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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一炷香燃尽。

      苏澄月缓缓睁开眼,眸中戾气未散,只余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侵入识海的污秽尽数排出。

      原本生机勃勃的海域此刻死气沉沉。

      海面上,密密麻麻翻着白肚的死鱼随波漂浮,周遭的海生植物也尽数枯萎蔫败,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苏澄月漠然起身,足尖点过海沙,对那些因他威压而僵死的蝼蚁视若无睹。
      如鬼魅般没入岸边的密林深处,最后一点踪迹随着风消散。

      人间,某座繁华城池的烟花巷陌。

      苏澄月悄然落地,周身仙气尽敛,华贵的仙袍化作寻常青衫,气息也收敛得如同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

      他步履从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提用油纸细心包裹的蜜饯,甜香隐约透出。

      苏澄月轻车熟路停在一家琴馆的雕花木楼前,前脚刚踏过门槛,后脚便有一股浓烈刺鼻的脂粉香风扑面而来。

      “哎呦喂……稀客啊!苏公子您可算舍得来看我们了!”

      一个风韵犹存穿着艳丽的女人扭着腰肢迎上来,手中香帕作势要拂上苏澄月的胸口,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阿桃在吗?”苏澄月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红娘眼中精光一闪,收回帕子掩唇娇笑:“阿桃呀?他可是念叨您好些日子了!您放心,只要是苏公子您来,阿桃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得给您挤出空来!”

      她说着,朝二楼正中一扇雕花木窗扬了扬帕子,拔高嗓音喊道:“阿桃,快瞧瞧谁来了,你日思夜想的夫君来看你啦——”

      话音未落,那扇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一个披散着如瀑长发的少年踉跄着冲了出来,甚至来不及系好松垮的外袍,赤着脚便噔噔噔跑下楼梯,如同一只归巢的乳燕,一头扎进苏澄月怀里。

      “公子——”

      少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浓烈的依恋,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埋进苏澄月的胸膛。

      几缕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苏澄月的手臂上,一股清幽冷冽的兰花暗香,悄然钻入苏澄月的鼻端。

      “阿月,我好想你呀。”阿桃仰起脸,眼眸亮晶晶的,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你好久都没来看阿桃了,明日是阿桃十五岁的生辰,阿月能来陪阿桃吗?”

      他一迭声地说着,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苏澄月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不耐,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和的假面。

      他轻轻将阿桃从怀里推开一点距离,举了举手中的油纸包,声音放柔:“我买了你最爱的蜜饯,乖,我们上楼去说,好吗?”

      那熟悉的甜香透过油纸传来,阿桃眼睛瞬间更亮了,立刻欢喜地挽住苏澄月的手臂,迫不及待地将人往自己二楼的房引:“是城东李记的吗?隔着油纸我都闻到那股梅子香了……”

      少年清亮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

      楼下,红娘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锭子,满意地眯起了眼,刚转身要走,几个被晾了半天的客人便围了上来,语气酸溜溜又带着狎昵。

      “红娘,刚才那小白脸谁啊?凭什么他就能碰阿桃?”

      “就是!阿桃明日就十六了,按规矩该挂牌接客了吧?哥几个可等好久了……”

      “从十三岁雏儿养到现在,出落得水葱似的,红娘你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吧?也该让兄弟们尝尝鲜了……”

      那些充满下流意味的话语钻进红娘耳朵,她心里啐了一口。

      一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苏公子神仙般的人物,出手又阔绰,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惦记我的阿桃?阿桃那脸蛋身段,可是老娘花了大心血栽培的摇钱树!

      但面上,她却堆起职业假笑,扭着腰肢安抚:“哎哟喂各位爷消消气,听妾身说呀,刚才那位苏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宫里贵人眼前的红人,坊间都传他是九重天上下凡的仙君老爷呢,咱们阿桃啊,是得了仙缘……”

      二楼,房内。

      室内暖香浮动,茶烟袅袅。

      阿桃依偎在苏澄月怀里,像只贪食的小猫,左右开弓,拈着蜜饯小口小口地吃着,腮帮子微微鼓起,满足地眯着眼:“唔真好吃,还是李记的味道最好。”

