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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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日上三竿。
日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内，恰恰照在窗下那一袭雪白的中衣上。
日光柔和，落在苏沐棠脸上，把他雪白的面庞照得剔透如玉，只可惜他眉头紧皱，长睫还在微微颤动，似乎正在做什么极为可怕的梦……
黑雾弥漫，深渊之下，一袭青衣漂浮在空中。
他注视着靠在嶙峋山壁上浑身沾满鲜血，衣衫褴褛的白衣青年，淡淡道：“你金丹已毁，浑身经脉尽碎，我救不了你了。”
白衣青年缓缓抬头，露出那张血迹斑斑又异常苍白的清冷面容，一双狭长凤眸依然明亮冷静。
赫然竟是虞鹤庭。
青衣修士看到这张脸，沉默片刻，忽然又放缓了语气：“不过，你若还有心愿未了，我倒也可以帮帮你。”
虞鹤庭闻言，神色并未改变，只是沉默。
两人彼此这么静静对峙，周围只余山中呼啸的清寒风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衣修士终于按捺不住，藏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打算直接动手。
忽然，虞鹤庭沙哑开口：“把我的魂魄带回红枫城虞家，我要让我弟弟立刻离开红枫城。做完这件事，我就让剑骨认你为主。”
青衣修士指尖一停，按捺住心头狂喜，神色从容地点了点头：“好。”
虞鹤庭终于闭上眼。
青衣修士见状，唇角微弯，紧接着他长袖一拂，一道淡白色灵光便从虞鹤庭头顶浮出，落入他袖中。
一道淡绿色光芒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房中。
苏沐棠猛地睁眼，欠身而起，面色苍白地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才，他竟然梦到，虞鹤庭是一本话本中的苦情角色。
话本中，虞鹤庭前半生都顺风顺水，十六岁被西洲大陆第二大宗门逍遥宗元婴老祖看中并收为关门弟子，二十七岁那年更是直接结成一品金丹，又被定为逍遥宗少宗主。
可很快，剧情急转直下。虞鹤庭结成一品金丹后不久，就在一次宗门任务中遭遇了他师尊——那位元婴老祖长岚真人的夺舍。
虽然虞鹤庭自爆金丹阻止了这场夺舍，但也经脉尽毁，无力回天。
这时，话本主角林淼出现了。
林淼和奄奄一息的虞鹤庭达成交易，他带虞鹤庭回逍遥宗下属辖城给苏沐棠通风报信，虞鹤庭则自愿把剑骨让给他。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苏沐棠隐约觉得后面应该还有内容，可他那时看到梦境里直接放弃生命和剑骨的虞鹤庭只觉得心神俱碎，又觉得林淼此人十分诡异，心痛加焦急之下，竟然醒了过来。
苏沐棠：……
但缓过神来，苏沐棠第一时间便起身下床，草草披了外衣，便疾步朝虞鹤庭所在的东院走去。
他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想亲眼看到虞鹤庭。
苏沐棠尚未洗漱，外裳还是昨日的。他一头墨发披散，漂亮面孔泛着苍白，眼睛还微红着，匆匆穿过回廊时引得不少下人侧目。
但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不过虞鹤庭这时并不在东院。
苏沐棠问过小厮，得知虞鹤庭在书房见客，便又急忙找了过去。
觉察到自家二少爷有些不对头的元宝悄悄跟了上来，又驱散了其他下人，让他们各行其是，不要打扰。
终于，苏沐棠站在书房外的院墙边，隔着月洞门，遥遥看到了正在窗下同客人叙话的虞鹤庭。
今日虞鹤庭换了一身通体素色的云锦会客服，上用银线绣出松柏图案，日光下流光闪动，衬得他气质愈发清冷优雅。
墙边叶影摇动，落在虞鹤庭清俊的侧脸上，透出几分君子如竹的味道。
苏沐棠立在墙边，静静看了一会，方才那种忐忑和恐慌的情绪终于一点点消失。
一旁的元宝看苏沐棠神色恢复，猜出几分端倪的他便小声道：“二少爷？”
苏沐棠心头猛地一跳。
见到是元宝，他松了口气，低声：“你怎么来了？”
元宝笑道：“少爷你还没洗漱呢，咱们这会还是先回房洗漱了再来吧？今日客人多，万一被看到了，也不太好。”
苏沐棠：……
他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十分潦草的衣着，脸上微红，很快便转过身，朝自己房中走去。
