卓少爷,收起你那可笑的恨意吧。”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承担了安抚治愈你的任务,但是现在我只想看着你永远痛苦下去。”
“呵……”贺沉舟忍不住发出一声阴冷的低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残忍。
他低下头,冰冷的呼吸吹拂在姜默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如同恶魔的低语:
“进了这里,你的意愿,一文不值。”
他周身那狂暴的信息素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瞬间收紧了缠绕,将姜默牢牢地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姜默,既然你选择以这种方式回到我面前……”贺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病态的兴奋与决绝。
“那就别想再轻易逃开!”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盯着姜默因愤怒和窒息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倔强的、燃烧着恨意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与更深沉的痛楚。
“我会让你留下来……亲眼看着,亲身感受……我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而你……”他的指尖几乎要嵌入姜默的手臂,一字一句地宣告。
“必须陪我一起……烂在这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