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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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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阳光很好，温度适宜，陈乔出门穿了一件高领羊毛衫，外搭一件长款驼色大衣。可惜大衣背后被陈爸用饭盒砸了一下，上面落满了油渍，不好再穿了。
对于只着一件毛衣的陈乔来说，今日的温度还是低了点。只是他也没想起打开车内空调，双目无神握住方向盘，神情恍惚的将车停在路边。
他不知道自己听完父亲的话是怎样走出家门的，也不知道是如何用不受控制的双手打开车门坐进去，肌肉记忆还让他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手脚冰凉的启动车子离开村庄。
车子刚驶离村庄，他就控制不住的泛起一阵恶心，双手开始机械的发抖，他紧绷着的精神让他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然后就失去了力气，趴在方向盘上。
陈乔明白让父亲接受他的性取向很难，从大学时候和任顾在一起，他爸就极力反对，两人冷战数年，后来和任顾分手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缓和一些，又因为陈乔转校来到这边导致父子关系再次陷入僵局。
这一次，算是将仅剩的父子情磨的所剩无几。
可是，再怎么样，从自己父亲嘴里听到如此恶毒的语言，陈乔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原来，语言真的能够杀人于无形。
眼角洇出泪，心口一阵阵的刺痛，仿佛被针扎一点一滴渗透骨髓，疼的他喘不上气。
不知在路边停了多久，“叮”一声轻响，将在泥淖中挣扎的陈乔拉上了岸，陈乔费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陆随风的消息。
“早上还炖了条鱼，走得急忘了给你带去。”
双眼因盯着手机屏幕太久而泛起血丝，陈乔闭了闭眼，将抽痛的感觉一丝丝压下去，强行弯了下嘴角，可惜一秒钟就破了功。
“中午等我回去吃饭。”
那边很快回复：“好。想吃什么？”
陆随风没问他为什么不留在家里吃饭，也没问他和父亲谈的如何，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陈乔什么时候需要，便在旁边撑一把，两人再一起往前走。
陈乔没再回复，双手狠狠搓了把脸，吐出胸中浊气，发动车子往陆门人家去。
陆门人家。
陆随风中指若有所思在收银台敲着，眼睛没有离开手机，眉间不经意又微微蹙起小峰。
小胡在一旁喊：“陆哥？”
陆随风没听见，目光仍一瞬不瞬落在手机上。
小胡右手在他目光和手机之间划了下，切断这缠缠绵绵的画面，“陆哥，发什么呆呢？”
“嗯？”陆随风回过神，看向小胡：“怎么了？”
小胡问：“学校放假通知出了，说是一月十号就放假，我们什么时候休息。”
陆随风表面上在听他说话，思绪不知又飞到哪里去了。
见他神思不属的模样，小胡对小王耸了下肩，没出声做口型：“相思病犯了。”
小王没他胆子大敢调侃老板，偷笑了下继续擦桌子。
小胡没问到假期时间，这个时候店里也不忙，于是便到后厨找大厨开小灶。
陈乔一直没回消息，陆随风猜测和他爸的谈话应该不太愉快，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约莫四十分钟，陈乔到达陆门人家。
他进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自然地和小王打招呼，走到陆随风跟前抬起手臂随意搭在陆随风肩上，“陆老板，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陆随风目光不错的盯着他，试图从他表情里探出一丝端倪，纵然陈乔伪装的很镇静，陆随风还是从他发红的眼角，不如平日灿烂的笑容里品出一丝苦涩。
不由分说，陆随风隔着毛衣袖口握住人的手腕上楼。
“哎，你别拉我。”陈乔走不稳，急忙说：“我自己能走。”
陆随风充耳不闻，径直将人带到三楼，面对面双手按着陈乔的肩推着他退到床边，被床沿绊了一下，陈乔一屁股坐到床上。
陆随风上身跟着弯下，双手仍旧牢牢按在陈乔肩上，居高临下看着陈乔。
这个姿势下，陈乔被完全包裹在陆随风臂弯中，陆随风帅气的脸庞距离陈乔很近，高挺的鼻尖再靠近一分就要碰在一起。
陈乔仰起头看着他，目光落在陆随风嘴上，笑了：“陆老板，想玩强制？”
陆随风没搭理他的胡说八道，只是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右手松开他，拇指在他眼角按了下：“你……”
开了口又停下，陆随风拇指轻轻按在他眼角，看向陈乔的双瞳，陈乔的眼睛很漂亮，是很标准的杏眼，眼瞳很透亮，很难想象这样清澈的眼眸居然是一个快三十岁的人所有。
他的双眼皮前窄后宽，睫毛浓密并不算长，微微垂眸的时候双眸的光被浓密的睫毛挡住，让人辨不明他的思绪。
被陆随风这样盯着，陈乔不由躲闪了一下目光，陆随风随后便起了身，倒了热水用热毛巾替他敷眼睛。
“肿了。”
双眼皮都被压住了。
陈乔被热毛巾按住眼睛，双手自然搭在床沿，微微仰着头好方便陆随风动作，他皮肤其实不算特别白，但在陆随风古铜色的肤色映衬下简直像上好的白瓷釉。
陆随风一条腿曲起跪在床上，为了给陈乔敷眼睛便离得近了些，两人的腿自然贴在了一起，炙热的温度自陆随风身上传递过来，舒缓了陈乔一路被冻得僵硬的躯体。