      说着他侧过脸看向苏澄月,眼神纯粹而依赖。

      苏澄月眸色幽深,抬手用指腹轻轻揩去阿桃嘴角沾着的糖霜,然后将那点甜腻放入了自己口中。

      他素来厌恶甜腻,只偏爱那生于污浊泥潭却清冷孤绝的青莲,唯有在夜深人静时,亲手将其折断碾碎,看着那冷冽的香气在指间彻底消散,才能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阿桃。”
      苏澄月低唤一声,手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缓缓抚过阿桃那张与顾桉足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最终停留在那柔软粉嫩的唇瓣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摩挲。

      阿桃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顺从地仰起头,闭上眼,承受着这个不带多少温情的吻。

      手中的蜜饯无声滑落,掉在地毯上,滚了几滚。

      暖炉里逸出的白烟,氤氲了纠缠的身影。

      “阿桃。”
      苏澄月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猛地将阿桃压倒在柔软的锦被上,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骤然扼住了少年纤细脆弱的脖颈。

      “告诉我,”他俯视着身下瞬间因窒息而涨红了脸的少年,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我最讨厌什么?”

      空气被瞬间剥夺。

      阿桃痛苦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挣扎,双手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最终只是颤抖着顺从环上了苏澄月的脖子。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阿月……说……不……不喜欢……话多……的人……”

      “还有呢?”苏澄月的手指收得更紧,欣赏着阿桃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不……喜欢……爱……笑的……”阿桃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继续。”苏澄月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

      “……不……喜欢……像……阿桃……这样……的……”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颈间的钳制骤然消失。

      紧接着,一股带着清冽气息的空气被渡入口中。

      阿桃如同濒死的鱼,贪婪地攫取着这救命的氧气,胸口剧烈起伏。

      苏澄月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温柔地将虚脱的阿桃重新拥入怀中,一遍遍怜惜地亲吻着他眼皮上未干的泪珠。

      “阿桃……”他的声音低沉而蛊惑,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是你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呵斥我,却又在下一刻轻抚我的脸,对我说‘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

      怀中的阿桃,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闭着眼,手指死死揪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我知道了。”少年哑声开口,带着一种认命的绝望。

      几个呼吸间,他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苏澄月,然后踉跄着站起身,努力挺直那单薄的脊背。

      阿桃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画中那人睥睨众生的姿态,颤抖着抬起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甩在苏澄月脸上。

      “谁给你的狗胆——”

      阿桃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尖锐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那份强装的冷厉。

      “敢碰本座!!!”

      这声呵斥,是他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对着镜子模仿了千百遍,才勉强学到的几分神韵。

      而被扇了一巴掌的苏澄月,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恩赐,他捂着脸,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而痴迷,竟顺势噗通一声跪倒在阿桃脚边,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罪该万死!求师尊责罚!求师尊原谅弟子……”

      他抬起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赤裸裸的渴望。

      那是他苏澄月永远不敢对真正的顾桉显露的,肮脏而卑微的占有欲。

      如此丑陋。

      如此见不得光。

      阿桃看着脚边这个卑微又疯狂的男人,心中一片冰凉的悲怆。

      他缓缓俯下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苏澄月被打红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爱我吗?”

      苏澄月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头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阿桃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但苏澄月厌恶他的笑容。

      口中的蜜饯甜香犹在,脖颈上那圈狰狞的紫黑掐痕却时刻提醒着他窒息的恐惧。

      最终,阿桃只能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绪,只余下无尽的疲惫与悲凉。

      “公子,阿桃累了。”

      原以为年少时遇见的那位谪仙,是救他脱离泥淖的光,却不想这光本身,也深陷在更肮脏的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都是可怜虫罢了。

      仙府别院,阳光正好。

      “啪嗒。”

      一滴温热的泪水砸落在泛黄的书页上,瞬间晕开了墨色的字迹。

      唐桉合上那本名为《囚心劫》的话本子,胸口堵得发闷,下意识就拉起旁边池映宽大的袖口擦了擦微红的眼眶。

      正全神贯注用草茎逗弄着陶罐里两只蛐蛐的池映,余光瞥见唐桉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一紧,蛐蛐也不顾了,连忙转过身,双手捧住唐桉的脸颊,紧张地左右查看:“怎么了?又想爸妈了?还是想那只蠢狗唐伯虎了?或者……”

      “停停停!!!”唐桉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赶紧拍开他的手,双手扶住自己的脑袋定了定神,“别瞎猜,我没那么脆弱,不就是3个月零3天又24分大概30秒没回家吗,我是被这破小说给虐的!”

