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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文/偷落日的九

      序: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悔?”
      “不悔。”

      道士熔了符,兑水里让林衾喝下,双指并拢贴在少年的眼皮上,嘴里无声地默念几句。
      林衾只觉得眼睛烫得厉害,甚至还有点钻心的疼痛,但他抿着嘴唇,只站在原地不动分毫。短短瞬间,灼烈烫意褪去,道士说:“睁眼。”
      于是他缓缓睁开眼。

      初次开天眼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比如他就看到了屋子里探入了一枝茁壮树枝,而他刚来时是没有看到的。

      他问:“这颗树也是妖怪吗?”
      “是也不是。”有人替他答,转头就看到一抹鲜艳红衣坐在树枝上,对他笑道:“我是许愿树的树灵。”
      林衾有些惊愣地点点头,显然还没适应能看到妖怪的世界。
      而这一切,要从一年前说起。

      (一):
      高二的时候,晚修已经延长到了十点。而作为班上的走读生,林衾写完作业交之后就先离开了。
      路上下了雨,前些天时亮时暗的路灯已经罢工了。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林衾怕黑,他果断地选择绕远路。

      然而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绊得他狠狠地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他回头,路上没有行人,而小巷幽暗安静。低头也没找到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反而有只小猫奶声奶气地叫唤了一声。

      原是只小猫呀。
      林衾狠狠地松了口气。要知道,他最怕的就是神神鬼鬼这些东西了。
      小猫朝他走来,在他跟前绕了几圈后扒拉他的裤腿儿,边扒拉边小声叫唤,似乎是想让林衾把他带回家。
      林衾蹲下身,小猫轻盈一跃到他怀里,好奇地盯着他瞧。

      “你想跟我回家吗?”林衾问。
      小猫很通人性地点头,接着去蹭他的手。
      “可是我养不起你呀。”林衾很苦恼,低声说:“乖乖,去找个好人家吧。”

      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根火腿肠,是囤的零食,饿了就吃点。他贴心地把包装撕开,递到它面前,猫嗅了嗅,摇摇头,软软的爪垫把火腿肠推回林衾那儿。
      林衾不解。但见猫不要,他也就算了,自己几口就把火腿肠啃掉。逗了猫一会儿,就起身回家。

      不是他不想收养,是他自知没那个能力,怕养不好。

      可是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时不时喵喵叫几声,听起来可怜极了。林衾不由得想到了一些往事,最终还是心狠下来,转身把猫捞进怀里。
      省吃俭用一点他还是能存下钱的,有他一口吃的就有猫一口吃的。
      于是,林衾就这样把猫带回了家。

      (二):
      林衾的家庭是父母离异重组的家庭,但遗憾的是,父母双方都不愿意带着他。因此,每个月父母都会给林衾打一笔生活费,此后不闻不问。刚开始出于愧疚还会给得多,过了几年后双方有了各自的孩子,自然是时不时想起来才给他打生活费。
      他住的地方很小,但他努力地把生活过好,装饰简单但却舒心,整洁干净。

      有了猫后,他斥巨资买了笼子,猫砂,还有一些逗猫的玩具。
      林衾把猫粮倒进小盆里推到它面前。

      它舔舔爪子,睥睨一眼,又看了看林衾。随后跳上餐桌,在盛好的面汤上吸溜一口,偏头去瞧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的林衾。

      这只猫很挑剔。林衾没有养猫的经验,不知道猫是不是都这么娇贵。反正心软带回来的这只就十分娇贵了。
      自来水不喝,要喝煮过的白开水;猫粮猫条不吃,要吃林衾做的熟饭;猫笼不睡,非要和林衾一起睡。睡不着就开始窜天蹬地地跑酷。
      林衾摁着它洗了澡才让它上床。然后猫舔舔爪子,甩了林衾一身水。
      林衾:“……”

      最惊悚的莫过于第二天林衾上学,给它准备好食物后回学校。拉开书包看见一坨软毛的时候十分震惊且隐隐崩溃,特别是这坨软毛长着两只耳朵两只眼睛还有鼻子和嘴巴。
      还有四条腿儿。

      望着林衾瞪大的眼睛,猫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你别出声,求求了。”林衾小声道,然后迅速把拉链拉上,留出它能呼吸的空。