并未发觉，此刻远处书房的窗下，一道清冷的视线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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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院，苏沐棠让元宝伺候着梳洗了，便把自己关入房中，拿了纸笔，坐到了书桌前。
他还是觉得昨夜那个梦不太寻常，尤其是梦境中最后虞鹤庭闭上眼的表情，让他心都碎了。
他想把这个梦记下来，看看里面可有什么线索。
忽然——
窗户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元宝的嗓音低低传来。
“二少爷，楚少爷来了，在门外等着呢，说是春熙楼上了一台新戏，想请您去赏光。我的是同往日一样去拒了还是？”
苏沐棠回过神，眉头不觉皱了皱。
元宝口中的楚少爷楚凌风是红枫城城主楚暮的独子，眠花宿柳、斗鸡走马，无所不为，是红枫城最大的纨绔。
这两年，得知虞鹤庭即将进阶金丹后，楚凌风便屡屡上门邀约。
苏沐棠一直觉得楚凌风是看中虞鹤庭未来的潜力，借他攀个亲，以便日后能被带挈几分。不然红枫城美人那么多，楚凌风为何偏偏对他如此执着？
所以这种邀约苏沐棠往往十次里只应一次，那一次也不过是不想太不给城主府面子。
今日他心情不佳，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可话到嘴边，苏沐棠想起什么，又抿了唇。
半晌，苏沐棠敛去情绪，对窗外道：“让他先候着吧，我更衣了就来。”
楚凌风虽是个纨绔，但人脉消息极广，懂得也很多。既然自己一个人在家想不出什么关于那个噩梦的真相，不如找楚凌风聊聊，兴许会另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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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风足足在虞家门口等了快小半个时辰，苏沐棠才换好衣裳姗姗来迟。
本来楚凌风还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倚在马车中，皱眉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折扇敲着掌心。
苏沐棠一出现，他立刻就伸长了脖子。
今日苏沐棠穿了一件水红色纱衣，里面配着素白色的云锦长袍。
秋风一吹，那纱衣在日光下翻飞飘舞，如同云霞蒸腾，像极了即将乘风而去的仙人。
虽然一直知道苏沐棠好看，但这惊鸿一瞥还是让楚凌风直了眼。
回过神，楚凌风喜滋滋地跳下马车，就快步迎了上来。
“沐棠，你今天这一身可真好看。”
苏沐棠看了楚凌风一眼。
虽然这眼神淡淡的，但那双水润的杏眼还是让楚凌风莫名酥了一下，紧接着，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躬身便抬手道：“先上车，车上说。”
上车后，楚凌风眼风就时不时往苏沐棠身上飘。
见到楚凌风此刻炽热的眼神，苏沐棠心头不悦，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能垂下眼睫，眼不见心不烦。
可他这个动作却让楚凌风误以为是害羞，愈发心头作痒，却又碍于虞家的地位不敢造次。
说实话，楚凌风最初确实是因为虞鹤庭才主动接近苏沐棠的，但越接触越发现苏沐棠是不光生得好看，性格好，人还分外单纯，整个人便如一块未雕琢的璞玉般。
这样的宝贝若是能收入怀中，也不枉此生了。
到了春熙楼，楚凌风将苏沐棠引入顶楼的包厢内，从此处，正好能看到春熙楼下方唱戏的大红戏台。
这会，有不少衣着鲜亮的舞姬正在台上唱曲，靡靡之音和着香粉胭脂的气息飘上来，带着几分微醺。
二人坐下后，楚凌风拿过酒壶便要给苏沐棠倒酒，苏沐棠却抬手拦了一下。
“我不善饮酒，楚兄还是自便吧。”
楚凌风怔了怔，心下惋惜，面上却还是彬彬有礼地笑道：“早说啊，我让他们上茶。”
苏沐棠：“多谢。”
等茶水上来，楚凌风分别给两人斟了，一双眼又时不时瞟向苏沐棠，想要找点话题闲聊。
没想到，苏沐棠喝了一口茶，却自己先开了口。
他缓缓道：“我前几日看了一个话本。”
楚凌风本来正盯着苏沐棠刚那饮完茶的水红色薄唇看，闻言怔了怔，便问：“什么话本？是哪个档口印的？”
苏沐棠静了一瞬，摇摇头，轻声：“我不记得了。不过那话本里讲了一件事，让我至今心有余悸。”
楚凌风心头一动，忙问：“什么事？”
苏沐棠便将昨日梦境中长岚真人夺舍虞鹤庭的内容修饰一番，讲给了楚凌风听。
说完，苏沐棠又作出担忧的神色看向楚凌风：“这夺舍之法如此邪门，若那些大能都这么做，修真界岂不是迟早天下大乱？”
楚凌风头一次见到苏沐棠对他露出这种表情，顿时便生出一种莫名的保护欲，不疑有他，立刻笑道：“你久居红枫城，没见过什么腌臜事，才一听这种邪法就会害怕。实际上这夺舍之法限制颇多，也有相应的防御之道，所以真正受害之人，其实并不算多。”
