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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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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姜绾宁把病房的门从里面反锁。自从下午谢瑾初被护士请走后,她的神经始终紧绷,生怕下一秒又听到那让她心悸的敲门声。
她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的月色,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进来,在她的身上渡上一层斑驳的倒影。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信息提示音在空荡的病房格外刺耳。姜绾宁本能地皱眉,以为又是谢瑾初发来的消息。不过她还是拿起手机,可当“周小满”三个字映入眼帘时,她快速的解锁。
对话框里跳出一连串消息:“绾宁,我的婚礼日期定啦,就在十七号,你必须来当我的伴娘。”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可就指望你撑场子了,不准找借口不来。”
姜绾宁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许久,现在正是她保胎的关键时期。如果情绪波动过大,或是奔波劳累,万一影响到胎儿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护住小腹,那里隐隐传来一丝酸胀。
“小满,恭喜你。”她斟酌着字句,“但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没办法……”刚要发送,又猛地删掉。
周小满是她从大学起最要好的闺蜜,婚礼当伴娘是她们早就约定好的事。现在突然爽约,要怎么解释?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字:“时间没问题,不过我最近在杭城出差,到时候直接去婚礼现场找你。”发送完毕,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熬过这十天,更不敢想象在婚礼上突然出现意外。
半夜时分,姜绾宁依旧睡不着,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全是那些破事。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她要怎么跟爸妈说呢,还有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办?谢瑾初是孩子的爸爸,她没理由推开他的。
保胎针的副作用让她浑身燥热,可一闭眼就是林婉仪挑衅的脸和周明远狰狞的笑。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谢瑾初发来的消息:“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让家里阿姨给你做。”她看都没看就按下静音,把手机倒扣在枕边。
可能是累了,姜绾宁渐渐熟睡,可能没做什么好梦,一直皱着眉头,额头不布满汗珠。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姜绾宁累的不行,好像徒步几公里一样疲累不堪。她起床去卫生间里洗漱,镜子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色。最近她感觉自己受了很多,眼窝深陷,好像苍老了好几岁一样。
姜绾柔来的很快,风风火火的闯进病房,手里还拎着保温桶。
姜绾宁见到妹妹,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你跑什么?还有你是怎么跟爸妈说的,他们没看出什么破绽吧?”
“姐,我守口如瓶,爸妈一点都没怀疑。”姜绾柔坐在凳子上,从保温桶里掏出爱心早餐,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弥漫开来,“快趁热吃,这是我早起熬的。”
姜绾宁笑了笑,舀起一勺粥却没胃口:“辛苦你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姜绾宁的身体瞬间绷紧,直到听见谢瑾初隔着门板说:“我让护士送来了叶酸和钙片,放在门口了。”
姜绾宁盯着门把手,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让姜绾柔开门取进来。
药盒下压着张字条,字迹工整有力:“医生说多晒太阳对胎儿好,顶楼有玻璃花房,我让人清理干净了。”姜绾宁摩挲着字条边缘,想起曾经他总爱牵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说爱她,如今这些却成了最扎心的回忆。
下午输液时,谢瑾初又来了。这次他捧着一束淡紫色鸢尾花,安静地站在病房角落,像怕惊扰到姜绾宁休息。
姜绾宁盯着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水,余光却忍不住注意他清瘦的身形,短短几天,他眼底的青黑愈发浓重,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
“医生说你今天状态好了些。”他的声音沙哑,把花插在窗台的玻璃瓶里,“这是你最喜欢的鸢尾,我特意让花店空运的。”见她没回应,继续说道:“周明远的案件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他因涉嫌QJ未遂和故意伤害,已经被正式批捕。”
姜绾宁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开口:“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谢瑾初上前半步,又在她警惕的眼神中停住,“他对你做的事,我永远不会原谅。还有林婉仪,她父亲的文旅项目已经被叫停,林正明正在接受调查。”
姜绾宁摸着小腹,想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她知道谢瑾初在等她的回应,可那些伤害像层层枷锁,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解开的。
“你走吧。”她别过头,“我想休息了。”
谢瑾初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护士来换药才离开,临走前又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谢瑾初回到老爷子的病房后,谢瑾瑜问道:“绾宁怎么样?她还是不肯原谅你吗?”
