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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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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千里迢迢回来,只见梁禾煜一个。
而梁禾煜对自己说了谎。
蔺丞傅相信两人不会发生什么,只要梁禾煜上前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是沈斯年的艺术家毛病又犯了跑回来找灵感让他保守秘密云云,自己一定照单全收。
但眼前的人对他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不安与躁动的因子不可控地在心里出现,令他再次体会之前在画室中看见沈莫两人暧昧互动时那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
两人来到蔺丞傅在本城的住所。
开门,开灯,关门。
梁禾煜注视面前站着不动的背影。
蔺丞傅做好了心理设防才回头,经过傅明俊那件事,他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
“斯年回来找你什么事情?为什么对我说谎?”
梁禾煜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在那里碰见你。”
没碰见的话是否就会一瞒到底?自己究竟在他心中处于怎样的位置?
蔺丞傅开口,“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梁禾煜抬眼,“你相信我和斯年之间什么都没有吗?”
“相信!”
梁禾煜看着他,“你是相信斯年,还是相信我才会得出这个结论?”
“两个都相信!”蔺丞傅不自觉握紧拳头。
看进对方眼里,梁禾煜说,“对不起,那么,我,令你失望了。”
“……”
一时沉默。
梁禾煜移开视线,盯着虚空,“蔺先生,我们的访谈,似乎还差一点才完成,今晚,我就来说一说最后那一位金主,听完后,你就会得到答案。”
“……”
“既然你知道最后这位金主是谁,我就直接以名字称呼。”梁禾煜背靠墙壁。
“我与斯年怎么认识,你应该知道,我一开始没答应当他的模特,他自己却找上门来,送了我一水晶瓶的向日葵。那个品种的向日葵,叫阳光明亮,与我当时对他的印象一致。”
“接下来签约时,他被荣姐坑了好大一笔,我调侃他,他却笑着回应我,美本来就是无价的,你们肯给我一个确切数目,是我捡到了便宜呢。我当时心里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呢。”
“我不该带杨纪晨到文化沙龙去的,这样他们就不会认识。”梁禾煜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是,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会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斯年喜欢的类型。”
蔺丞傅:“……”
“事情本来该结束,我也该死心,但前一阵子,斯年和杨纪晨分手了,那晚,他们启程欧洲前的欢送派对上,我请三少帮忙,偷录了一段杨纪晨真面目的视频,得知他们分手后,我借荣姐的名义,给斯年发了这段视频”
“如果斯年看了,他就会清楚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而我,又为他做了什么,说不定这次,我可以走到他心里去。
“所以他回来找我了,我给你打电话撒谎推迟见面,是因为我看见了自己和斯年在一起的希望,我不允许有任何外在因素影响我们。
“只可惜,我的愿望还是落空了,在海边,斯年对我说,他仍然对杨纪晨念念不忘,即便杨纪晨不是好人,他也忘不了他。”
“最后,他决定回去欧洲尝试与他复合,很可笑的收场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能说的就是我这种状况。
“可是,哪怕他永远不会喜欢我,我也必须承认,我的心,一直在他身上,我说过,在这条路上,我会遇见我爱的人,沈斯年,就是那一个。”
停了一阵,梁禾煜看向蔺丞傅,“希望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迷茫,震惊,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蔺丞傅问,“你说你喜欢斯年,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梁禾煜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良久,他说道,“蔺先生,我无意伤害你,但对我来说,对象如果不是沈斯年,和谁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说谎!”蔺丞傅突然动作,捏着他的肩膀将他压紧在墙上。
“你对我就没有一句实话!”所有的情绪都转为盛怒,那些相处的日子那些缠绵的日夜,梁禾煜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梁禾煜看着他,“我曾经开口邀请过斯年到家里做客,也曾为了他与你当面对质,如果是别人,我不可能做得出来这些事情。”
“你在说谎!你在说谎!”蔺丞傅收紧双手,“这是不是又是你设计好的场景?就像之前那样?”
“请你放手!”梁禾煜挣扎未果,“我希望能好好和你说话,但你这样只会弄得彼此难堪收场!” “你问我这是不是又一次设计好的场景?不是!你知道为什么?”
“我们只是床伴而已,对待床伴,我还不至于花心思至此!”
