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9、第189章 古今交汇 ...
-
北境，镇北王府遗址。
暴雨初歇。铅灰色的天幕被撕裂，露出一角洗练的湛蓝，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泥泞不堪的废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湿木朽烂的微酸、以及一种混合着铁锈与硝烟残留的、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巨大的探方内，浑浊的泥水在坑底汇集成片片水洼，倒映着破碎的天空。断裂的蟠龙石柱半埋在泥浆中，焦黑的梁木斜插在坍塌的墙基上，残存的琉璃瓦片在泥水里闪烁着黯淡的光泽。几台大型抽水机轰鸣着，将坑底的积水源源不断地抽走，露出底下更加狼藉的淤泥和破碎的砖石。空气中，挖掘机的引擎低吼、铁锹撞击石块的脆响、以及考古队员（龙套）压低嗓音的指令声交织成一片紧张而有序的韵律。
吴琬卿站在探方边缘的临时观测台上。一身利落的藏蓝警用雨衣，裤腿高高挽起，沾满了泥浆的雨靴踩在湿滑的木板上。墨发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眼神锐利如鹰際，扫视着整个发掘现场，维持着秩序与安全。指间那枚琥珀星辰戒指，在稀薄的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芒，与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隐隐共鸣，传递着恒定的温热。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探方深处，那个正俯身仔细勘察一处焦黑地基的身影上。
沈砚蹲在泥泞中。他同样穿着沾满泥点的深蓝色防水冲锋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沾满泥浆的小臂。金丝眼镜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水雾，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面前一片相对平整、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地基残迹。他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考古探铲，极其小心地刮去石板缝隙间的淤泥。动作专业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郑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入泥浆，他却浑然不觉。胸口的星辰戒指，传来一阵阵清晰而温热的悸动，仿佛沉睡的星辰被唤醒，与脚下这片土地深处沉睡的某种存在……隐隐呼应！
“沈教授！东侧塌陷区加固完成了！排水也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清理核心区了！”小杨（龙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水，大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
沈砚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刻起身。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扫过那片青石板地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板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淤泥完全掩盖的、如同人工凿刻的凹痕。胸口的悸动陡然加剧！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冷刺痛与灼热焚心的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现！
龙城祖陵深处！冰冷的石壁！巨大的紫铜浑天仪在幽暗中缓缓旋转！星光流转！他枯坐的身影！灰翳的眼睑下！指尖在冰冷的石板上精准划过！勾勒出繁复的星辰轨迹！一道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其后幽深的甬道！甬道尽头！是堆满竹简与星图的密室！还有……那枚悬浮在阵法核心、散发着温润光芒的……血玉符咒！
“呃……”沈砚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探铲险些脱手！他下意识地扶住旁边湿滑的石柱！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布满血丝！
“沈教授！您没事吧？”小杨连忙上前搀扶。
“没事……”沈砚摆摆手，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压下翻腾的记忆洪流，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片青石板地基的中心区域！一个极其模糊、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这里……”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精准地！指向地基中心一块看似毫无异常的巨大青石板！“下面……有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一个……密室……”
“藏着……星象图……”
嗡——！！！
话音落下的瞬间！吴琬卿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悸动传来！她猛地看向沈砚所指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石板下方！一股沉睡已久的、浩瀚而熟悉的星辰之力！正被沈砚的话语唤醒！隐隐波动！
“星象图密室？”小杨和周围的考古队员（龙套）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这片区域他们已经反复勘探过多次！地质雷达扫描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空洞结构！
“沈教授……这……不太可能吧？”一位头发花白、经验丰富的老考古队员（龙套，王工）皱起眉头，“地基结构很完整，没有发现……”
“启动声波探测仪！聚焦这个点！”沈砚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指向石板中心！指尖微微颤抖！镜片后的目光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频率调到……7.2赫兹！穿透深度……十五米！”
指令发出！技术员（龙套）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迅速操作起来！一台结构精密的声波探测仪被推到指定位置！探针精准地抵在沈砚所指的石板中心！