老爷子又睡着了,这段日子时睡时醒,脑子混沌的都分不清白天黑夜。
谢瑾初走到病床边,给老爷子盖好被子,“是我伤了绾宁的心,她心里恨我是应该的。”
谢瑾瑜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绾宁的肚子不等人,不管她恨不恨你,孩子总归要有个名分的。改天我去和绾宁说,等爷爷病情稳定一些,我陪你去见绾宁的父母,早点把婚礼定下来,说不定爷爷还能看到你结婚的那天。”
谢瑾初点点头:“嗯,好。”
自从林正明被带走调查后,林婉仪一直在找关系,不过谢家兄弟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以前的门路一个都行不通,这几天她一直四处碰壁。
忍无可忍的林婉仪再次来到医院,精致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让路过的人一阵胆颤。
她毫不客气的推开病房的门,大喊一声:“谢瑾初!”
谢瑾初看到是林婉仪出现在病房里,眼神警惕的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老爷子被吵闹声惊醒了,睁开混浊的双眼,“谁……来了?是正国来了吗?”
谢瑾瑜给了林婉仪一记冰刀,随后弯下腰,哄着老爷子说道:“爷爷,是风把门带上了,没事的。”随后看向林婉仪,“林婉仪,你要是在闹的话,小心我叫保安把你请出去。”
林婉仪冷笑一声,全然不顾身体孱弱的老爷子,尖着嗓子说道:“谢瑾瑜,你们兄弟俩好狠的心,我爸不过是动了你们谢家的蛋糕,就要赶尽杀绝?”
谢瑾初挡在兄长身前,眼神警惕:“林婉仪,别在这里发疯。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早就触犯了法律。”
“法律?”林婉仪突然尖笑,笑声在病房里回荡,“当初我下药爬上你的床,怎么不见你们谈法律?姜绾宁那个贱人,不过是装清高,其实私下里指不定多下作呢。”
话音未落,谢瑾瑜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
林婉仪踉跄着后退,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你敢打我?你们谢家都不得好死。”
谢瑾初迅速的叫来保安,把失控发疯的林婉仪架出病房,并安排两个保镖站守在病房门口,以免此类情况再次发生。
等病房里消停后,老爷子突然开口说话:“瑾瑜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在追究谁的责任了,都是命啊!”
谢瑾瑜安慰老爷子:“爷爷,您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你大了,翅膀硬了,往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说完疲累的闭上眼睛,“瑾瑜啊,我想回家了,明天我们就出院回家吧,我不想死在外面。”
谢瑾瑜鼻子一酸:“爷爷,您说什么呢?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婉仪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躲在暗处监视谢瑾初的一举一动。不多时,她发现谢瑾初匆匆忙忙的离开老爷子的病房,她心里一琢磨,抬脚跟了过去。
妇产科的病房门外,林婉仪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姜绾宁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头,谢瑾初坐在病床边,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脸色很急切的模样,而姜绾宁始终把脸撇向一边,一句话也没说。
姜绾宁为什么会在妇产科病房?莫不是怀孕了?