陆随风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又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想起陈乔殷红的眼尾，终是将所有话吞下去了。
阳光自窗户照进来，形成金色的透明光束，细微的尘土悬浮其中，室内静谧，唯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们的姿势其实是非常暧昧的，只是身处其中的两人都没有心情去在意他们的姿势如何。
毛巾温度渐渐变冷，察觉到陆随风要将毛巾拿开，陈乔忙抬起手按住他，陆随风便不动了。
双手接触，陆随风才知道他的手远比身上的温度更低。
陈乔还仰着头，喉结滚动的时候便特别明显，他低声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爸来找过你几次？”
陆随风手指不自觉动了一下，诚实回答：“五次。”
“五次啊。”陈乔叹息，“为什么不和我说？”
陆随风这次没说话了。
“小胡第一次和我说有一位老人来找你，他说是你爸，我就真以为是你爸。”陈乔陷入回忆：“小胡说你不准他告诉我，后来他也就再也没和我说起过。”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一起出去散步，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吗？”
陆随风：“是。”
陈乔：“如果不是徐思思和我说，在你高中时候父母意外身亡，我就不会想到来找你的老人竟然是我爸，那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陆随风又沉默了。
陈乔也不是很在乎他是否回答，继续说：“说起来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家里的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感到疑惑，微微歪了下头，意料之中没有等到陆随风任何回答。
“你不想说，我也一直没问，想着有一天等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可你一直不说，连我爸来找你，你也不说。”
“你其实早就知道我要回本校去了对不对，但是你一直没问我，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也不会问？”
陈乔似乎只是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便也不甚在乎陆随风的反应了，他径直说下去：“我爸说，你告诉他，我回本校之后，你就要和我分手了？”
陈乔哽咽一瞬，声音颤抖重复问了一遍：“你是这么和他说的？”
陆随风不忍，想要开口解释：“我只是……”
“你说了。”陈乔听他开口，只三个字，就明白了他爸没有骗他。陆随风确实对他爸说过这话。
陈乔此刻无比感谢挡在眼前的毛巾，能将他流出的眼泪尽数吸收，就好像他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也从来没有被伤害。
陈乔不想听陆随风的借口，他只在意陆随风是否真的亲口和他爸爸说过，“等陈乔回去，就分手”这种话。
无论当时陆随风是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也不论他是不是缓兵之计，但只要这种话说出口，就代表陆随风当下哪怕只有一刻是真实的这么想过的。
陆随风明白了，他无法否认。
陈乔搭在陆随风手上的手垂下去，微微扬起的头颅低下，一切都懂了。
喉结抖了两下，陈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与沙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陆随风挪开挡住他眼睛的毛巾，缓缓蹲下，换成他仰头去看坐在床上的陈乔，陈乔低垂着眼，睫毛挡住他的眸光，却挡不住泪珠一滴滴落下。
用拇指轻轻擦掉爱人的泪水，陆随风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他在为曾经说出去的这句话道歉。
陈乔声音哽咽了，他缓了缓才哑着嗓子明知故问：“你真的这么想过，对吗？”
“我，”陈乔哽住，片刻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信任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当玩笑吗？”
陆随风立刻：“不！”
陈乔摇摇头，终于愿意望向陆随风，只一眼，陆随风便被他眼中巨大的失望淹没了。
陈乔深吸口气，将体内翻涌的波涛压下，他开口的声音带着嘶哑，还有一分不解：“你对待我们的感情，就这样草率吗？”
陆随风的目光很沉，就这样用目光含着陈乔，似乎有千言万语。
陈乔耐心等着他，始终没等到陆随风的解释，摇头叹了口气，陈乔抹了把脸站起身，再开口已经平复了情绪：“陆随风，你是个懦夫。”
心脏似乎被针尖轻微的刺痛了一下，陆随风瞳孔猛然一缩，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动作。
