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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三秋 ...

  •   秋的第十三音到来,拂尽走夏的罪孽。从大中远渡而来,再从海船上落地,已是满目的金黄了。那年乘坐着龙鱼到达焚音的时光倒是不觉得远,不过是一睁一息,转眼跃出水之时便已是焚音了。无了那等神奇物的加持,转由人间海船前驶才知原来路途是这样遥远。

      氿儿从港口向着前面走,寻音曲指向的下一件乐器就在这里。满目的金黄,夏的燥热还在,但也仅剩不了多少了。一阵海风吹过,扬起了氿儿的发,同时扬起的还有氿儿眼前高低不一飘扬的各种彩旗。悬挂的旗子,或是风筝,散漫的在空中荡着,不落;这里是风的温床。

      在海船上氿儿就听说到达这里的船只马上就要封航了。因为风的缘故,在即将到来的九月,是这里的放风月。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风会从这里开始聚集,然后散向各处,形成从洋流到达内陆的大风,到那时,无人再可到达这里。

      氿儿是第一次感受到左右交加的风的,从左来的风和从右来的风同时打在她的身上,形成风面,那种感觉她难以形容。大概就是风吹进了脑子吧。氿儿先找了一处旅店歇下,卷着落叶到处飞的风把叶子打到了旅店的房梁上,呜呜的风声在这里都没停过。

      好像也无心休息,氿儿背着琴推开门廊,走到了一个公共的大露台上,有小孩驾着一个木锥一样的东西,牵着线,旁边有一个木制的滑轮,线源源不断的放出,远处被风吹的纸风筝飞得老高。

      旅店的老板在这时到了露台上,一个身高挺拔,但五官又修福不整的大叔。他拿出烟袋,放些烟草就点火吃起来,露台上风很大,他吃着烟,散出的烟尘被风吹得回笼,把他呛得一哆嗦。氿儿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咳嗽着在看自己,又慌忙点头,撤回了眼。

      那大叔咳了一阵,干脆靠着露台边的护栏又懒散的吃起烟来。风筝偶尔会遇上在风中凌乱的海鸟,卷上天的落叶毫无秩序的往天上冲。氿儿看见一只将要撞上风筝的海鸟被风掀翻了翅膀已经马上就要撞上了。那牵着风筝的小孩往一旁的大叔乱叫,叫他快阻止那鸟儿。

      大叔还是吃着烟,烟尘被风散得到处都是,大片的白遮住了他一半的脸。他也没答应小孩,也没说话,就是在海鸟擦上风筝翼的时候翘了翘手指,那风筝和鸟就又被风吹着硬生生的隔开了。而后风还托着海鸟帮它展平了身姿,送它一路出了风口。

      氿儿又看了一眼那个旅店的老板大叔,不料又和他碰上了眼睛。氿儿刚要扳正头,那大叔先一步走了。门内是老板娘在喊,应该是在叫他。

      氿儿又在露台上看了一会,后面人又多了几个,终是饿了,也就进屋里去了。
      ·
      晚餐是老板娘自己做的海蟹,肉很肥美,独特的海味确实蛮让不怎么吃过海鲜的氿儿吃惊。老板娘很热情的人,笑得很热心;氿儿心情很好。

      这家旅店的一层是餐厅,餐厅旁边种着几棵桂树。可能是天的原因,树上的桂花开得蛮早,淡黄的小花朵朵开,香味四溢,被散进来的风一吹,把海味和花香搅合在了一起,别具一番享受的。

      氿儿吃完就到那小院里去看花了。和家乡的木棉不一样,桂花小小的确很香,也不醉人,就是淡淡的香,但却长久。

      氿儿久违的闭上了眼睛,坐在桂树旁的石凳上放空,什么都不再想,只有鼻尖沁人心脾的花香。难得的惬意。

      但或许是在黑暗中数十年培养起来的敏感直觉,氿儿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她睁开眼,环视四周,餐厅里的几个客人还在吃着饭,老板和老板娘在另一边的厨房忙活着,可能真是自己多虑了吧。
      氿儿这样想。

      她又闭上眼睛,花香还没闻一会呢,那种被人看着的感觉就又从黑暗里传来。她霎时睁眼,直直的对上了老板大叔的眼睛,后者被发现了倒是毫不在意,自然的一转头就又去做别的事情了。然后氿儿就发现就连老板娘也在偷偷的瞥她。不一会就和老板大叔贴耳朵说些什么去了。

      氿儿有些疑惑,心想自己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嘛?摸摸脸又放下了,正心乱着,看到和白天在露台上看见的那个小孩手里几乎一模一样的木椎,不同的是放在石凳旁边这个木椎上雕了一朵花,要精细些。

      氿儿拿起来,只以为是那个小朋友的玩具罢,举着木椎轻轻地甩甩,顶上没有挂着风筝的线散出来了一些,恰巧从海边吹来的风一直吹到了这里,那随着氿儿甩动的线突然像发了疯,旁边的滑轮飞快的转动起来,线追着风散了出去。

      氿儿惊呆了,正想着怎么才可以把它停下来,她就看见藏在桂花枝里的一个淡黄色小光点飞出来,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后面迎着一大股浓郁的桂花香。

      再看向空中的那个小光点时,氿儿的手中的线正追着它。在它萦绕着餐厅飞了一圈之后,满屋已经被桂花的香气占领了。

      然后,氿儿看见那线追上了小光点,触碰到了它。她正愣神,厨房的大叔突然向她大喊:“把捕风网举高!”

