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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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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八百，还要上交一半抽成。】
【会的姿势不少，让穿什么穿什么。】
湿地公园里，天寒地冻，人人呼吸间尽是白气。梁开岁站在湖边，他仰头含冰，以此给口腔降温，阳光透过冰块落在他的唇齿上，他清透得仿佛与冰源自同一种物质。
他换样衣时，手臂上抬，衣摆下露出一截窄腰。二十多米开外，约拍的店主偷拍下来这一瞬，直接甩进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群聊里。
他手机屏幕上，闪起一片消息。
【在玩户外啊？结束没，我去现场围观】
【这是东边湿地公园吧。】
冷风扫过腰腹，梁开岁浑身颤栗却不愿意旁人看出来自己的冷。他在拍的是春装，他用一把瘦骨强撑起来片刻的三月，成了这荒芜园子中，唯一的春色。
十九岁。
偷拍的人拇指反复摩挲梁开岁的模卡。他想，梁开岁在读大二的年龄就出来做全职模特，想必没什么学历，也没家人托举。什么都不懂的年龄，身后就一个半吊子经纪人跟着。自己就算是偷拍他，他也不好说什么，闹起来，反而拿不到尾款，这几个小时就白受冻了。
梁开岁知道自己在被偷拍，但是他没想到这人坏得这么理直气壮，坏得坦坦荡荡，梁开岁抬头和突然闯入的无人机四目相望，想不到无人机后面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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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挪，别拍着人家模特换衣服了。”
山坡后，朱一行从庞海手里接过来无人机遥控器，嫌庞海没眼力劲儿。
“不是我，是这设备非追着人家模特飞，卡颜呢？”
“你脑子被牛舔了吧，还讹上品牌方了。”朱一行关掉人脸追踪功能“人脸追踪功能开着，除了他谁没带着口罩帽子，不追他追谁。”
朱一行看着屏幕，他发现个好玩的，拍这模特的镜头不止一个，他面前的摄影师在拍，不远处的车上还有个人在偷拍，他放大画面，这人手机上的群聊信息都清晰可见。
【一个小时八百，还要上交一半】
【这价做慈善呢？还是有瘾离不开男人啊？】
【薄利多销】
无人机下降一些，偷拍的人一下把手机扣到腿上，他抬眼望向天空。
这人只想在网上编造些艳色的谣言，过过嘴瘾，根本不想真有人顺着网线招过来。他做贼心虚，又急又慌。
他抓起一把石头就去砸这不速之客。
“滚一边去！”
无人机自动避障，一下躲开了石块，石头咣当一声反而砸回了这人车上。
“我这是新提的车啊！”
这人急了又心虚不敢大喊，他咬着牙骂骂咧咧。
“不要脸，飞人头顶偷拍，下作胚子。”
“呦，准头不错啊。”朱一行点评。
“您真别再惹事儿了，咱上上个月的骂，这个月还没挨完呢。”
庞海劝老板。
“我能惹什么事儿啊，我这么老实巴交的，我出门都捂着头。”
“要下车过去看看吗？”庞海问。
“不去，又不是我砸的。”
朱一行坐在车上不挪窝。湿地公园又冷风又大，地上全是泥，他不想下车受风吹，也不想弄脏靴子。这湿地本就不适合游玩，朱一行是最后一位愿意踏进这湿地公园的百万级博主。
这院子里有一个倒映着春野的小水洼偶然爆红，如今这网红机位无人问津。朱一行是做数码科技测评的，他正好需要一个寂寥无人的地方来试飞无人机。
朱一行也没想到，怎么有个二百五草台班子想不开，跑到这地方拍春装。
整个湿地公园一片酥黄，所有春色都在那模特身上。少年人抬眼和无人机相望，浅色瞳仁明亮。