他听见陈乔走到门前，伸手按住门把手，轻轻压下发出“咔”一声轻响，陈乔脚步顿了片刻，随后不含任何感情地说：“之前说的试试，就算了吧。”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路灯又渐次亮起，陆随风始终跪在地板上，他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思绪浮在半空，浑浑噩噩无知无感。
窗外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强硬的钻进耳朵，陆随风突然回神，左手撑在床边，上半身深深地弯下去，右手死死握住心口前的衣服，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刺激着肺部急速收缩，控制不住大声咳嗽。陆随风将额头抵在床沿，低声笑了笑，带着难言的苦涩，认命道：“果然，搞砸了。”
和陆随风提过分手后，陈乔便再没去过陆门人家，陆随风也不再隔三差五给他送东西，学校方面结了课，陈乔每周只要打三天卡，两周过去，两人竟是再没见过一面。
这两周又下了两次雪，很奇怪山南县往年不经常下雪，今年像是要把往年的雪一次下个够，这场大雪已经日夜不停下了两天，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
学校发了通知，大雪路滑，不严格要求老师打卡上班，但陈乔下学期又要调回市里去，学校里还有一大堆手续要办，眼看着还有一周就要放寒假，他得抓紧时间。
路面上全是积雪，昨天的雪已结冰被压在新雪下面，稍一不注意就要栽个跟头，陈乔不敢逞强骑车，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准备走去学校。
学校并不算远，平时走路四十分钟，但今日路滑，陈乔估摸着最起码要走一个小时。
调回原校后还是买辆车吧。陈乔这样想着，关门下楼，他早上起床困难，没有时间在早餐店吃早饭，但是让他这么冷的天拿着边走边吃，不雅且冷。
想了想，陈乔还是准备到学校去食堂凑活一顿。
不料刚出小区大门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门口，陈乔脚步没停，眼睛往那车上瞄了眼便收回了，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那辆车按了下喇叭，陈乔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过去，拉开副驾车门：“你在这儿干什么？”
两周没见，陆老板别说瘦了，身上就连失恋之后痛不欲生的憔悴都看不出一点儿。
这样冷的天，陆随风仍旧一条黑色牛仔裤，上身套着一件毛衣外面搭一件黑色外套，没有暴瘦，也没有胡子拉碴的颓废，这多少让这几天寝食难安的陈老师心里有点不爽。
这点不爽直接表现在语气中，让他的话听上去十分不悦。
陆随风难得有点手足无措，面对陈乔质问的话语，底气不足道：“今天路不好走，我送你一段。”
陈乔上上下下打量着半月不见的人，审视一般，看的陆随风别开了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砰”一声，陈乔甩上车门，冷脸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却也一言不发。
陆随风暗地松了口气，将手心的汗偷偷在膝盖上抹了一下，缓慢发动车子。
陈乔正在看手机，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陆随风不太敢和他搭话。车内气氛逐渐变得沉闷起来，凝滞的空气扼住脖颈，呼吸都变得困难。
好在学校很近，即便路况不好，十几分钟后还是停在了校门口。
陈乔下了车，毫无感情的说了声：“谢谢。”，然后扭头往学校走。
陆随风忙追下车，在身后喊住他：“你下午几点回去，我送你。”
陈乔回过头，眼珠黑沉沉的看他，陆随风又避开了。
顿时陈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邦邦丢下一句：“不用了。”转身快步走回学校。
陆随风还想再说什么，但陈乔这次显然没给他机会，很快身影就消失在经管学院的楼道间。
接下来两天，大雪变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陈乔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陆随风接送他也不忸怩，只不过上了车仍旧是寒着脸。
陆随风又开始给他带早饭，陈乔早上一直来不及吃饭，却也一直装作看不见早餐，没再吃过一口。
一周很快过去，这周五之后陈乔就不用再去上班，于是周五这天早上，陈乔难得开了口，“我明天就放假了，以后不麻烦你来接我了。”
“啊，”陆随风愣了下，似乎没预料到这件事，过了半晌才说：“好。”
陈乔忍不住看他一眼。
陆随风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刻问：“怎么了？”
“没什么。”
陆随风有点恨自己面对陈乔时候的笨拙，“哦。”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陈乔稳稳坐着，没下车。
陆随风看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又怕陈乔不高兴，没敢开口。
陈乔等了两分钟，解开安全带下车，头也不回往学校走。
陆随风这时才突然着了急，手忙脚乱下车，不过陈乔走得很快，没有给他追上来的机会。陆随风跟了两步就停下来，学校门口人来人往的，他不敢叫陈乔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