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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谁送来的长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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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默蹙眉,打开门。
仆人端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神色古怪:“说是……给您的长寿面。”
姜默看着那食盒,眼神冰冷。
陆家的感化手段?未免可笑。
恰在此时,陆霆深和周婉清从走廊另一端走来,似乎刚送完客。
陆霆深看到食盒,愣了一下,看向周婉清,语气带着些许不满:“是你安排的?”
周婉清脸上完美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柔声道:“不是我。听门房说,是外面的车送来的,许是他在外面的朋友吧?”
陆霆深眉头皱得更紧,低声埋怨:“就算是做表面功夫,你也不该如此疏忽!”
周婉清抬起眼,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反问道:“那么,亲爱的,你又做了什么呢?”
陆霆深一时语塞,脸色难看地别过头去。
姜默面无表情地接过食盒,关上了门,将那对夫妻貌合神离的对话隔绝在外。
他看着手中温热的食盒,眼神里没有感动,只有更深的嘲讽与冰冷。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背后又会是怎样的算计?
而在摄政王府那间黑暗的房间里,贺沉舟看着光屏上刚刚传回的照片。
姜默独自坐在阳台,点燃又吹灭火焰,最终接过了那个食盒。
他烦躁地关闭了影像,那份长寿面,正是他命人匿名送去的。
他原本只想看看姜默收到这份“施舍”时会是什么表情,是感激涕零,还是屈辱难堪?
可为什么,当他看到姜默在黑暗吹灭火光时那孤寂的身影时,胸口会堵得发慌?那报复的快感,为何迟迟没有到来?
翌日清晨,姜默站在陆老将军的书房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他彻夜未思,决心已定——他必须拒绝。
无论陆家提出任何其他条件,他都可以考虑,唯独去治疗贺沉舟,绝无可能。
门内传来陆老将军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
书房内,巨大的星际沙盘还未关闭,红色的警报信号在几个边境星域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散般的凝重。
陆老将军刚结束一场远程军务会议,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他看向姜默,目光深沉,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想清楚了?”他问,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是。”姜默站得笔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无法治疗贺景卓。我可以为陆家做另一件事,任何事,来偿还您所谓的生恩,但这件事,请恕我做不到。”
陆老将军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因为我昨天的话?还是……你害怕他?”
“我说过,我不怕危险。”姜默抬起眼,黑沉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淬冰般的厌憎。
“我只是单纯厌恶他这个人。这与他是谁的儿子,拥有何种身份无关,仅仅因为他是贺景卓本人。”
这个纯粹基于个人的、毫无转圜余地的理由,让陆老将军的眉头紧紧锁住。
他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与不解:“景卓少爷他是因为生病才性情大变!你根本不了解他原本……”
“我不需要了解!”姜默骤然打断,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疲惫,他不想再听到任何为贺沉舟开脱的言语。
“他的好坏,与我无关。只是不去做和他有关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不容逾越。”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陆老将军看着他倔强而冰冷的脸,像是看着一块无法熔化的坚冰。
良久,他重重地、带着无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瞬间抽走了他不少精神。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后,启动了一个加密的装置。
“我本希望你能自己想通,以大局为重。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愿真用强权逼你就范,那没有意义,你随时可以离开。”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姜默。
“但在你做出最终决定前,我希望你看完这些东西。
“看完之后,若你仍坚持拒绝,我陆明峰以毕生军誉起誓,绝不再提半个字,并立刻安排你离开帝都星,给你真正的自由!”