“羡慕啊。”朱一行把手柄递给庞海：“飞着玩儿吧，看看续航。”
庞海安慰老板。
“人要多看自己有什么，那饺子吃烫，男人吃壮，您身材虽然不是人家模特那个风格……”
“我羡慕人家工作态度，你以为我羡慕啥呢？”朱一行打断庞海。
朱一行眼里没有对梁开岁身上男色的欣赏，只有对这风中小白杨工作态度的认可。庞海心说，自己这个摸鱼的，那是比不过人家拉磨的。
“你怎么知道车上那人在偷拍？万一拍湖呢。”
朱一行放大无人机拍到的画面，聊天记录上的字清清楚楚，撇是撇，捺是捺，这设备像素惊人。
“就现在这网络环境，一张图能捧红一个人，一张图也能毁了一个人。之前有人拍到这里一个小水洼，园子里花都被踏平了。”朱一行远远看着那小白杨的背影：“没看见就算了，这不是看见了吗，还能任着这黄谣脏水泼一干净人身上。”
“那你不给自己辟谣？”庞海问老板。
“我不在乎。再说了，我那谣言漏洞百出，骂我的人是真信了吗，那不是纯想骂吗？我人老实，就看我好欺负呗。”
朱一行说起这话还很委屈。庞海是真看不出来他哪里好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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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开岁不再多想这无人机，他在岸边拍完了图，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他抓起来羽绒服的大帽子盖到头上，他的耳廓在温暖的环境里开始发疼发烫，他低头不敢看天，心想怕不是被外婆从天上拧耳朵了。
“今年冬至一定要吃饺子。”
梁开岁在心里提醒自己。
偷拍梁开岁的人过来结了尾款，他抬眼看向梁开岁，眼神里的意味明显。
“弟弟有没有兴趣多赚点零花钱？”
梁开岁的经纪人堆着笑给来人隔开，财哥工作能力是差了点，但是耳朵好使，一听就听出来了，来人放的不是好屁。
“你急什么啊？人家再怪你坏好事。”
这偷拍者像是等着看财哥笑话一样。
“你问问他，他换第一套衣服的时候是不是看了我两眼！他自己想卖你管得着吗？”
财哥看向梁开岁，梁开岁是那种买根吸管都要挑款式的人，这黑毛卤蛋再洗涮八百遍，梁开岁也不会看上。
“开岁，自己说。”
“你衣服袖窿做太深了。”梁开岁字句诚恳“我本来想去告诉你的，看你在偷拍我，我以为你自己发现问题了，所以你只是在偷拍我对吗？”
梁开岁真诚到对方不知道怎么接腔。这人上手要扯住梁开岁问个明白，财哥上去把这人的手掰开。
“行了啊，你这赔钱的手别乱摸别人小摇钱树 ，晦气。”财哥提醒这位“我们孩子说你设计不行，你店绝对开不长，他嘴灵着呢。”
“希望你还没有出大货。”
梁开岁留下的是一句真心的祝福，可这衣服已经出了大货，这话直接就扎在了偷拍者的心上。
财哥带着梁开岁就走。
上了特价网约车，俩人并肩坐在特价车后排，梁开岁一双腿侧了又侧，他找半天才找到能放下自己腿的角度。
“一天天的，净些不要脸偷拍的。”财哥骂骂咧咧：“那无人机也太明目张胆了。不过幸亏是个杂牌，贴牌是什么‘一列花猪’估计是男是女都拍不清。”
“一列红猪吧！”司机一听这个名字就很兴奋：“我就说呢，什么人在这种地方打野战，是他不奇怪。他人丑玩的花，心理变态。”
李守财打开手机，选择了定位，想看看附近的同城消息。他发现是有人在传，有人在湿地公园玩儿嫩模。
“红猪带的那嫩模穿一身黑，小腰一点点，你俩见着没啊？”司机问。
“没。”李守财刚刚没见着别人，就带着梁开岁在忙拍摄了。
财哥过去跟梁开岁八卦：“这红猪跟那嫩模玩这么花，还一点不要避人，以后谁愿意跟他成家啊。”
梁开岁头晕的厉害也没接话，这红猪和那嫩模的婚丧嫁娶，他没一点兴趣，左右也不关他的事。
“叫我说，你带的这小兄弟，这一看也是个没少给女人开封的，要不现在好女人不好找……”
“我不喜欢开封这个说法。”
“你睡你的，别说梦话。”财哥提醒梁开岁“特价车，别跟评分3分以下的司机这么说话，有致死风险。”
