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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庙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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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许久没见到裴衙内人,董妈妈只好接着让卿窈这颗摇钱树继续出来接客,把卿窈的身价抬得极高,不是达官显贵根本不能与卿窈共度春宵。
即便如此,求见卿窈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卿窈无奈,只好去找董妈妈商量能否只卖艺。
“怎么,跟了裴衙内一夜就觉得自己是冰清玉洁了?老娘的环钰坊做的是什么买卖你不知道吗?”
董妈妈张嘴便是一顿奚落,刻薄的眼神把卿窈从头到脚睨了一遍。
卿窈对董妈妈羞辱的语言不予理会,抬眸轻轻地看了董妈妈一眼,淡声道:“若这是裴衙内的意思呢?”
董妈妈嚣张的气焰灭了一半,还是不相信卿窈,“裴衙内的意思?自那日之后裴衙内还来找过你吗?你休来诓骗老娘!”
“我怎敢以裴衙内的名号出来诓人呢?”卿窈淡定回应道,“妈妈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找裴衙内问上一问。”
董妈妈才不傻呢,她可不敢真去问,这要是真惹着裴衙内了可有她好看的。
“当真?”董妈妈皱起眉头继续打量着卿窈,“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啊卿窈,真是没白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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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京州天气愈发凉了,夜间的风吹得衣着单薄的行人发颤。
新建的贡院已经筑好地基,主体完成三成,各种能工巧匠日夜兼程,预计会在年前完工,然后这座崭新的贡院便会再次静静等待着来年二月的春闱。
过完十月初一的寒衣节,便是十月初十的中岳庙会。
庙会这日京州城门大开,迎接来自各地前来参拜嵩岳大帝和嵩岳娘娘的人。
施览先要与同僚们相聚宴饮,叶磬淑自是不会出门,施杳杳同往年一样拒了裴玉朗,这次带着柳绵便往悱园去了。
俞礼正从书房出来,便在回廊处撞见了施杳杳,俞礼有些惊讶还不到十五,她今日为何会来悱园,不等他张口询问,便被施杳杳催促去喊许放、琮决还有周惊素出来,她要他们陪她一起去逛中岳庙会。
六人两车,许放和琮决分别驾一辆,俞礼与周惊素坐在一辆里,施杳杳同柳绵坐在从施府带出来的那辆。
周惊素屏息别过头去假装自然不去看俞礼,俞礼倒也没再想去和他争辩到底他是不是党项人,他嘴角衔着浅笑,侧身过去伸手拨开了马车窗帘,却不想正对上了施杳杳向外望的目光。
两人目光相交,却没有人先别开眼,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对视良久,直到前方路变得窄了些辆车不能继续并驾,施杳杳的车慢慢去了前边,俞礼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庙会异常热闹,各种贩夫走卒摆摊叫卖,舞狮、旱船、高跷、火龙舞等表演出现在宽敞的街道上,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身侧是熙熙攘攘的人潮,身前是缓步而行的女子,她姿态端庄,步伐淡若,却也掩不住满面的喜色。
俞礼这才想到,施杳杳左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许放和柳绵进了庙会便撒开了脚跑,周惊素和琮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俞礼还跟在施杳杳身后。
施杳杳在一个面具摊位前停了下来,拿起一个个神灵、鬼怪的面具仔细瞧着。
忽然,俞礼面前一暗,施杳杳将一个青面獠牙、怒目圆睁的凶神面具放在了他的脸前,俞礼伸手轻轻地将面具拨开,在喧闹中向施杳杳微一歪头,询问这是何意。
施杳杳拉了一下俞礼的衣襟,俞礼不得已微微俯身,接着施杳杳便凑近过来,她怕四周太吵他听不清,就大声对他说道:“听老人说,戴上凶神恶煞的面具,可以驱邪祈福!”
说完,施杳杳松开俞礼的衣襟,将面具塞到俞礼怀中,自己也拿了一个差不多样式的面具戴了上去。
两人漫无目的的闲逛,跟着人群往前走着。
一对夫妇走在施杳杳身旁,两人也同样戴着面具,看起来年岁不是很大。人潮移动得缓慢,施杳杳便和他们聊了起来。
“小娘子新婚不久吧!也是与自家官人一起去’拴娃娃‘求子的吗?”妇人笑着问施杳杳。
施杳杳一口蜜食没咽下去呛着了,俞礼想替她拍一下背顺顺气,手伸到了一半,将要碰到女子背部时,又觉得逾矩,便收回了手。
施杳杳听见了“求子”,但是不知道“拴娃娃”是什么意思,待口中的蜜食咽了下去,便继续问道:“劳烦姐姐同我们讲讲,这个‘拴娃娃‘是什么说法呀?”
“这个’拴娃娃‘求子呢,就是想求子的夫妻两人一同去中岳庙里,向嵩岳大帝和嵩岳娘娘的塑像燃香叩头,然后再将用黄泥捏好,涂成彩色的小人娃娃用红发绳绑好,抱回家中,放在床头上或者是苇席下边,这样便会使得家中娘子早日生下娃娃。如果如愿生子呢,待孩子周岁时啊便要回中岳庙中向嵩岳娘娘还愿!”