      提心吊胆一节课后他拎着书包狂奔找到隐秘的地方,把猫放出来。猫似乎是跟他杠上了,就是不出来。
      无法,林衾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天。

      然后拎回家里刚要教训一顿,猫猫就先蹭过来,低头抵着他的手心蹭。蹭完还伸爪子捂他的嘴。
      这小东西,还知道要先服软。
      林衾顿时没了脾气。

      本来林衾还很担心他的经济实力,不知道做家教能不能养得起一人一猫,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多做一份工时——

      猫带着他去了一个偏僻的房子。里面走出来个凶神恶煞的人,林衾定睛一看,这不悬赏的犯人吗?
      于是林衾反手举报了。
      奖金颇丰,够他们生活好一阵子了。

      林衾高兴地把它举起来,亲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猫的脸好像红了。
      奇怪,猫会脸红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猫猫舔了他脸颊一口。刺痒刺痒的,林衾白皙的脸颊顿时红了大片。

      这之后,林衾早早地写完作业,带着猫猫出去闲逛。吃小吃摊上的煎饼果子,炸小黄鱼,酱香饼。
      晚上安睡时,他搂着猫。但他不知道,在林衾安睡的时候,有个人影缓缓从猫的身体里飘出来,坐在他床边温柔地看着他。

      他的指尖轻触林衾的脸颊,在被还是猫身里舔过的那一块反复摩挲。他俯身轻轻地亲了他的额头,随后飘出窗外。

      第二天林衾迷糊醒来时,觉得面前一片金光闪闪。他睁开眼睛看,发现身边多了堆金子。
      林衾摸摸金子,浅浅地笑了一下,想从梦里醒来。

      片刻后,他猛得惊坐起,万分震惊地看着床上的那堆金子。以及坐在金子堆里梳理毛发的猫,猫见他醒了,用爪子推着这堆金子,把它们通通推到他面前,像是在邀功。

      林衾:“……”

      天塌了,谁能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一觉醒来床上多了那么多金子。
      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偷,真的一觉醒来出现在我床上的。

      “你从哪儿得来的?”
      猫歪歪头,疑惑不解。人类不是都喜欢金子吗?为何面前这个人类看起来震惊、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丝绝望,就是没有欣喜若狂呢?
      哪出了问题?

      它又把金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是哪儿来的?嗯?”林衾拎起它的后颈揉了揉问。
      这是我们财富的其中一点啊,贫穷的人类。它想。

      但是林衾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仍然在思考这堆金子的来源以及存放点。虽然一夜暴富也是他的梦想,但是真的一夜暴富后,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惶恐。

      惶恐啊,来源不明的财富他哪敢接受。
      难道他养的是只招财猫吗?

      最后林衾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先把这堆金子收放好,关注网上有什么大笔金子不翼而飞的新闻。

      猫不懂人类在想什么,它只是疑惑为什么不用金子。难道金子不好用吗?
      于是等林衾醒来,他的床上多了一堆宝石。

      林衾缓缓地把眼睛闭上。
      猫猫疑惑。难道宝石也不喜欢?

      于是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林衾已经能面无表情很熟练地把床上的“赃物”藏好,面不改色地继续上学。
      夜晚那道身影出现,坐在床边一脸不解。

      为什么不喜欢他送的那些金银财宝?
      为什么?
      为什么?
      不高兴。
      生气。

      他瞪着床上熟睡的林衾,鼓鼓脸颊,盯着他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地亲亲他的额头。

      林衾不敢动,好像有人亲他的额头。
      接着他就听到一声叹息:“金银珠宝你都不喜欢,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啊!闹鬼了!

      林衾自然地翻身,自然地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接着,被子被人扯了扯,直到露出鼻尖,那人还贴心地给他掖好被角,随后消失。

      过了很久,林衾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松懈下来,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没人在,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梦中梦了。
      也是,他身边,怎么可能会出现另一个人呢。
      他又睡了过去。

      (三):
      林衾想给猫取个名字。取了好几个,猫都高冷地摇头。林衾把字典合上,轻敲它的脑袋:“挑剔。”

      猫自己翻开了字典,翻到其中一页,指指上面的字。

      笠。

      “这是你的名字?”

