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车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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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攸坐在刑岩的后座不说话，电瓶车和李知勉的自行车并排，两人倒不时会聊上一句，只有刑攸听得犯困想睡觉。
一路磕头才到小区楼下，楼道口旁种着柳树，楼梯间一股子草根柳条的苦涩味，刑攸推开防盗门，气味混着闷感漫出来。
刑岩提着铁盆上楼，他家在五楼，李知勉家在六楼，两家挨的近，也很方便。刑岩先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锁，锁孔内咔哒一声，他转身冲李知勉说，“你先上去看看你妈回来没有，要是没回来你今晚就休在这里。”
李知勉动动耳朵，大跨步冲上楼，“行嘞，知道了。”
刑攸盯着他早早跑没影留下的尘土余韵，一言不发。
刑岩将铁盆擦着墙根放下，刑攸撂下书包，换了双自己的拖鞋，趿拉着走进卧室，王玲才抱着刑无妄睡着不久，刑攸推开木门，奶味裹挟着潮意泛到她小腿处，刑攸手心一痒，“小妄睡着了？”
王玲竖起手指在嘴唇前“嘘嘘”两声，捡了块碎尿布给小丫头盖上肚皮，她推着刑攸回到客厅，“今天在奶奶家都干什么了？”
“哦，奶奶炖了排骨。”刑攸走到放书包那里，从里面拿出纸袋，“喏。给你带的排骨，趁热吃吧。”
王玲应了声接过坐到餐桌旁吃晚饭，刑岩刚提着水壶从厨房出来，看到王玲手上的排骨先是皱眉，“你这排骨哪来的？”
她朝门口的刑攸偏偏头，刑岩脸色一青，“那是送给楼上的，你怎么给吃了？”
王玲脸色难堪，瞥了眼刑攸，放下手中的筷子，嘴里的骨头待着一动不动，嗫嚅道，“我……不知道。”
刑攸提着自己的书包甩到沙发上，从里面掉出一张带着油点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她的青春。
刑岩这才闭嘴，看看王玲又看看刑攸，提上水壶朝盥洗室走，“砰”地关上门，独自坐在餐桌前的王玲背对着灯，她刚生产完，身材走样臃肿，腰上套着四层游泳圈，大鼻头油光锃亮，脸还因为发福将眼睛挤掉半个。
她接着闷声吃碗里的排骨，沉默得窒息，刑攸坐在沙发上，捡起那张油纸折成千纸鹤，朝门前那堆纸箱子扔过去，精准命中。
刑攸走到王玲身前坐下，盯着盘子里的排骨，问，“妈妈，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王玲点点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不甚清晰，但刑攸知道她的意思，又问，“你明天有早班吗？”
王玲放下手中的骨头，看了眼手机，“有早班，我跟另一个同事去接款，七点就得走。”
刑攸点头：“你们银行最近有下达什么指令吗？业务成绩之类的，要不要？”
王玲说：“有，一个人一万三的指标。完不成下个月就没假了，还得扣钱加班。”
刑攸没说话，她很想劝王玲换份工作，但这应该是她能力范围之内能找到的工资最合适的了，刑岩和王玲没有感情基础，刑岩结婚都算晚的，刑辉结婚了他还在上大学，张丽云生了老大他还在相亲。
刑岩家条件不好，刑岩刚工作也就拿死工资，从刑攸刚萌发出的爱情观来看，曾经在家被宠护的王玲和刑岩并不适配，她也问过王玲选择刑岩的原因，王玲回答她，“因为你爸爸不是那种有很多花花肠子的人，不会因为工作就不照顾家里，也不会在外面乱搞。”
刑攸同意里面的部分观点，刑岩的节俭朴素刻在骨子里，能省的钱绝对不多花，但她实在没办法认可照顾家里的说法，刑攸很小的时候就没怎么见过他，自从上了三年级搬到学校住见面才多起来。
刑攸向王玲抱怨过这一点，王玲的原话是“唉，你体谅体谅他嘛，学校有规定，没假没调休的时候不能回来，会被扣钱的”，刑攸点头说好，于是这还是一块硬疙瘩，堵在喉头，窝在心里。
“攸攸。”王玲叫她。
刑攸倏地眨了下眼，抬头扬起下巴看，王玲把剩在盘子里的两块排骨推到她面前，“你吃吧，我吃饱了。”
刑攸摇摇头，“我在老家吃过面了，也吃饱了。”
不难看出这里面的意思，母亲对女儿的爱而已，最简单不过，但在上初中之前她确实没感受过到达这个层面的，刑攸记得自己在五年级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她向对方吐槽王玲，“我觉得她根本就不爱我，我可能是他们捡来的。”
