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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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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霰醒来时,听到厨房油烟机的嗡嗡声。睁眼一看,八点了。
他很少睡得这么沉,一打开手机界面,一堆信息等着他处理。
“林主编,云社长说这个针对校园霸凌的策划案不错,但出了事她可能兜不住,咱们得小心行事……”后面跟着宽面条泪表情包的是陈霏。
还有来自云社长本人的“你倒是想一出是一出,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扮演正道的光呢?”林霰扶额。
兢兢业业的林主编用“好的”应付下属,用微笑表情包应付上司,又迅速处理完一堆工作上的信息,随后打开了邮箱。
在一堆垃圾邮件中,“逆行者”给他回复了四个字:“我会安排。”
今晚9点,御龙KTV,302号房。
他去浴室冲了个澡,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随后穿着松垮的灰色棉质睡衣,溜达到厨房。
一阵香气在厨房四散开,是番茄鸡蛋面。
后背似是长了眼睛,陆承天一边往咕嘟嘟冒热气的汤里加料,一边微微侧脸道:“哥,你醒了?先去坐会儿,早餐马上好。”
林霰打量着陆承天一身黑色运动服,显然是出去践行了他每天十公里的跑步习惯,道:“陆队不愧年轻有为,太自律了,你都不用睡吗?”
在油烟机的嗡嗡声和锅里的咕嘟声中,陆承天淡淡道:“习惯了。”
事实是,他低估了林霰的存在感——虽然林霰睡觉非常安分,只是偶尔翻身,但那阵难以忽视的气息萦绕在他脑海,他根本无法入眠,所以整夜没睡。
当早晨五点,一丝微弱的天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的时候,他如蒙大赦,立刻悄无声息地起床、换衣服、跑步。
但林霰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只当陆承天睡得很沉。他笑了一声,去洗漱、吹头,精心打理他从来一丝不苟、可以直接去拍时尚杂志的发型。
等他人模人样地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冒着热气的番茄鸡蛋面,汤汁浓郁,色泽鲜亮,香气诱人。
陆队委实没给其他人做过饭,此刻颇有些忐忑地看着林主编将面送入口中,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还能入口吗?”
林霰又吃了几口,还喝了口面汤,道:“手艺不错。和谁学的?”
“自己瞎琢磨。”看着林霰进食的速度比平时明显快了许多,陆承天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笑容。
这时,“Cry On My Shoulder”的手机铃声响了。
林霰以为是自己的,拿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陆承天的。
在林霰无声地注视下,陆承天接起电话:“郭局。”
那头,郭靖安说了很长一段话,林霰听不清。最后,陆承天说了一句“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哥,我今天陪不了你了,你下班后自己回家。碗放在水池就行,我回来洗。”说着,陆承天把一枚银色钥匙放到林霰面前,套了件黑色毛衣,拿过架子上的夹克,准备出门。
林霰慢条斯理地吃着汤汁浓郁的西红柿鸡蛋面,垂眸看着那枚钥匙。他纤长的睫毛半掩着琥珀色的瞳孔:“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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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观》杂志社门口,陈霏从那辆灰色牧马人上下来,刚好撞见打车来上班的林霰。
看着车门上那条显著的刮痕,林霰有些头痛。陈霏上前,委屈地瘪嘴道:“林主编,我不是故意的,早高峰的出租车司机太丧心病狂了,变道不打灯——我已经和他说了,走他的保险理赔,补好了漆我就还给您。”
“行,你先开着吧。昨晚给你说的策划怎么样了?有什么想法吗?”两人并排向楼里走去,在电梯里遇到了云梦泽。
陈霏低头喊了声“云社长”。透过电梯的镜子,她悄悄打量着自家领导一丝不苟的大波浪和气场十足的红唇、高跟鞋,先是感叹了一句“难怪能钓到高冷沈法医”。随后,她又悄悄看了眼一旁一身灰头土脸的自己,腹诽道:“同样都是一天睡四小时,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只听同样收拾得人模狗样的林主编开口奉承道:“一周不见,云社长更明艳动人了。”
“比不上林主编斯文败类。”云梦泽伸手,状似体贴地帮林霰理了理纹丝不乱的衬衫领口,道:“你昨天和我说的那个策划案,打死也别用官号发出来,不然出了事我可兜不住。社里现在百万粉丝的个人小号有五六个,你随便用哪个发都行。”
“行,比起热度,领导更想要稳妥,我理解。”林霰低头看着云梦泽精致的妆容和羊绒大衣、丝质连衣裙,抬了抬眉梢:“我以为最近沈法医很忙,没空约会呢。”
“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万年寡王?工作生活两不误,会上我都强调多少次了?看看陈霏,刚入社的时候多精致的小姑娘,在你手底下给磋磨成什么样了?”