      氿儿照做的把手中的木椎高举起来。下一刻,那最顶上雕刻的花顺着线飞了出去,直到网住了那个淡黄的光点,花苞合拢,随即又快速的收了回来。

      ·
      氿儿还愣在原地,手中木椎的线已经收回来了,花停在顶上,和开始氿儿拿起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顶上的那个花苞合拢了起来,证明刚刚的一切不是梦。

      老板娘陪笑着把还在餐厅吃饭的客人送走了,老板去关了一层的门,随即两人向着氿儿走过来。老板一脸严肃,老板娘则是一脸紧张,大叔把氿儿又按回了石凳上坐下,和老板娘同时出声:“你怎么会用捕风网的!”

      老板大叔随即又问:“青玄女孩?”

      氿儿总算听到了一个自己明白的问题,蒙蒙的点头说嗯。

      “你看吧!我就说是她!”老板娘在一旁很激动,随即又问氿儿:“枭大哥这些年去哪了呀姑娘!”
      氿儿看向老板娘,又是一脸懵。

      “老太太你先别打岔!”大叔把老板娘又推到自己身后,问氿儿道:“你怎会用肆风宗的捕风网。我陈凨当了这么多年宗主,虽然现在风宗没了,但上下的人可是一个不落的都记得的。”

      “可没有你这号人。何况你还是青玄的那个丫头。”

      氿儿此时大概就是和听不懂人语的桂树一样的状态,她完全听不懂的看着二人,只能从他们说的剥离出只言片语来回答:“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青玄花中族人,嗯……老板娘您说的枭大哥我不认识;老板你说的肆风宗我更是没有听闻。”

      氿儿回答完沉默的闭了声,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只听得两人小声的对话:

      老板娘:“也是哦,这么多年都不见老的,这小姑娘看年纪不大。”

      老板:“那不是她,肆风宗的事怎么解释?我这二十几年来还是第一个又看到除了你我还为使用捕风网的人。”

      老板娘:“或许……是她的父母是我们宗门的?”

      老板大叔随即转过头又看向氿儿:“你父母叫甚名谁?”

      氿儿回答他:“母亲氿歌,字天。父亲……”她刚想开口说自己没有父亲,但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陈枭。”

      ——面前的两人俱是瞪大了双眼,一副惊吓状。方才老板娘说的枭大哥……枭。

      “你是枭小子和那青玄姑娘的孩子!?”大叔似乎是为了确认又一次问到她。

      是吗?

      ……
      脑海里有个人,在拥抱着自己,在亲吻着自己。那张脸渐渐明晰了,却是和慕三行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是吗?
      氿儿点头,“是。”

      ·
      “那就对得上了,枭小子……难怪你会用捕风网。原来和那青玄的女孩成了啊……”大叔用手拐老板娘,“你看你就白担心。”

      “那还不是枭大哥当时整日整夜的念她嘛,都快成魔了……隐忍着又不说,我们这些旁人都看在眼里,急得心疼。”老板娘替自己辩解道。

      “我看你就是还没忘掉枭小子!你说老太太,如果他不走,是不是今天站在这的就是他不是我了。”大叔好像生气了,一脸的愠色。

      “哪能啊!你也不看看我们小宝多大了,尽乱讲。”老板娘向他翻白眼。

      “嚯,那你还一口一个枭大哥。”大叔损她。

      ……
      氿儿突然站了起来,她看着因为她突然停止拌嘴的两人,“抱歉,原来的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而且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她突然又笑了:“老板,晚些时候,跟我讲讲陈枭吧。”她示意后向着楼上的房间走去,身后的老板娘连忙放开了捕风网上端闭合的花,淡黄的小光点随即飞向氿儿的身旁。

      “行,累了就好些休息吧,把你的风拿着,它已经是你的了。”老板娘说完,便不再看她,做自己的事去了。
      大叔也对着氿儿点头,“好好休息”

      氿儿回了房间,身旁那个小光点在房间里乱窜,带着一阵微微的风,带着十里的桂花香。氿儿倒在床上,脑中散连的记忆碎片慢慢向一幅拼图一样有了形。桂花色的小光点伏近了她,停留在她的鼻尖上,浓郁的桂花香落入鼻腔。氿儿随着记忆的线看向自己的身体。

      衣料之下,有木枝穿透了皮肤探出来。
      额前的玄花开着,灵蝶从中翩舞而出,心口有一根蓝线牵引向那远方。

      无灵可开莫?血脉混乱莫?那灵蝶从眼前扇翼飞过,就像身体里的一个器官,补填了天生的缺陷。
      黑暗的以前,重获光明的现在。

      氿儿看看自己身体里探出的木枝,只一念之间就又缩回去恢复了原样。
      青色玄花旋转着,淡金色的光点在空中飞舞。

      青玄花,肆风铃。
      是双势能啊。

      陈枭,慕三行。
      氿歌与氿儿。

      好像是在青玄宗灵潭前的一梦,她把这世间最毒的花扔下。好像是月夜风青,她于暮色中三行至彼方。

      ——有个人会守护你。
      守护了两生。

      一切的一切,都可为虚者可为真。
      他编织了一场梦,把我装进了她的梦里。

      我终于知道了。
      他骗了我,他瞒着我,他爱着我。

      ·
      鼻尖的花香仍旧四溢,氿儿睁眼,看向屋顶漂浮的那个小光点。
      “桂子,够了。”氿儿出声道。

      她的风铃叫做桂子。
      深爱像桂花香一样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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