林婉仪怕被谢瑾初发现,转身走向护士站,从一个小护士的口中得知,姜绾宁竟然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林婉仪胸中憋闷难耐,胸膛气的剧烈起伏。
不行!凭什么姜绾宁会怀上谢瑾初的孩子?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反正父亲已经被带走调查,后半生可能在牢里度过,母亲整天只会哭哭啼啼,财产冲公,眼下家里的别墅也要被收走,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半小时后,林婉仪精心补好妆容,端着一杯“孕妇滋补汤”敲开了姜绾宁的房门。
“姜小姐,别来无恙啊。”她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进来,将汤放在床头柜上,“听说你怀孕了,特意来恭喜你一下。”
姜绾宁警惕地坐直身子,手不自觉护住小腹:“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谢瑾初。”林婉仪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喊你的名字时,我可没见他有半点抗拒。”
姜绾宁脸色瞬间惨白,呼吸急促起来:“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怎么?戳到痛处了?”林婉仪凑近,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几乎让人窒息,“其实谢瑾初最爱的,不过是他自己。你以为他会为了你和孩子,放弃整个谢家?别天真了。”
“滚出去。”姜绾宁抓起枕头砸过去,却扯动了输液管,尖锐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林婉仪不闪不避,任由枕头砸在身上:“姜绾宁,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等孩子生下来,谢瑾初说不定就腻了。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姜绾宁只觉得小腹传来一阵绞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声音颤抖,眼前的林婉仪逐渐模糊。
“我要看着你失去一切。”林婉仪俯身贴近,轻声说道,“就像我失去父亲那样。”说罢,她直起身子,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转身离开,“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姜小姐。”
房门重重关上的瞬间,姜绾宁只觉天旋地转。剧烈的腹痛如潮水般袭来,她伸手去够呼叫铃,却在触到的刹那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
谢瑾初接到护工电话时正在给姜绾宁准备营养餐。此刻他死死攥着抢救室的门把手:“绾宁,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谢瑾瑜匆匆赶来时,正撞见弟弟一拳砸在墙壁上。
“医生怎么说?”他按住谢瑾初颤抖的肩膀,却被对方反手推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谢瑾初突然失控嘶吼,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明明好好的,刚才我还去看她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仿佛这样就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情况。
十分钟后,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遗憾:“我们尽力了,胎儿没能保住。病人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导致胎盘早剥,出现大出血,目前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观察。”
谢瑾初的世界在瞬间崩塌,双腿一软几乎跌倒。他踉跄着扶住墙壁,不可置信的说道:“不可能,医生,你们再想想办法,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谢瑾瑜扶住摇摇欲坠的弟弟:“病人现在情况稳定吗?有没有后遗症?”
“短期内需要卧床静养,避免情绪刺激。”医生叹了口气,“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情况对病人的身心都会造成巨大创伤。”
等姜绾宁被推出手术室时,外面的天气逐渐黑了下来。谢瑾初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
不多时,姜绾宁缓缓睁开眼睛。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鼻腔里残留的血腥味,让她一阵反胃。
“姐。”姜绾柔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你终于醒了,医生说孩子没了。”
姜绾宁的身体瞬间僵硬,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婉仪的冷笑、小腹的剧痛、还有那阵天旋地转的黑暗……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火烧般难受,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别说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谢瑾初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他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眼眶通红如血。“绾宁。”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给你带了粥,你喝点。”
姜绾宁别过脸去,盯着雪白的墙壁:“拿走。”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
“所以呢?”姜绾宁突然转头,眼神空洞得可怕,“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谢瑾初,我累了。”
姜绾柔看着气氛凝滞,连忙打圆场:“姐,你刚醒,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绾柔,你先回家吧。”姜绾宁打断她,声音虚弱却坚决,“很晚了,爸妈该着急了。”
“我不走,我要陪着你。”姜绾柔急得又要掉眼泪。
“听话。”姜绾宁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瑾初攥紧保温桶:“绾宁,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你现在身边不能离人。”
“不需要。”姜绾宁翻过身,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你出去。”
僵持片刻后,谢瑾初缓缓放下保温桶,脚步沉重地走向门口。关门的瞬间,他回头深深地看了眼姜绾宁单薄的背影,喉间哽咽着:“我就在外面,有任何事叫我。”话未说完,房门已经重重合上。
姜绾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病房陷入死寂。姜绾宁蜷缩成一团,泪水无声地浸湿枕头。失去孩子的剧痛,远比身体上的伤口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终于明白,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