梁开岁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财哥搜了下这红猪的绯闻女友，搜了半天都没见到另外三个，看了评论区李守财才知道，这“一位”就是四位。
“我的天，你说他花心吧，这四位跟照着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拍照姿势都一样……”
财哥突然觉得自己脑子前所未有的灵光。他想，既然这个红猪好这款女人，那他偷拍梁开岁显然不是出于私人欲望，那还能是为什么？
定是这位百万博主眼光毒辣，他看到了自己小摇钱树身上巨大的商业潜力。财哥一下就对这个红猪看顺眼了。
“咱要发了啊。你跟着他当网红来钱多快啊，是不是。跟他好好商量商量，说不定你过两天就红了。”
“我不想红。”梁开岁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你别去招惹那个红猪了，听起来不像个好人。”
财哥眼底全是亢奋显然没听进去劝，梁开岁晕的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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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行带着庞海要打道回府，那偷拍的人又过来敲他车窗。
“哥，你这牧马人，鲜亮啊。”这人笑：“帮个忙呗？你车上有牵引绳没啊？我车陷了。”
朱一行素来热心，他推开车门下车，准备行善积德。这偷拍的人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朱一行往那一站，他腿直接到对方胸口了，他五官比起刚刚的模特不遑多让，只是太浓太烈，让人觉得危险。
朱一行从对方手里抽出来那只偷拍了梁开岁的手机。
“你知道我是谁吗？”朱一行问这人。
“不知道。”
“那你会背我的车牌号吗？”朱一行又问他。
“不会背。”
“太好了。”
朱一行笑得特别友善，他抓着这人手机扔向了湖里，湖面留下一串儿漂亮的涟漪。
“我那是新手机！60倍变焦的好手机！新上市的！”
“我知道。”朱一行说：“你报警吧。”
打完水漂，朱一行上车走了，庞海坐在副驾驶脑子要转飞了，他在想回了工作室怎么跟运营交代。
进了红猪工作室的门，朱一行上楼，他一上午没进后台，后台攒了不少私信，其中一个叫“凉开水”的账号异常活跃，别的消息都被压到了下面。
【@一列红猪：别发你那照片了，有事儿说事儿，其他人消息都被压下去了。】
【@凉开水：天，你还真看后台私信呢？】
【@一列红猪：您哪的话啊，我这也是服务行业。】
【@凉开水：有腹肌，有金鱼线】（配图：腰腹特写）
财哥拿着梁开岁的账号一味的招商，想尽可能争取到这个红猪的青睐。朱一行一味觉得对方有毛病，拍了照片没地方发了是吧，跑自己这找优越感来了。不能因为网传自己丑，就这么欺负人吧。
【@一列红猪：有病？】
【@凉开水：没病，0科技，入职可办健康证】（配图：几十张正侧面面部特写）
“真脑子有病。”
朱一行边骂边点开这个“凉开水”的首页，然后找到了拉黑键，要拉黑他。系统弹窗提示，“一列红猪”账号的黑名单名额已经到了上限。
朱一行知道红猪这俩月没少挨骂，但是他确实不知道，骂自己的人能多到给黑名单塞满，他甚至不知道黑名单有上线。
朱一行难得主动搜了一下自己的绯闻。实时广场上，有人说他跑到湿地公园和一嫩模打野战。
“哪清纯嫩模这么抗冻啊？”
朱一行刷着八卦都觉得自己胯/下一冷。
红猪工作室楼下，运营问庞海。
“老板这次出门没惹什么事儿吧？”
庞海抬头看了下二楼小白门，然后又看看工位上的运营淼姐。
“他，打了个，水漂。”庞海说：“挺长一串儿涟漪，挺好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