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蓝域科技有限公司（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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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什么。”
关百泉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红海”，“蓝域”。红海是蓝域公司前身？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排名，便翻出那张模糊不清的图，靠着字形轻而易举找到了“红海”二字，此时它只是个排名倒数第二的公司，和现在的排名地位简直天差地别。
剩下的就没什么有用信息了，无非是这个李执在发生活上的牢骚。比如“今天下班又晚了”，“昨天晚上没睡好”，“要是能投更好的公司就好了”。
“看来二十年前的人压力也挺大啊。”陈湘宇感叹，“我总觉得我这一代是最倒霉的。”
一整个内存卡就这么被不知不觉翻完了。
与此同时，又有人翻出新东西，是厚厚一沓文件。
最上面一张是手写稿件的扫描版，原件看着像做手帐的笔记本。关百泉顺着翻了起来。
识元纪209年7月24日
今天邻座的同事变了，我问以前那个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说没有。可昨天他明明不长这样，
喉咙好痛，我想请假，上面不给批。于是吃了诺伊素，身体好多了，又可以继续工作。
天气还行，不算太干。午餐点心是抹茶蛋糕卷，喜欢！
识元纪209年8月7日
哇呀呀呀呀呀整整一周没写日记了！但我实在没时间……
邻座同事的脸又变了，我记得前段时间他不长这样，但也记不清具体长什么样。（是我记性变差了吗？老爹今天过生日，结果妈妈说我蜡烛都给定错了。罪过罪过……）
识元纪209年10月18日
隔壁又换人了，走之前和HR大吵一架。说是快病死了，请两天假结果直接被裁了。
门都快被他俩摔掉了，可怕。
好累呀……
不可以累！！再攒三年首付就有了！可以给家里人换大房子！冲鸭！
新买的裙子到啦！是蓬蓬裙，准备学芭蕾的时候穿，小时候的梦想终于实现啦！顺便试试新风格！（穿新衣服之后连上班都更有激情了有木有！被同挨个夸，要被宠坏了～）
识元纪209年11月21日
老板换人了，新老板看我穿裙子，不知道我以前也是个酷姐。话说怎么都走了，老员工就剩我一个。唉。
好在还有一天十一月就结束嘞！
天杀的累死了。这b班上的老子（被划掉）
今天技术组老李穿拖鞋上厕所滑了一跤，脚卡在拖鞋里出不来了，给我笑得。
公司暖气足，待在这比在家还暖和，不过我倒要看看他下班之后咋回家。
……
好嘛，老板居然送了他一双大毛靴。
老板你人怪好咧！
识元纪209年12月23日。
明天就是新年，可以放一天假了。我要打扮打扮去拍新年第一张照！
可我忘记自己的脸了。视线有些奇怪，看什么东西都是斜的。难不成是最近和邻桌对表对太多，看成斜视了？
（从这里开始手写体变得极其潦草）坏消息，公司又双叒叕要加班了……好消息，新年第一照仍然有！！老板说等大家加完班，一起去团建。嘿嘿，其实公司的一切也都很好。过生日有人陪，交到不少朋友，还有不限量零食和自助餐。工位很宽敞，我把最喜欢的手办摆到工位上了。我在这里睡觉，吃饭，在家里反倒睡不着了。
只是对不起爸爸妈妈TxT今天也不回家吃饭了
无论如何，新年快乐:-D
【死亡证明】
姓名：岳曦，性别女，23岁，死因不详。初步判断为过劳死，家属同意不进行尸检；
姓名：李执；性别男，28岁，死因不详。初步判断为过劳死，家属同意不进行尸检。
……
剩下的字不是被划花了，就是用特殊符号遮了起来。文件最上面，印着两张三寸证件照。
死亡证明上为什么要放证件照，没人知道。
但证件照上的黑白脸对正在翻阅它的人说，我们生前也和你们一样，是年纪不大，喜欢笑的年轻人。
