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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儿子 ...

  •   庄随遇被下放到这岭洲,虽任的是个闲职,但依旧避免不了应酬。

      尤其是他这初来乍到,总要去拜访一下当地的官员。

      之前是一应事物还没收拾,没来得及过去。如今得了空,便由杨朗山做了个中间的传话人,在金缕阁包了个房间。

      毕竟要让庄随遇自己弄这些事,他是万万搞不定的。

      庄二公子是个风雅人,会吃喝玩乐,会打球赛马,却唯独处理不来这些俗物。

      从前官场往来的交际,都是妻子出面替他解决的,他只需要露个面,喝点酒就行了。

      如今出门在外,幸好还有好友帮忙。

      庄随遇大大的松了口气。

      尤其他这位小友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八面玲珑,待人接物圆滑周到,早早的就打通了岭洲各个官员的门路。有他在场,总不至于叫饭桌上冷下来。

      可惜他到底放松得太早,低估了这满桌人的醉后习性。

      谈生意的地方,难免沾了些风月之色。这屋子里弹琵琶的,打扇的,依偎在众人身旁倒酒的,无一不是楼里美貌的女子。媚眼含羞之间,引得人频频喝酒。

      庄随遇已经不止一次借着饮酒的功夫,抬袖挡住那些人露骨的视线了。

      他心里暗自生恼,从前在京城里,哪里有人敢用如此冒犯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看?

      有阿卓在他身边坐镇,席间向来是规规矩矩的。别说是伶人妓子之辈,便是连丝竹管乐之声都是挑的清新雅致的曲子。

      哪像现在?

      靡靡之音作伴,众人酒醉丑态百出。

      便是好脾性如庄随遇,也因那些过于直白的痴迷目光而感到些许不适。

      在又一次举杯相碰的时候被人偷摸指尖,庄随遇恼怒了,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就往旁倒去。

      揉着额头,假装喝醉似的靠在小友身上,实则不住的拿帕子擦手。

      桌子的遮挡下,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庄大哥在做什么?”旁边的杨朗山微微侧了侧头,半揽着他的肩膀,微热的气息吐露在他的脖子上,像是贴着他的耳垂在低语。

      这种事情怎么好跟人说?庄随遇也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脾气耐心亦跟着不好了,他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杨朗山却眼睛一眯,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眸光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冷了下来。

      他忽然大笑出声,举杯敬酒,桀骜又爽朗,很快带动了桌上的气氛,几个官员醉醺醺的跟着回应。

      旁边伺候妓子们却眸光一闪,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信号,纷纷妩媚的笑起来,攀附着官员的脖子轻声说着什么。

      挑逗得人再也按耐不住,一个个的搂着人站起来告辞,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待到人都走光了,杨朗山又挥了挥手,这下连弹曲儿的也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杨朗山看着紧闭的房门低声骂了句脏话,眼神有些乖戾。这群王八犊子的酒囊饭袋,敢砸他的场子,他要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连他的人都敢肖想?他自己都还没那个胆子呢!

      压着一腔火气回过头,却看见庄随遇正撑着头呆呆的望着门口的方向,手里转着个酒杯,也不喝,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朗山突然恶趣味上心头,他凑过去,邪邪的笑着,“庄大哥可是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

      声音在耳畔响起,庄随遇回了神。

      他见着年轻人捉弄的神情,眼角微翘,似无奈般的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当年逛花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话说得不假,庄二公子欢场潇洒的时候,这小屁孩儿估计连毛都还没长齐呢。

      他摇摇头,懒懒散散的站起身,“不过是觉得他们刚才还那么难缠,怎么突然就走了罢了。”

      杨朗山本来有些不爽的,嘴角都耷拉下来了,此刻见他起来又巴巴地跟上去替人整理衣领,“当然是因为美人在怀,色急如焚了呗。”

      他轻嗤道。

      看了看半阖着眼站在他身前的庄随遇,好似被他虚虚得笼罩在怀里一样,杨朗山心头火热,又觉得欢喜起来了。

      许是酒壮人胆,他整理完衣服也没松手,反而不动声色的抚了抚那人的后颈。

      乌发撩开到一旁,雪白的颈子处因着酒意微微泛粉,混合着庄随遇身上那种不知名的淡淡香气。只叫人嗅上一口,便心晃神迷。

      杨朗山喉结滚动着,哑声问道,“庄大哥呢?他们都挑了人,庄大哥不想也选个吗?”

      略显粗糙的指腹微微摩擦着,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来。

      庄随遇被那股痒意惊醒了神,“我?我是不可的!你嫂嫂才去了,我怎么能做这种对不起她的事情?”

      “再者、再者........”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有些犯困,他按了按头,眉宇间才怔松开,“我这都多大的岁数了,早过了少年人贪欢享爱的时候。”

      庄随遇说着说着忽然一顿,目光落在身后人高挑挺拔的身形上。

      心道,小友这般说,该不会是对方想去,结果碍于他在身边不好意思开口吧?