苏沐棠听到这，心头瞬间一喜，但面上只露出寻常好奇的表情：“什么限制，又如何防御？”
楚凌风急于在苏沐棠面前表现，也不藏私，摇了摇手中扇子便道：“这夺舍之法的限制便是——无论何人，一生只能实施此法一次，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之后都无法再用第二次了。”
“至于防御之法嘛，也简单，只要找到百年以上的固魂草，或整株服下或炼制成丹药服下即可。”
说完，楚凌风为了显摆自己博学多才，又道：“最重要的是，那些世家大族为了保证自家一脉血统纯净，凡是嫡系子弟，出生便会服下固魂丹。大宗门的嫡系弟子也是一样。所以即便有修行此法的邪修觊觎，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宿体。”
“至于你我这种低阶修士，更不用担忧这些。毕竟啊，只有修成元婴的修士才能元婴出体夺舍，若宿体和修士本体修为差距太大，夺舍的一瞬间便会爆体而亡，你若是害怕，也至少先得结成金丹才行。”
楚凌风这段话讲完，苏沐棠藏在桌下袖中的手便已缓缓攥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虞鹤庭虽然天资超群，但不是世家弟子，也没有任何复杂背景，自然不可能服下固魂丹。想来长岚真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当初才那么主动收虞鹤庭为徒。
至于等虞鹤庭结丹之后才夺舍也有了解释。
而这些，都是苏沐棠从前从未听闻过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凭空梦见。
那梦境，多半并不是他的幻想。
可偏偏这梦境本身又缺乏关键的佐证之处，让他难以对虞鹤庭开口……
“沐棠？”
楚凌风略带疑惑的嗓音从耳畔传来，苏沐棠微微一惊，猛地回过神。
对上楚凌风那双关切中透着询问的眼睛，苏沐棠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问起了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我是在想这固魂丹是否易得，若是能花灵石买到，买一枚放在手中，倒是有备无患。”
楚凌风闻言，觉得苏沐棠纯属杞人忧天，十分好笑，但还是耐心道：“固魂丹主药虽易得，但也是地阶丹药，要地阶丹药师才能炼制，这种级别的丹药师只效忠于大宗门和世家。等你什么时候结丹了，只怕能有机会买到一颗。”
苏沐棠：……
他并不死心，又问：“那固魂草呢？”
虽然觉得苏沐棠对固魂草和固魂丹的好奇有些超过，但楚凌风也没往深想，笑笑又说：“固魂草是天启秘境的特产，普通人要么进入秘境去取，要么高价从大宗门和世家处购买，也十分难得。”
听到这，苏沐棠不觉微微抿了唇，陷入沉默。
楚凌风看出苏沐棠的失望，目光动了动，忽然道：“不过这天启秘境据说很快便要开启，沐棠你若有意，我可以帮你留心一番。”
楚凌风这话只是随口讨好，苏沐棠听了，却一下子放在了心上，顿时认真看向楚凌风：“如此，就有劳你了。”
楚凌风：？
虽然觉得美人癖好有些古怪，但能够讨好，他也是挺高兴的，当下就满口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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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
虞鹤庭会完客，回房换了一身通体玄色的居家常服，便去了西院。
谁知一进门，满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回到廊下，虞鹤庭叫来一名小厮，才得知苏沐棠半个时辰前就出了门。
“他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
小厮并无隐瞒：“早上城主府的楚少爷来约二少爷，二少爷就出去了。”
听到是楚凌风邀约，虞鹤庭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方问：“何时回来？”
小厮挠挠头：“这……小的也没问。但听说楚少爷要请二少爷听春熙楼的新戏，这新戏一日两班，至早也是晌午过了再回吧。”
听到这，虞鹤庭身上的气场似乎沉凝了几分。
但之后他也并未再多问，便让小厮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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