      猫点头,眼神带着点谴责,好像在说你怎么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林衾当然不知道,他神使鬼差地捡只猫回家,完全没想过猫猫不是普通的猫。就连几天前夜里发生的事他都当成是梦中梦。
      但是现在,他有点儿怀疑了。

      于是他盯着猫猫的蛋,自言自语:“要不找个时间带你去把蛋给嘎了吧。”
      猫猫听懂了,猫猫炸毛,骂得很脏。

      林衾听不懂,笑了笑,去厨房准备午餐。
      等他出来时,猫猫已经倒在地上,软成一张皮,身上的沙发微陷。

      林衾愕然。

      空中有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拽到沙发上,林衾跌落时感觉到自己压着个人。
      有手指在他脸上摩挲,耳边是一道低笑:“吓着了?”
      炸毛的人换成了林衾。

      冰凉的手指点了点他的眼睛,林衾感觉眼睛发热,他睁开眼,这下看到了沙发上的人。
      这个人是个大帅哥,异域大帅哥。吸引注意力的是他那一头银白色的柔顺长发,垂到腰际。他的眉眼昳丽,鼻梁高挺,唇形也漂亮。
      林衾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你是……”
      “我是笠。”大帅哥笑着捏捏他的脸颊:“忘了?”
      “没印象。”林衾诚实摇头。
      大帅哥的眼眸沉了沉,冷哼一声:“那就重新认识。”
      “对了。”他磨牙,低声:“你还想把我的蛋嘎了?”
      林衾不好意思地笑笑:“诈你的。”
      笠:“……”
      诡计多端的人类。

      既然都现身了,他也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到猫身里去,而是问了他疑惑很久的问题:“那些金银珠宝你为什么都不喜欢?”
      “喜欢啊,只是来历不明,让我惶恐。”
      笠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片空白,“那是我们的东西。”

      很久很久之前,他就与人约定好了。
      一个人负责赚钱,一个人负责武力保护。
      后来负责赚钱的人不在了,他就接替了他的财富。

      林衾还趴在他的怀里,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起身坐到沙发上,但是一下又给他摁回去了。
      笠捏捏他的脸:“就这么想起身?”他抱紧了林衾:“不许。”
      林衾觉得很熟悉,打心底里的熟悉。这让他甚至觉得怀念。
      于是他也慢慢地抱住了他,笠还贴贴他的脸颊。

      不过,这种怀念的景象持续没多久,笠拍拍林衾:“我饿了。”
      “开饭。”
      吃着吃着,林衾一抬头,就看不到笠了。
      “笠?我怎么看不到你了?”林衾茫然。
      正埋头大快朵颐的笠动作顿了顿,伸手在林衾面前一挥。林衾茫然地盯着空气。

      见状,笠就只好回到猫身里,猫轻灵地跃上餐桌埋头大吃。
      原来看到他是有时限的。

      (四):
      林衾生病了。
      靠着他睡的笠第一个感觉不对,额头凑近贴着林衾,片刻后得出结论:发烧了。
      他认识人类的字,知道人类生病了得吃药,于是他下床翻翻药箱。

      林衾平时还是挺注意身体的,药都囤了很多。笠找到退烧的药,又去接了杯水,回来推推林衾。

      迷糊的林衾起来把药吃了。
      笠去手忙脚乱地煮粥。

      可惜他在厨艺方面是个渣渣,忙了一通煮出来的粥像饭。于是他往里兑了点水,搅合搅合端去给林衾。
      林衾尝了一口:“好淡,不吃。”
      笠去厨房撒了把盐。
      林衾:“好咸,不吃。”
      于是笠去加了点白砂糖混合。
      林衾:“难吃。”
      笠:“……”人类真难伺候。
      他自己尝了一口,顿时吐出来,“那你想吃什么?”
      林衾双眼一闭:“还是原来淡的好。”
      笠:“……”

      喝了些粥的林衾陷入沉睡,迷糊中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记请假。

      连续三节课没看到林衾上课,也没收到请假信息的班主任亲自来他家看看。笠去过学校,知道这是班主任,于是打开门。
      他现在在猫身里,班主任能看到他并且不觉得奇怪。