这位娘子讲起求子来便滔滔不绝,施杳杳听得正入迷,却被俞礼胳膊肘顶了一下。
施杳杳转身嗔道:“你做什么?”
俞礼眼见着施杳杳要跟着这对夫妇走去中岳庙了,便想提醒她,不料还惹得她不快,俞礼有些哑然,凑近施杳杳的耳朵,低声说道:“施娘子也要去求子吗。”
施杳杳不再看他,转过身去,笑着对那对夫妇说:“这位姐姐,我突然想到还有东西在别处未取,姐姐先行去吧!”
待那对夫妇走远一些,施杳杳笑盈盈地对俞礼说道:“待来年金榜题名,娶得佳人,俞郎君别忘也去中岳庙‘拴娃娃‘呀。”
带着面具分明看不见施杳杳的神情,可俞礼觉得她此时定是嘴角噙笑,满面戏谑。
不等俞礼开口,施杳杳又接着说道:“其实我觉得,求嵩岳大帝和嵩岳娘娘不一定管用,但是夫妇和睦,夫君勤恳一些,定能得子。”
俞礼:“……”
此女简直荒唐。
俞礼闭口不言,怕与她继续说道会有脏东西进耳朵。
两人逛着逛着竟也走到了中岳庙。
庙前四尊镇庙铁人屹立,身前是众多父母带着自家满周岁的孩童前来挂锁。
施杳杳站定,对俞礼温声讲到:“这个我知道,这是’拜干爹‘保平安。我周岁时也来挂了锁,我爹爹带我来的。”
“嗯。”
施杳杳其实已经让琮决查过俞礼了,邯桦人士,双亲早亡,五年前随家中的老妇到了洛浔。
想来定是没有亲人带他去中岳庙挂锁了。
俞礼确实没有挂过锁,他看着前方对着铁人焚香叩头的人们出神。施杳杳转头,隔着面具好像看到了他脸上的一些落寞。
走得有些累了,两人找到一个浆面条的摊位,要了两份。
俞礼将面具小心取下,放在长木凳的另一边。
“我想吃那个烧饼,要夹芥菜丝、豆腐串和卤肉的。”施杳杳伸手指了不远处一家烧饼摊,“今日为了陪你逛庙会,我腿都走酸了。”
施杳杳边说边装模作样地拍打了几下小腿。
俞礼淡然开口:“难道不是娘子喊我出来的。”
施杳杳抬眼看他,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同他软语了,接着她便自然地说道:“我要吃那个烧饼,你去给我买。”
俞礼:“……”
热乎的烧饼夹着丰富的馅料,外边包着一层油纸,有些烫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俞礼回来时却发现施杳杳已经不在浆面条摊位上了,两人的面具倒是好好地放在那里。
庙会街上人来来往往,什么样的人都有,俞礼没由得一阵心慌,连忙转身去找。
可走了没几步,俞礼便听到隔着不远的距离,有人喊了一声“俞礼”。
俞礼循着声音看去,见到施杳杳安然无恙地站在中岳庙前不远处时,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俞礼回到浆面条的摊位上,拿起两个面具才朝施杳杳走去,他沉下脸,冷声道:“娘子多大本事夜间一人闲逛?”
施杳杳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变脸,也不想和他计较,伸手去够俞礼手中的烧饼。
俞礼将手中的烧饼拿远一些,轻叹了口气,他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太烫了。”
“那你跟我来。”施杳杳扯了一下俞礼的衣袖,便往中岳庙前走去。
施杳杳在铁人面前站定,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的一个方形项牌摘了下来,挂到了铁人的手臂上,然后朝着铁人拜了拜,又将身旁站着的俞礼拉了一下,将他手中的两个面具拿过来放到一旁,让俞礼跟着她一起拜铁人。
俞礼不明所以,但是照做了。
施杳杳将项牌从铁人胳膊上拿了下来,转身示意俞礼低一下头,然后便将项牌戴到了俞礼的脖子上。
俞礼一愣,原来她是在为他求平安。
“还好今日出门柳绵给我佩了一个项牌,勉强当个锁儿给你戴吧。”
施杳杳说完,便将俞礼手中的烧饼拿了过来,这回应该不烫了吧。
俞礼清亮的眼眸看向施杳杳,心中百种滋味,又甜又涩。俞礼垂下眼,用手轻轻托起项牌,看清了它的样子。
羊脂玉的项牌质地温润轻薄,上边雕刻有繁琐的花纹和字样,一面玉兰花与翠鸟,一面“福绥安康”。串珠的链子贴着脖颈,带有一丝丝凉意,俞礼却觉得有些心安。
俞礼正觉得感动,却突然听到施杳杳缓声开口,“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再生父母了。”
俞礼:“……”
施杳杳继续说道:“往日怨仇,今日就一笔勾销。”
俞礼面色复杂地看了施杳杳一眼,哑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