蔺丞傅猛地一顿,下一刻梁禾煜开口,“不过约炮,认真你就输了。”
高傲的自尊心像一面镜子从高处落下摔到地上,四分五裂支离破碎,蔺丞傅表情骇人地盯着梁禾煜,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骄傲地活了三十年,他居然在一个毫不珍视他的人面前再次失态到这个地步。
这次没有了酒精的作用,他将这样的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心头顿时刮起一阵冷冽如西伯利亚寒流的劲风,摧枯拉朽般袭击那个沉浸在所谓热恋世界里晕头转向的自我。
他太忘乎所以了,居然问他们之间算什么。
当初就已经说好。
梁禾煜见他松开手,开口,“我本想与你好聚好散的。”
蔺丞傅转过身,背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梁禾煜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打开大门离去。
时值清晨。
蔺丞傅的住所在半山富人区,山脚下停着几辆计程车,企图在天亮未亮之际接送那些到富豪寓所献媚的人,多赚一点小费。
“先生,您去哪儿?”司机见梁禾煜坐上车,殷勤问。
“中心车站。”
“好咧!”
车子启动,演戏的面具脱落。
梁禾煜盼着能快快离开这个地方,快快离开本城。
他像个落荒而逃的狼狈客。
程至森说得没错,“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今天对待廖望那样,对待另一个人。”
程大导演的洞察力如此精透。
不是指肢体暴力,而是那种彻底断绝关系的狠劲。
他不仅伤害了蔺丞傅,将毫不知情的沈斯年扯进去,甚至给严沈两人的友谊带来不安的可能性。
这么看来,他比程至森更过分。
他憎恨这样的自己,非常恨。
他坐头班车回到B城,给他开门的,是前一晚过来探望兼等待他和沈斯年消息的荣姐。
一开门,荣姐还没说话,梁禾煜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蔺丞傅病了。
胃溃疡,在蔺家大宅吃完饭没多久就呕血,吓到了上上下下。
赶忙送医院治疗。
“一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病房内,蔺夫人坐在床边,给蔺丞傅掖被子。
“抱歉。”醒后的蔺丞傅对母亲说到。
“我让医生再过来检查一遍。”一同守候的钟琳说完,亲自出去找医生。
蔺夫人对蔺丞傅说,“钟琳这孩子没话说,你都跟她说清楚了,但一听说你进医院,她立马赶来,也不肯离开,就想陪着你,你们真的不可能吗?”
蔺丞傅摇了摇头。
蔺夫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第二天,贺三少早早来到医院看望病号。
“喂,你还好吧?”三少手肘抵着床沿,两手托腮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蔺丞傅看了看他,点点头,他不想说话,累。
似乎比想象中病得还严重,“怎么了?无端端就生病?”
此时三少的手机响起。
“是斯年的来电,肯定是问候你的,你的手机在家里,刚刚我来的路上他就给我打电话,来,你应该还能拿手机吧?自己接。”
不料想蔺丞傅居然摇头,“说我睡了。”
“?!”三少接起电话,“斯年么?我来到医院了,丞傅没事,他正在睡,迟点我让他给你电话。”
“……”合上电话,三少盯着蔺丞傅看。
贺梓辰坐好,认真问,“怎么回事?”
“没事。”
没事?没事会不接斯年的电话?
这么多年,蔺丞傅就像是沈斯年的保姆加保镖,关照有加,连贺梓辰有时都会酸酸地想这两人是不是在搞基。
“是因为梁禾煜么?”一会儿,三少突然开口。
蔺丞傅的眼色瞬间就变了。
果然,他再问一遍,“怎么回事?”
良久,蔺丞傅说,“他说,他爱的是斯年。”
“经过上次傅明俊的事情,你说,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蔺丞傅看向贺梓辰,求解。
“……”贺梓辰看着好友。
蔺丞傅正处于精神与身体双重脆弱的时刻,像站在一个分岔路口前,而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推力,推着他往其中一条路上走。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贺梓辰回答。
蔺丞傅看着他的目光里出现茫然和绝望。
“丞傅,面对现实,他对斯年,确实比对你要上心得多,即便他说的是假的,那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
“他不爱你。”
这一个理由绝对足够让人放弃了。
“他或许有点喜欢你,但他的喜欢,脆弱到要用谎言来搪塞,丝毫经不起推敲。”
这样的感情,不配任何人以伤害身体健康为代价来探究。
蔺丞傅闭上了双眼。
三少说,“你不想和斯年说话,我就替你敷衍过去,但斯年是几十年的朋友,你不该因此迁怒于他,你好好休息,我迟点再来看你。”
床上的人沉默,疲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