      他语气带着点恼羞成怒。

      池映:“……”

      他看了看那本被丢在一旁封皮花哨的话本,又看了看自家媳妇儿泛红的眼圈,一时无语。

      唐桉将那本《囚心劫1》随手扔到旁边矮几上,那里已经摞起了高高的一叠类似的话本子。

      他百无聊赖地趴回书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陶罐里刚刚被池映视若珍宝的常胜将军。

      “……也不知道这第二部什么时候出。”他闷闷地嘟囔。

      池映看着自己的爱将被唐桉戳得在罐子里乱跳,也跟着趴下来,下巴搁在手臂上,侧头看着唐桉:“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看不上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吗?以前在家,书架上摆的可都是什么《百年孤独》《战争与和平》,不是诺奖级别的巨著你都不带翻的。”

      唐桉懒洋洋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少编排我,这里连个活字印刷术普及度都存疑,你上哪儿给我找诺贝尔文学奖?别说诺贝尔了,诺贝尔他祖宗有没有投胎到这里都是个问题。”

      “操。”池映被逗乐了,没忍住笑出声。

      自从唐桉穿越过来,带来了现实世界的消息,尤其是确认了两界巨大的时间流速差后,池映的心态确实轻松了许多,几乎把这里当成了一个超长待机的蜜月度假世界。

      他整日悠哉游哉,哼着小曲儿,偶尔才陪着唐桉研究一下那些看起来希望渺茫的回家方案。

      但唐桉不同。

      他此刻经历的,正是池映当初独自经历过的全过程。

      从最初的惊恐茫然,到怀疑真实性,再到如今的间歇性摆烂,最后贯穿始终的,是对家人对原来世界无法抑制的思念。

      池映深知这种煎熬的滋味,更明白若真的回不去,那将是怎样一种灭顶的绝望。

      因此,他努力地,近乎刻意地让自己显得乐观、可靠、沉稳,在唐桉面前塑造出一个天塌下来有老公顶着的坚强形象。

      然后努力着努力着,池映就发现,过去七年婚姻生活里累积的成长,竟远不及他在这个世界独自挣扎一年,以及现在努力支撑唐桉的这段时间来得迅猛和深刻。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唐桉忽然侧过脸,枕着自己的手臂,闷闷地说:“我们好像很久没吵架了。”

      池映微微一怔,随即伸手,用指腹轻轻掐了掐唐桉细腻的脸颊肉,笑道:“这样不好吗?说明我们更加成熟了,磨合期也过了,进入稳定甜蜜期了呗?”

      唐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探究,没有说话。

      他熟悉的池映,骨子里是头永远不可能被驯服的倔驴,就算老了要进棺材,也绝对会梗着脖子站着进去。

      那股少年般永不低头的傲气,那比喜马拉雅山还高的自尊心,怎么会因为他唐桉的出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桉心里清楚,在他到来之前的这一年里,池映一定经历了某些极其惨痛的事情,才让对方变化这么大。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池映掐他脸的手背上,安抚拍了拍,声音很轻道:“别怕,有我在呢。”

      池映心头一暖,嘴角刚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正要开口——

      “唳!”

      陶罐里那只被唐桉戳烦了的常胜将军猛地一个高跳,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池映高挺的鼻梁上,六条腿慌乱地扒拉着。

      “喂喂喂——”

      一个焦急又带着点电流杂音,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般缥缈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清晰炸响在面前。

      “唐桉在吗?池映在吗?”

      “喂喂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正忙着把鼻梁上的蛐蛐抓下来的池映,和刚刚直起身的唐桉,动作瞬间僵住。

      两人猛地抬头,四目相对,瞳孔地震。

      操!

      幻听???

      还是家里来电话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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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完结,养肥的宝贝们可以开宰啦,然后下本文《暗恋对象说自己是怪物》开文啦!!!人设大概是佛系懒癌晚期精神状态美丽的强大自信受和傲娇纯情嘴忒硬一哄就好的幼稚鬼脆弱攻,感兴趣的小宝们可以去收藏支持一下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