      于是拍了拍杨朗山的肩膀,微笑着露出‘领悟’的神情,“你若是想去自行去便是,不必顾忌我。”

      杨朗山嘴角一抽,“........我不想。”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年轻人气血旺盛,难免精力充沛无处发泄。

      庄随遇寻思着在杨家的时候也没见过对方身边有人,于是体贴的开口,“你也不必事事都依着我,我不去是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心思。”

      “一来我心中只有你嫂嫂,二来我都这把年纪.........”

      他话还没有说完,杨朗山就已经气急的出声了,“年纪年纪,你怎么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说得跟你多老似的?”

      他简直听不得庄随遇说这两个字,好像每说一遍,都在提醒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

      这老男人,真是要气死他了!

      闻言庄随遇苦笑一声,他好像做什么表情都好看的很,便是连无奈都比别人亮眼几分。尤其是那轻勾起的唇角,简直要叫人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了。

      “虽然知道朗山你是为我好,可事实便是如此。而且——”

      他指尖点在眉尾处,似在思索怎么开口,最后轻笑出声,“再过几年,我儿子都有你这么高了。”

      “砰!”的一声重响,是杨朗山被凳子绊倒的声音。

      他一拳头重重砸在地上,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杨朗山急火攻心,差点要一口血呕死了,“你、你说什么?你都有儿子了?!”

      他急匆匆的就要爬起来质问,结果脚下无力,又“哐当”的磕在桌角处,看起来简直凄惨极了。

      庄随遇满脸愕然的看着他的举动,愣了好几秒才开始慌神,“朗山!朗山小友,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他连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又上下检查着,最后摸着杨朗山的开始流血的额头,有些被吓到了,“痛不痛?都流血了,不行,我得赶紧带你去找大夫!”

      哪知还没开动又被拽住胳膊,杨朗山没管头上的伤,死死地抓着人一字一句地颤声问,“你、你都有儿子了?”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其间夹杂又痛又怒又悔恨晚矣的神情,简直复杂极了。

      杨朗山在此刻无比的痛恨那个高之卓,痛恨他安排在京城的探子,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给他传过来。他简直要一口血喷出来晕过去了。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都三十有四了,膝下当然有孩子了。”

      庄随遇有些慌乱的用帕子替他捂住额头,好在伤口不大,血液很快就止住了。

      可那依稀流下来的猩红血迹依旧给杨朗山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凶相,让他隐隐看起来有几分阴鸷,连颈部鼓起的青筋都变得可怖起来。

      庄随遇没留意到,只是想起那几年按时从岭洲送过来的节礼,想起他当时一怒之下发誓和所有好友绝交,因此从未回信也从未再联系。

      心里不由缺了几分底气,连说话都软了几分,语气里带着几分求和似的讨好,“朗山小友,你别生气了,你若是想知道,我现在就跟你一一细说。”

      荡漾开的桃花般的细纹,似春水涟漪,柔和下来当真是缱绻极了,看谁都带着几分情意。

      无端撩人心弦,却又不自知,白白让人辗转难眠。

      杨朗山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只重重的吐息暴露了他的心绪。

      庄随遇只好接着哄道,“你逊儿弟弟少时就被送到山上去就学,京中少有人见过他,你没听说过,也是正常。”

      “不过你们也是很有缘呢。”他轻轻说。

      杨朗山本该是压抑着沉郁怒意的,听他此言,还是忍不住动了动耳朵,不经意地问出声,“哪里有缘了?”

      他分明气都要气死了。

      庄随遇笑道,“逊儿从小就聪颖非凡,早熟而稳重,隐隐有朗山小友当年神童的风采呢。”

      而且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也是小小年纪就绷着张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见着庄随遇偷喝酒还要冷冷的数落他,一点也不可爱了。

      有时被说得焉哒哒的,庄随遇见了儿子就心里发虚,还要绕着墙走。

      当真是爹没爹样,儿子没有儿子样。

      杨朗山却是不知他心里作何想法,自己被气笑了,“哪里有我的风采了?他——”

      他比得上我么?他有我聪明么?他怎么能跟我相比?

      杨朗山心里有一系列幽怨的话想说,可在看到那人有些失落的神情时又咽了回去。

      他听见庄随遇低低的带着哀愁的声音,“朗山小友……是不喜欢逊儿吗?”

      好吧,那小子还真能和我相比。

      杨朗山暗自咬牙切齿,脸上黑了又青,青了又黑,反反复复的闪过诸多情绪。他心想,那小子纵然是高之卓的儿子,但也是庄随遇的儿子,身体里有一半庄随遇的血。

      既然是庄随遇的儿子,那……那就也是他的儿子!

      他磨着牙,憋着一腔说不出来的郁结之气,怏怏的开口,“哪里,我喜欢,只要是你的儿子,我都喜欢得紧呢。”

      我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来疼。

      他在某几个字上真是加重了语气,只能强行安慰自己,或许那小子并不如其母那般讨厌,或许他生得更像庄随遇呢。

      虽这般想着,可杨朗山却眉眼阴郁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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