      班主任喊了几声林衾,敲门而入,见林衾脸色通红地躺在床上,先是去摸摸他的额头随后背起林衾就走。
      笠急了,跟在二人身后。

      班主任想了想,对笠说:“你主人生病了,我带他去医院,你乖乖守家。”
      班主任挺贴心的,还拿了钥匙锁门。
      门在笠的面前关上,他从猫身里出来,跟随班主任一块儿去医院。

      人类真的好脆弱。
      强大的妖怪想。

      林衾烧得迷迷糊糊,梦里片段交错,依然能大致捋出故事。

      江南富商富甲一方,子嗣却单薄。老来得子,取名林倾。林倾出生时身体一直不好,但在生意上却十分有头脑。
      富商爹喜极,用黄金给儿子打了个小算盘挂在脖子上。林倾三岁就拿着算盘跟在爹身后跑。

      大概是在林倾十二岁这年,南方战乱四起,爹娘相继去世,家无旁支协助。他料理完爹娘后世,收拾东西北上打算继续做生意。
      但他路上被劫了,金银细软一应被劫,就连小算盘也被抢走。

      林倾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靠着沾了血的树干慢慢坐起,本能地生理不适。
      有人过来了,站在他面前。林倾说:“我该劫的都被劫完了,好汉不如留我一命。”
      那人轻轻地笑了,在他面前蹲下,递给他一支银箭。

      他说:“拿着这支箭北上,好好保存,我会来寻你的。”
      林倾接过那支箭收进袖里。那人的手在他脑袋上摁了摁,转身离开。
      神奇的是,林倾好像浑身又充满了力气。短暂地休息后,他踏上了北上的路。

      到了京城,林倾重操旧业做起了生意。那支箭被他妥善地收好悬挂在墙上。三年后南方起义军平定,林倾动了想回南方的念头。
      这时他的生意有所成就,因为还未说亲,不少家里遣来媒婆向他议亲。他通通以命不久矣怕姑娘守寡而拒绝。

      某天,门被敲响。
      一位美人站在门口,理直气壮地说:“我饿了。”
      “我家不是酒楼。”林倾说着就要关门。美人眼疾手快地拦住门,说:“我来拿箭。”
      林倾把他放了进来。

      美人大快朵颐,吃得很欢乐。吃完他优雅地擦擦嘴,对他说:“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愿闻其详。”
      “你赚钱,我武力保护你。”
      “为何?”
      “我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他挑眉看着林倾,仿佛再说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不快谢恩还问为何。

      谅他曾经算是救过自己一命,家产也足够嚯嚯,林倾便留下了他。
      他说他叫笠,本体是支长箭,生了灵智成为妖怪。

      此后很多日子,林倾出门谈生意,笠都跟着。笠发现那时的林倾格外喜欢狸奴,让他碰冷冰冰的长箭完全是不可能的。
      一块算盘,一本账本,林倾能在书房待整个下午。
      笠就毫无形象地躺着睡大觉,偶尔逗逗林倾,看他脸红跳脚的样子乐得大笑。

      他张开手掌,一条细细的金链子挂落下来,末端悬着金色的小算盘。
      “送你。”
      林倾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细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端的是无边风华。等笠回过神时,他已经蹭在林倾怀里,帮他系上小算盘。
      而林倾后来给他的箭矢上系了条红穗子。

      光阴就这么过去。
      入了秋后,林倾断断续续地生病。
      他躺在笠的怀里,长吁短叹,说他想回南方的家了。

      “那便回去。”
      “都不在啦。”林倾小声说。
      “你把图画给我。”笠说。

      林倾起身执笔,画下老宅的图,交给笠。笠拿到图后第二天就消失不见。
      他走后,林倾有点怅然若失。这妖还真是,连别都不告一个就走。

      笠拿着图纸,叼着狗尾巴草指指点点工人,力求还原每处的细节。
      他想的是,自己悄悄把宅子建好,到时候把林倾接回来,万一他心情好,还能允许他上榻同睡。
      不要再老是抱着狸奴了。
      狸奴才不会给他建宅子呢。
      笠想到这里,心情很好地继续压榨。

      阴差阳错,要图纸的那晚是他见林倾的最后一面。
      妖不明白和人的区别,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类那么脆弱,区区一场风寒便能轻易地要了人命。