“那怎么可能？你别总是乱想啊。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刑攸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讥诮，对方也不甚理解她的感受，但刑攸确实在上初中，刑无妄出生之后才感受到迟来的母爱，她断定是因为王玲第一次做母亲，各方面都不习惯，也不知道该怎么爱护她。
王玲没再说什么，拿起盆子放进冰箱，转头对她说，“没事，等你饿了再热着吃，或者明天用排骨煮点小面。”
刑攸说：“你明天不是要早走去上班吗？用排骨煮点面条，也不慢，不耽误你时间。”
王玲顿了下，手掌有些尴尬地抹了下短袖，门口蹦进来一个人，大喊，“刑攸！”
李知勉看到站在冰箱前的王玲，笑得有些拘谨，“哦，阿姨。我是知勉。”
王玲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楼上的。”
刑攸目光一滑，和李知勉对视上，眼神陡然生出一抹尖啸，李知勉局促地站在沙发旁，挺直腰杆，“嗯，呃……阿姨，我妈妈那边太晚了，就留在学校不打算回来，我没家门钥匙，所以……在这儿睡一晚上。”
王玲听后急忙擦干净手，哒哒走到那间空屋子去，“行，我把床给你铺好。”
李知勉点点头，目送她走进房间去忙，他茫然地瞥了眼刑攸，“那个……你刚刚瞪我干什么？”
刑攸转头拿着餐桌上的玻璃杯倒了杯水，不是给李知勉的，是她自己喝，大口倒灌进口腔，有一股水顺着侧颈滑进衣领下，刑攸垂眼，沉声道，“我妈妈不清楚你的事，我爸没跟她提起过。”
“哦，难怪。”李知勉转头往天花板看。
刑攸喝完一杯还是觉得口渴，又跑去厨房倒了一杯暖壶里的水，对着凉水喝下去，李知勉倚在门框边瞧她，“刑攸，你去不去补习班？”
“什么补习班？”刑攸说，“补高一的新课？”
“嗯，高一的新课。”李知勉皱眉瞧她的衣领，颜色极深的瞳孔而后轻轻一抖，他垂头揉着眉骨，压声说：“刑攸，你还是先回房间换件干衣服吧。”
刑攸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前胸，“……”她从橱柜里拿了条干净的擦手毛巾，和西方人用餐时那样叠夹在衣领下，自然从容地走出厨房。
刑岩提着水壶出来，看见李知勉用肩上的毛巾抹了把脸，“小勉啊，你妈妈在家吗？”
李知勉摇头：“她不在，学校那边太忙了，没空回来。就在学校待着了，我听她的意思，估计这几天正是招生忙的时候。”
刑岩放下水壶，用毛巾擦头，甩出一地碎水珠，“确实，我这几天也待不了多久。顶多两天，学校就喊我们回去打电话招生了。”
李知勉“嗯”了声，说辛苦，刑岩笑了两声没再说话，从木梳打理自己的头发，刑攸换了身宽吊带睡衣出来，奶油色的，还是王玲给她买的，冰丝质感穿在身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你给我们报了班？”刑攸摸摸鼻梁，朝李知勉挑了一眼，“我听他问我，上不上补课班。”
刑岩倒了杯水喝，“肯定要补课啊！高中就不一样了，课程多还难，不抓紧时间学习到了高中就跟不上了。知勉，我和你妈妈商量商量，把你们送去补课班上一个月课，你跟小攸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李知勉对他眨眨眼：“好嘞，到时候我还能骑车带上刑攸。”
王玲从屋子出来，手指冲屋内一比，“我给你开了扇子通风，好长时间没人住了，里面有点闷气。晚上要是觉得热就插上立扇，凉快了再关。”
李知勉点点头，刑攸嘀咕说：“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哎呀，来者是客嘛！”刑岩推着她的肩膀往厨房塞，“而且知勉还跟我们认识，你赶紧给人家倒杯水喝，光傻站着干什么。”
“……”刑攸转头冷冷地瞥了眼李知勉，他浑身一抖，摆手讪笑着说：“不用了，我也不渴，等我渴了我自己回去倒水喝。”
刑岩推着刑攸到厨房门口，她不得不进去，刑岩笑着说：“那怎么行？反正小攸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坐着吧。”
刑攸沉默了，还是倒了一杯烫水给李知勉喝，从厨房的橱柜里翻出两颗干菊花扔进去，面无表情地放在李知勉面前，“给你，喝吧。”
李知勉盯着热气腾腾的菊花水，嘴角皱了下，“我……不是很渴。”
刑岩忙插话，“没事没事，等渴了再喝也不吃，知勉啊，你要洗澡吗？我给你找身干净衣服。”
李知勉盯着刑攸阴沉地脸，忙不迭地回绝刑岩，“不用了，我身上这件也不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车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