关百泉感觉渗人，将内容差不多的全部大致翻了过去。他在一大沓死亡证明后看见一大沓入职证明。
入职日期从识元纪220年开始，第一届和第二届，中间隔了半年之久。
可从221年开始，第三届和第四届只间隔三个月了，季度报告里的人没有重样过。
222年开始，第十届与第十一届间隔仅一个月，接着，变成半个月。
于是从223年，蓝域科技有限公司重新将第不知多少届员工改为第一届，直到224年到来。
最后，就是关百泉在电脑上看见的自己。
所有文件下方还垫了一张纸，内容类似公示：
识元纪210年1月5日起，红海有限公司为确保办公环境符合最新安全标准，将对所有出入口与安保系统进行全面升级与重构……
再度面世之时，排名倒数第二的“红海”早已在榜单上找不到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灵境城排名第十四的“蓝域科技有限公司”。
*
三楼办公区寂静得可怕，许久才有人问：“李执和岳曦……已经死掉了吗？”
“209年的事了。我直到昨天还不知道。”另一个重重叹了口气，“早就和那群老员工一样了吧。”
“看到东西……像雾一样……这是’它’？‘它’大概在209年前后就出现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一家公司会凭空出现一种‘无可名状之物’？”
众人议论纷纷，这也是关百泉想问的。
就在十分钟前，他还觉得“它”，影子，三楼和“我们”都是bug的产物。可现在来看，一切不是这么简单。
“它”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杀/人了，影子就是留在公司的罪行。“我们”也早知晓这事。
回想庆元修的话，说的是“蓝域由游戏内的BUG和现实同时构成。BUG会以异化、怪象等方式出现”。
所以由BUG导致的问题，只有“三楼”一处而已。
其余发生的，都发生在再真实不过的现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想清楚，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啊！”
所有人快速回头：“怎么了！？”
只见惊叫传来的地方，一名员工正大张着嘴，不知在咕哝什么。
“我们……都……逃不出去……的……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忽然盯着关百泉：“我已经看到……它……来了！！！”
“快！把东西打开！”
关百泉朝陈湘宇喊了一声，那边立刻打开电脑控制的电子铃。瞬间，刺耳的铃声贯彻整栋楼，近一分多钟后，那名员工恢复了正常。
关百泉跑过去：“你怎么样了，人没事吗？”
“没，没有。”员工心有余悸道，“我，我刚刚是怎么了？”
人群登时骚乱起来：“你没有违规啊，怎么回事，’它‘又饿了吗？又开始无缘无故收人了吗？”
关百泉眉头紧锁。“它”作为不可名状之物，怎么会有“饿”这种生物才会有的本能呢？
思索半天，他想到陈如桑，赶紧问：“你看到’它‘了？在那之前你干什么了吗，脑子里有想到什么吗？”
“我，没有啊。”员工懵了两秒，随后说，“我就是忽然觉得，好没用。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天，却一点出路都找不到，接着意识就模糊起来了。”
“我眼前像蒙了一层雾，雾里有东西朝我走过来，还在喊我，又不清楚喊的到底是不是我，像做梦一样。所以我就朝那片雾里走了……我刚刚有走路吗？”
所有人都摇头，那人顿时慌了：“可我刚刚就在走路，我的意识好像走进那片雾了，身子还在原地！我刚刚，感觉身体里有股积压了很久的能量，很尖锐，像箭头一样，马上就要从嘴里戳出来了。”
“我知道了。”关百泉双唇有些颤抖。
这名员工说的和陈如桑拍下的视频几乎如出一辙。他刚刚看完李执和岳曦的日记也一直在猜“它”的来历。
现在，怕是又猜对了。
他打开陈如桑终端时，手因为生理兴奋正不住地抖，随后，所有人都听见陈如桑临终前留下的视频。