      总之,等笠兴冲冲地赶回去的时候,林倾已经去世了。
      他把巨额的财产都留给了他,够他嚯嚯好久了。

      笠站在门宅前,不理解。
      “林倾?”他穿过檐廊,去了书房。
      他以为只要等几天,人就会出现。宅子一切照旧,仿佛人只是像往常一样出了门谈生意,没过几天就会回来。
      笠等了很久。

      他站在林倾的墓前,垂眸盯了良久。
      “林倾?”他试探地喊。
      冰冷的墓碑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不高兴。”笠小声说。
      “不给你烧纸钱,气死你。”
      春雨落下,夏荷枯萎,秋叶泛红,冬日雪落。
      笠摸了摸冰凉的墓碑,转身离去。
      哼,人类,还是等我去找你吧。

      (五):
      林衾睁开眼,头还有些晕乎。
      班主任坐在他身边,见到他醒来顿时松了口气。
      “李老师?”
      “你发烧了,我向学校那边请了假,照顾照顾你。”
      “谢谢老师。”他喉咙有些干涩,转头望望四周:“我家猫呢?”

      “在家。”李老师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第一句就是要找猫。”
      “那没有。”林衾笑:“我第一句是李老师。”
      李老师给他端了杯水让他润润喉咙,打趣:“那感情好,我让老师录了视频,到时候传给你补补进度。”

      林衾:“……”
      他选择重新闭上眼,眼不见为静。

      脸颊被捏了捏,林衾眼睫一颤,睁开眼入目还是李老师在旁边准备教案。虽然看不见笠,但他感觉就在旁边。
      他悄悄抬手,笠很快就握住,长指挤进他指缝里牢牢扣着。
      他偏头,是笠宽阔的胸膛。
      林衾顿时一阵安心。

      笠看着裹在林衾手背上的输液管,神色复杂。
      这个人类真的太脆弱了。

      不知过了多久,烧退了。林衾向班主任请了两天假,班主任给他批了假条后让他有事得及时打电话找他。
      林衾自然乖巧点头答应。
      “你能不能再帮我开次天眼?”回到家后,林衾问。
      “能。”笠顺手给他开了。

      只是这天眼终究是有时效性的,一个小时后就看不到了。
      凡人是不能轻易开天眼的,重则燃烧寿命,变得体弱多病。

      笠坚持要下厨。林衾无法,只好任由他去了。他自己则趴沙发上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这次他梦到了小轩窗前。书房是有张小凉榻的,午后他都会躺在榻上休息。他那时养了只狸奴,狸奴也会跟着趴在他身边休息。
      笠把他怀里的狸奴拎走,自己挤上了小榻。

      “狸奴到底有什么好!”他小声嘟囔着,把林倾的手拉到自己腰上,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入睡。
      等他熟睡后,林倾偷偷睁开一只眼,莞尔。

      林衾迷迷糊糊地被挤醒了。
      醒来还恍若在梦里,笠挤上了沙发搂着他。
      他笑着,拍拍笠的背。

      “醒了?”笠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旁,“我煮好粥了,起来吃,吃完再休息。”
      “好。”林衾搂了搂他。
      “这时限真短。眯个眼的功夫又看不到你了。”

      话音刚落,林衾陡然觉得身旁一空,地上的猫猫又站了起来。这猫越看越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梦里梦到的那只狸奴么。
      猫猫傲娇地跳到桌上,推推煮好的粥。

      这次粥煮的水放多了,跟喝汤似的。不过好歹是有点味道了。林衾喝完吃了药,便又回到床上卷着被子睡。
      笠蜷在他身边跟着睡觉。

      (六):
      林衾听说祈愿山上有颗许愿树,特别灵,至今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挨着祈愿树的是座小道观,无人知晓它存在了多久,不过里面的道士倒是挺灵的。
      于是他没有带笠,只身去了道观,说想开天眼。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悔?”
      “不悔。”
      天眼开,就算笠没有进猫身里,他也能看到了。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林衾有些犹豫:“你知道前世今生的事情吗?”
      仙风道骨的道士笑了,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许愿树的树灵笑着打趣,说,这人又开始神神叨叨了。
      道士说:“你行你来。”
      “我来就我来。”祈愿朝林衾招招手,“来许个愿吧,我很灵的。”