嗡——！！！
探测仪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无形的声波如同水纹般穿透厚重的石板！深入地下！
几秒钟后！
探测仪的显示屏上！原本平稳的波形图猛地剧烈震荡！一个极其清晰、深度约十二米处的巨大空腔信号！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赫然显现！
“天啊！真有空洞！”技术员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深度十二点三米！体积……很大！结构……异常规整！像是……人工开凿的密室！”王工也凑过来，看着屏幕上清晰的信号，老眼瞪得溜圆！
整个发掘现场瞬间沸腾！所有队员都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兴奋！
“准备切割设备！小心！避开所有可能的承重点！”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迅速下达指令！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清理周围淤泥！加固边缘！准备吊装！”
巨大的金刚石切割机轰鸣着启动！刺耳的切割声撕裂了空气！水雾弥漫！火星四溅！厚重的青石板在锋利的刀轮下缓缓裂开！露出底下幽深的黑暗！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陈年土腥、朽木纸张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当最后一块石板被吊车小心翼翼地移开！一个直径约两米、垂直向下、深不见底的方形洞口！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洞口边缘光滑整齐！显然是精心开凿！一股阴冷的气流从洞内涌出！带着千年的寒意！
强光手电的光柱刺入黑暗！光线下！一架锈迹斑斑、却结构完好的青铜梯子！紧贴着洞壁！向下延伸！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我下去！”沈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抓起一支强光手电！戴上安全头盔！系好安全绳！动作迅捷！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黑暗深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教授！小心！”吴琬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指尖用力！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热跳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洞内那股沉睡的星辰之力！正因沈砚的靠近而剧烈波动！
沈砚回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穿透水雾！精准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千年的沧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他反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指尖温热！传递着磐石般的坚定！
“等我！”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转身！顺着冰冷的青铜梯子！一步步！沉稳而坚定地！踏入那片沉寂了千年的黑暗！
密室。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浓稠的黑暗！将狭小的空间照亮！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纸张腐朽的气息！四壁是打磨光滑的黑色玄武岩！刻满了繁复玄奥的星辰轨迹与符文！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晶石！如同微缩的星空！散发出冰冷而浩瀚的星辰之力！
密室中央！一座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大星盘！静静矗立！星盘表面！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更加精细的星辰坐标与运行轨迹！星盘中心！一个凹槽内！空无一物！只余下一圈淡淡的、散发着微弱赤金光芒的能量印记！正是……血玉符咒曾经悬浮的位置！
而在星盘旁！一张同样由黑曜石雕琢的书案上！赫然摆放着一堆……保存相对完好的……竹简与……数卷边缘焦黑、用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卷轴！
沈砚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呼吸骤然停止！他一步步！如同朝圣般！走向那张书案！胸口的星辰戒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悸动！与密室中弥漫的星辰之力激烈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带着千钧的沉重！极其轻柔地！拂去兽皮卷轴上厚厚的灰尘！
卷轴展开！
泛黄的兽皮上！一行行清晰无比、用暗红色朱砂书写的、古拙苍劲的篆字！如同燃烧的火焰！跃然眼前！
《北斗星枢演阵图注》
——萧战手书
嗡——！！！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沈砚的身体猛地剧震！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震撼与……宿命轮回的洪流！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全身！他死死盯着那熟悉的字迹！那力透纸背的笔锋！那转折间的神韵！与……他脑海中！那无数次推演星图、记录笔记时的……书写本能……完美重合！
是他！
是萧战！
是他亲手写下的推演！
他颤抖着！迅速展开旁边一卷竹简！竹简上！用更加古老的鸟篆！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复杂的星象观测数据、能量节点推演、以及……针对魔神核心弱点的……阵法模拟图！
嗡——！！！
胸口的星辰戒指灼热如焚！一股庞大而清晰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狠狠冲入他的脑海！密室中！烛火摇曳！他枯坐的身影！灰翳的眼睑下！指尖在竹简上飞速划过！推演着星辰轨迹！计算着能量节点！每一笔！都凝聚着呕心沥血的智慧与……深入骨髓的……守护！
“快！把东西都拿上去！小心！轻拿轻放！”洞口传来小杨激动的声音！升降篮缓缓降下！
沈砚猛地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小心翼翼地将书案上的竹简和兽皮卷轴！一件件！极其轻柔地！放入特制的防震恒温保管箱中！