“无意义”，“绝望”，“权利”，“精神”……
关百泉提取出这几个词，说出结论：“’它‘可能以绝望感，麻木，抑郁感等各种极端情绪和认知为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观察过，所有曾经因违规死去的员工，生前都暴露出极大的恐慌和无助感。”
“在他们心里，违规等于丢掉工作，等于人生走到了尽头。结合老板手记来看，第二天那人死前的检讨书是在老板提醒写下的。检讨可以减轻人的负罪感，绝望感，以此修正人的认知。只可惜他的在公司呆太久了，认知早就被影响，没能及时消除这些情绪，所以瞬间就被“它”盯上了。”
“至于那些没有违规就被杀死的人，包括刚刚的员工在内，应该也是这些原因。即便没有违规，产生的情绪和精神也会导致他们认知错乱，被‘它’盯上。”
“可是，可是。”有人颤声问，“陈如桑是新员工啊，他看上去也很正常，怎么会……”
关百泉忽然叹了口气。
“陈如桑有女儿要养。”他说，“不仅是养，要负责她的衣食起居住行和课外教育。还有李执和岳曦生前的履历，你们都看了吗？”
部分人点头：“这两个人，还有识元纪209以前被雇来的人，几乎都是从别的公司刷下来的员工。”
关百泉：“对。他们都是无处可去的人，所以红海是最后的退路了。灵境城不缺人才，所以雇佣一个新员工的成本远比失去一个的低。所有人都这么想，所有人都把这里当作退路。那么退路的退路是什么？退无可退，只有死了。”
“‘它’正是嗅到这种认知，或者说精神体，才来收人的。‘它’的进食方式，刚刚这位员工也说的清楚了，是精神污染。”
“无限放大被挤压已久的情绪，直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被压变形的情绪就会逐渐侵入人脑，改变认知。在这家公司里产生认知错乱，物理构成也会随之错乱，人将再也无法被任何具体概念所定义，存在本身也将由一个宇宙中的客观事实，变成一种‘悖论’。”
“但是公司重建没有想办法消灭‘它’，反而任由‘它’收人吗？”
“笨！规则不是早就说过吗？”陈湘宇道，
“制定规则就能叫员工全部老老实实的，不老实就没命，不刚好贴合蓝域的目的吗？‘我们’干嘛要管，反正不管怎样，员工服务质量到位，公司能正常运营就够啦！”
所有人沉默了。
随后有人问：“那，我们该怎么才能活下去呢？”
“别说活下去了，我看今晚都要命。”
“哎哎哎！你不许说话！”
陈湘宇按下电铃开关，给所有人吓了一跳：“都这么想，又想引‘它’回来然后被吃掉吗？”
大家赶紧闭了嘴，不断念叨：“可以活可以活可以活……”
“可以活。活多久确实是问题。”关百泉小声嘟囔一句。
电脑屏幕仍空空如也着，他现在满心急虑。
庆元修那家伙到底死哪去了！？
说好150个小时，现在呢？不会真死了吧。
他还在着急，陈湘宇忽然说：“刚刚关百泉不是说了会有人救吗？”
关百泉：“啊？我说过吗？”
众人：“说过！”
……
他顿时头大，特后悔没把邵凌抓进来。这样的话，邵凌她妈发现自家女儿没回家，肯定会来找的。
话说回来，邵凌又不笨，从早上到现在也得十几个小时了，她发现不对应该不会束手旁观吧！
还有严鑫城，这群人在门外到底在干嘛啊？
对了，还有工会。工会老李不也算员工一员吗？可工会要去哪找才好？
“没，没事。”关百泉大声说，也不知是真没事还是安慰自己，“茶水间里还有不少吃的，不管怎样，先活过今晚！”
他话音未落，整栋楼再次响起电铃刺耳的啸叫。
“哦哦，没事，到点了，我得放个铃儿。”陈湘宇站在一边说，“还有提醒一下大家啊，现在已经五点了。”
“不出意外的话，另一个世界要换上来了吧，还有‘它们’，那群影子要来透气了吧？我们今晚待哪比较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蓝域科技有限公司（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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