      林衾犹豫片刻,接过祈愿递过来的红绸,上面写了和笠久久。落笔名字是林衾。
      不求学业,因为学业他是能做好的。

      祈愿拉着他上了最高处。最高的尖上有条老旧的红绸。林衾想挂在那,系好后他不经意地一撇,眼尖地发现有个落笔名字叫“林倾。”

      他顿了顿,还是去看了上面的愿望。
      很早很早很早前,沧海未变桑田时,他曾写下一个愿望。
      “希望能长长久久地见到笠,还能有缘分。”语句颠三倒四,笔画间也无比稚嫩。

      故去的时空与今世的时空重叠,林衾醍醐灌顶,为何在他前世的记忆中,他能经常看到笠了。

      富商独子林倾,自幼并不是体弱多病的。相反,他很健康,能拎着算盘跟在他爹身后噼里啪啦地到处跑。
      一次因缘际会,他捡到了一支长长的银箭。那时他对金银珠宝情有独钟,于是把银箭捡回家了。

      那天晚上,有人来取箭。

      林倾那时年幼,孩童的目光正是最纯澈的时候,因此能看见笠。
      他说他来讨要一个东西。
      于是林倾把长箭还给了他,漂亮哥哥长漂亮哥哥短地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似的。

      “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呀?”他问。
      “有缘的时候。”笠说。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林倾,我很会打算盘的,我很有钱,我可以养你呀!”
      这人从小就知道沾花惹草嚯嚯人了。

      “你不怕我?”笠问。
      “不怕!”林倾拍拍胸口,真诚道:“你长得好好看!我喜欢你!”
      “可是你长大后就瞧不见我了。”笠觉得这小孩很可爱,于是蹲下摸摸他的脑袋。
      “不行,我看得到你的。”
      “那以后有缘的话我们再见。”笠说道。他取了箭,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这小孩小小年纪还对他一见钟情上了。趁着和家人跑去烧香的功夫,写了条红绸系在当时还是颗小树的许愿树上。

      没过多久,江南富商的幼子变得体弱多病。

      多年后,南方陷入战乱,起义军战火绵延。笠也随了军,路上遇见了被抢劫的林倾。他主动把本体银箭给了他,说以后再来找他讨要。
      在林倾最困难的时候,他依然把银箭保管得很好。

      人人传军中有位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射出去的箭矢百发百中。但战胜后论功行赏时,这位神箭手却消失不见,无人知晓他来自何方,最后又去了何处。

      这位消失不见的神箭手敲响了林倾的门,随便想了个借口:“我饿了。”

      (七):
      这次林衾没有付出体弱多病的代价。因为祈愿愿意为笠塑形。他是一颗积攒了世人愿力而生成的树灵,用处堪比扶桑。

      拥有了人形的笠很高兴,顺便还得寸进尺地要求能有一个人类身份。他想和林衾光明正大地去学校上学,不想再委屈地钻书包里了。
      祈愿答应不了,但道士答应了。

      “高兴。”笠照着镜子自言自语。
      林衾在门口等他。他飞一般地扑向林衾,结结实实地抱住他。

      “我饿了。”笠说,“回去给我做好吃的。”
      “你不自己下厨了?”
      “我现在就想吃你做的。”
      “行。”林衾点头。
      笠噼里啪啦地报了一串菜名。
      林衾:“……”
      林衾噼里啪啦地全点了外卖。
      笠:“……”

      行吧,是不是林衾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林衾一起吃饭。

      家里的猫猫软塌塌地倒在地上,笠伸手让猫猫重新活了回来,然后问林衾:“今晚你想和它睡还是和我睡?”
      林衾:“有区别吗?”
      笠一脸幽怨:“生气!你果然还是喜欢它!”

      “我是指,我跟它睡,你自己还是会挤掉它成功上位,我跟你睡,还是我跟你睡。没什么区别。”
      笠一下子开心了:“那今晚让它睡笼子里吧。”
      “行。”
      “那我要跟你睡同个枕头!”
      “……行。”

      (尾声):
      班里来了个新同学。新同学长得很帅,是个黏人精。
      平时在班里作天日地,唯独林衾一个眼神让他平静。
      他们同进同出,一块儿学习,然后偷偷地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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