姜默迎着他的目光,心中冷笑。自由?他早已不信陆家的承诺。
他也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影像,能动摇他对贺沉舟根植于骨髓的恨意。
他漠然点了点头:“好。”
陆老将军不再多言,按下了启动键。
下一秒,姜默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彻底拉入一个全息模拟的、无比真实的血腥战场。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硝烟与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
他“站在”一片刚刚被能量炮反复犁过的焦土上,脚下是滚烫的、混合着暗红凝固物的泥土。
视野所及,尽是扭曲的金属残骸和仍在噼啪燃烧的机甲碎片,如同巨兽的尸骸,无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一具具穿着帝国军服的尸体以各种绝望的姿态倒伏在地。
有些甚至残缺不全,年轻的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恐或愤怒,空洞的眼睛望着被硝烟遮蔽的天空。
远处,爆炸的火光不时冲天而起,将这片人间地狱映照得忽明忽灭。
“为了帝国!冲啊——!”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猛地在他耳边炸响,几乎刺破耳膜。
他看到视野前方,一队队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流,端着能量枪,呐喊着向敌方坚固的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们眼神炽热,充满了无畏与信念。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毁灭性的交叉火力网。
密集如雨的能量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身体在高温光束的直击下瞬间汽化,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旁边的同伴被高爆弹的冲击波猛地掀飞,人在空中就已肢体分离,鲜血和内脏碎片泼洒开来!
有人腿部中弹,惨叫着扑倒在地,还试图向前爬行,却很快被后续覆盖而来的火力打得千疮百孔,最终化作焦炭……
一列列鲜活的生命,刚刚还在怒吼,还在冲锋,眨眼间便如同被无形巨手从世界上彻底抹去。
只留下地上不断扩大的焦黑痕迹和零星燃烧的、带着皮肉焦糊味的火焰。
姜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然后又被投入熔炉,剧烈的抽痛让他呼吸停滞,胃部翻江倒海。
他从未想过,死亡可以如此迅速,如此廉价,如此……惨不忍睹。
视角仿佛被无形之力拉扯着切换,他感觉自己附身在了年轻时的陆明峰身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能量武器划过空气的尖啸,战友声嘶力竭的呼喊,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构成了一个疯狂而绝望的世界。
“老大,小心左边!”
一个脸上带着疤、笑容一向爽朗的老兵——他的副官,也是他过命的兄弟——猛地从侧后方扑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推开!
“噗嗤——”
一道幽蓝色的致命狙击光束,瞬间贯穿了副官的胸膛,留下一个焦黑的、碗口大的洞。
姜默踉跄回头,看到副官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空洞,又抬起头,想扯出一个他惯有的、带着痞气的笑容,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溢出大量鲜血。
“咳……妈的……这下……亏大发了……”他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血沫。
“老大……下辈子……欠老子的酒钱……你得……连本带利……还……”
话音未落,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不舍与一丝未能并肩战至最后的遗憾,凝固在脸上。
“不——!!!”
野兽般的悲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绝望与撕心裂肺的愤怒,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姜默心外那层坚硬的冰壳。
他感觉自己几乎要随着那声悲吼一起碎裂。
画面再次流转,变得更加黑暗和压抑。
几名伤痕累累、盔甲破碎的帝国士兵被敌人俘虏,粗鲁地推搡着围在一起。
联盟的士兵围着他们,发出戏谑而残忍的哄笑,用能量匕首的刀背拍打着他们的脸,用刀尖一下下地戳刺他们的伤口,享受着猎物垂死的痛苦。
“跪下!废物!像狗一样求饶,就给你们个痛快!”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联盟军官,狞笑着,眼神如同看着蝼蚁。
然而,那些帝国士兵,哪怕浑身是血,站不稳身形,也死死地互相支撑着,没有一个人跪下!
他们高昂着头颅,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和刻骨的仇恨,死死盯着眼前的敌人。
“帝国……万岁!”一个喉咙被割开一半的士兵,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嘶哑的咆哮。
“杂碎!你们……休想踏入帝国……半步!”
另一个失去一只眼睛的士兵,怒吼着,朝敌人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们的宁死不屈,换来了敌人更加疯狂的殴打和折磨。
一个看起来比姜默年纪还小的少年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在被割开喉咙前,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天空嘶喊:“将军……为我们……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