云梦泽堪称慈爱地摸了摸陈霏两天没洗的油头,又不动声色地掩盖了嫌弃的神色:“赶紧找个对象吧,林霰,别再折腾小姑娘了。”
夹在这俩老妖精中间,陈霏腹诽道:“难怪大师说我最近水逆,看来是真的!!!”
到了办公室,陈霏打开林霰发给他的策划案文档,里面附着几张杜涵等校园霸凌团伙的照片,以及柳瑶瑶的尸检照片。
她熟练地打开剪辑软件,很快生成一则短视频,标题是“十五中校花跳楼案背后的校园霸凌团伙”,再配上几行煽动性极强的文字,通过社里养的几个小号发布出去。
短短半小时内,每个号的平均浏览量就达到五十万以上。几乎所有网友都在批判以杜涵为首的校园霸凌团伙,还有不少人分享自己被霸凌的经历。甚至有人在评论区扒出杜涵的家世,说她是省里某领导的孩子,为所欲为,这条评论获得了几千点赞,被顶到极其醒目的位置。
林霰的手机划过评论区,给陈霏发了条信息:“干得不错,这个月加班费涨一千,去买几件衣服吧,别再被云社长说了。”
思考了一会儿,他又把短视频链接发给了陆承天。
约五分钟后,陆承天回复:“贵社真有手腕。”
随后,他又回道:“根据《刑法》第246条、第293条和第234条,杜涵团伙犯侮辱罪与诽谤罪、寻衅滋事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至少判三年。虽然放她们出去了,但现在舆论这么热,估计她爸想保她也难。感谢记者朋友。”
林霰:“陆队气顺了就好,乐意效劳。”
陆承天坐在会议桌旁,微微一笑。
一旁的赵一清低声道:“和谁撩骚呢?郭局在问你话。”
陆支队关掉手机屏幕,恢复了兢兢业业的冷淡:“好的郭局,明白,刑侦支队全力做好保障工作。”
“今晚的任务事关重大,顺着这条线索,说不定可以把伽蓝香和蓝焰的上家都理清楚。之前被我们列为怀疑对象的周新章,最近十分谨慎,除了偶尔出去应酬外,就是家和公司两点一线,慈善活动都不开展了。就看今天这条线能不能把他钓出来。”郭靖安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
赵一清道:“我们已经提前在御龙KTV302号房装了针孔摄像头,毒贩一举一动都会在我们掌握之中。此外,我们从线人那拿到了一个视频,是柳瑶瑶的。”说着,他打开折叠屏手机,把视频给陆承天和郭靖安等人传看。
KTV包间的灯光本就十分昏暗,加上偷拍视角,视频十分模糊。但仍可以看到,画面中的柳瑶瑶穿着一身日系水手服,披散着一头长发,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大腿上。沙发前的茶几上,几根伽蓝香明明灭灭,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从画面上看,她似乎是自愿的。”赵一清说:“伽蓝香是她点的。线人说,她借助这一途径让客人染上毒瘾,然后借机分销伽蓝香,同时留住回头客。”
“但几乎可以肯定,她从事灰产和分销毒品是被人胁迫的。骆华到现在还坚持不松口,我们最多拘他十天半个月,再挖不出证据来,我们恐怕难给死者一个交代。”陆承天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柳雷”两字,问马强道:“她的大伯柳雷,审了吗?”
“柳瑶瑶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他负责接送,高中之后就基本不再管了。柳雷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当过网管,也在附近工地上干过,目前还在一家物流公司送快递,但是在哪都干不长,快40岁的人了,还是单身。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家里太穷,没人看得上他。”马强说。
“有涉毒嫌疑吗?”
“尿检结果是阴性,看起来也不像是涉毒的样子。不过这些都是上次在他家里问的,如果列为怀疑对象,可以把他再叫到市局来审。”
案情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这是小范围的内部会议,只有禁毒支队和刑侦支队的几名主力。
郭靖安看着陆承天道:“今晚的行动,务必小心,尤其是一清。承天,我相信你,能把人都安全带回来。”
陆承天点了点头。
赵一清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我的身家性命,可都要托付给陆队了。”好像这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似的。
会议结束后,他溜溜达达地跟在陆承天后面,雪松和琥珀的香气“阴魂不散”。
他突然说道:“陆队,我以后再不会纠缠你了。”
那慵懒的声线有七分随意,三分认真。陆承天脚步一顿。
赵一清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一缕精心打理过的额发垂在眼前,衣衫笔挺,皮鞋锃亮,整个人却散发着说不出的伤感。
陆承天上前拍了拍赵一清的肩膀:“一清,我没什么朋友,你算一个。如果我亏欠了你,那在其他事情上,无论如何我都会弥补,我……”
还没等他说完,赵一清抬起食指,压在了他的唇上。那根食指上细薄的枪茧摩挲着他的唇瓣,似乎带着眷恋。
随后,赵一清收回手,轻轻吻了吻那根擦过他嘴唇的食指,低声道:“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
说完,他又恢复了平时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纨绔嘴脸:“陆队,预祝今晚的行动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