当他拿起最后一卷兽皮卷轴时！目光扫过星盘中心那个空置的凹槽！以及那圈淡淡的赤金能量印记！胸口的悸动陡然加剧！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圈印记！
嗡——！！！
指间的琥珀星辰戒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燃烧太阳般的刺目赤金光芒！光芒瞬间将整个密室照亮！一股浩瀚、温暖、带着守护意志的磅礴能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狠狠注入那圈黯淡的能量印记之中！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雪消融般的轻响！
那圈黯淡的赤金印记！如同被点燃的灯芯！猛地亮起！散发出恒定而温润的光芒！与戒指的光芒激烈共鸣！整个星盘！仿佛被瞬间激活！表面镌刻的星辰轨迹！那些镶嵌在穹顶的幽蓝晶石！都仿佛亮了一瞬！散发出更加清晰的星辰波动！
光芒敛去！戒指恢复温润！星盘中心的印记也重新黯淡！但那股沉睡的星辰之力！却仿佛被彻底唤醒！变得更加活跃而……平和！
沈砚怔怔地看着星盘！看着那圈重新黯淡却仿佛多了一丝生机的印记！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剧烈闪烁！一股难以言喻的……圆满感……油然而生！
地面，临时搭建的文物保护帐篷。
恒温恒湿的环境隔绝了外界的湿冷。柔和的灯光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保护剂的微辛气息。巨大的工作台上，铺着洁白的无尘布。刚刚从密室中取出的竹简和兽皮卷轴，被极其小心地摊开。谢晓瑶（龙套）戴着白手套，手持放大镜和特制的软毛刷，正在极其轻柔地清理着卷轴表面的浮尘。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沈砚站在工作台旁。他已脱下沾满泥浆的冲锋衣，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深灰色衬衫，袖口依旧挽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紧紧锁定着工作台上那卷摊开的兽皮卷轴——《北斗星枢演阵图注》。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硬皮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已经磨损，边缘卷起，显然经常翻阅。
“沈教授！这……这太不可思议了！”谢晓瑶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她指着卷轴上一幅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线条和光点构成的阵法推演图，“这……这能量节点的布局！这星力流转的轨迹！简直……简直……”
沈砚没有回答。他缓缓翻开手中的笔记本。笔记本内页，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复杂的公式、草图、以及……用现代术语标注的星图推演！其中一页！赫然描绘着一幅与兽皮卷轴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阵法能量节点图！旁边用清秀的钢笔字标注着：“基于北斗七星能量共振的诛邪阵核心节点推演（优化版）——沈砚”
嗡——！！！
胸口的星辰戒指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传来！沈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卷轴推演图下方！一行用更加细密的朱砂篆字书写的注解上！
“星力流转！如江河奔涌！然！归墟侵蚀！如暗礁险滩！需引天枢之力！为阵眼！化星流为旋涡！聚于一点！方可破其魔核！”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笔记本上的注解！
“星辰之力在魔神核心（归墟侵蚀点）附近呈现异常扭曲，类似引力透镜效应。需以天枢星（能量最强点）为引导核心，构建能量漩涡，将分散的星力聚焦于侵蚀点，方能突破其防御阈值。”
古今文字！
不同表述！
但……核心思想！
推演模型！
甚至……那“旋涡”与“聚焦”的意象！
都……如出一辙！
“这……”谢晓瑶也看到了笔记本上的内容！她失声惊呼！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沈教授！这……这怎么可能？！您的推演……和……和萧战的手稿……几乎……一模一样！”
沈砚的身体微微颤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剧烈闪烁！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宿命轮回的震撼与……一丝深藏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过兽皮卷轴上那行古老的注解！又缓缓拂过笔记本上那行清秀的钢笔字！
指尖划过！
跨越千年！
思想交汇！
就在这时！
嗡——！！！
他指间的琥珀星辰戒指！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赤金色的光芒温暖而恒定！光芒之中！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的老者虚影！缓缓浮现！正是玄机子！
虚影悬浮在卷轴与笔记本之间！目光平静地扫过古今两份手稿！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释然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微笑！随即！虚影化作点点星屑！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戒指的琥珀晶石之中！
光芒敛去！
戒指温润如初！
帐篷内！
一片死寂！
唯有纸张的微响！
与……两人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沈砚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帐篷的帆布！望向探方深处那片幽暗的洞口！又缓缓转向身旁！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帐篷门口、静静凝视着他的吴琬卿！
她的目光平静！锐利！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温柔！
沈砚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却无比清晰地！勾起一抹温润的弧度！那弧度里！有震撼！有释然！更有……一种跨越时空的……默契与……圆满！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那幅推演图的旁边！极其郑重地！添上了一行字：
“古今印证，大道同归。——沈砚于镇北王府遗址”
笔尖落下！
仿佛为这场跨越千年的对话……
画上了……
圆满的……句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