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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末位淘汰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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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下午，原本应该弥漫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气息。然而，一份突如其来的全员邮件，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公司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邮件来自人力资源部，标题简洁而冰冷：【关于实施季度绩效末位优化机制的通知】。
没有冗长的前言，没有虚伪的铺垫。邮件直白地宣布，为了“激发团队活力”、“优化资源配置”，公司将每个季度对全体员工进行绩效排名，综合评分处于最末位5%的员工，将面临“优化”（一个残酷而体面的词汇）——即辞退。
办公室里死寂了足足十秒钟。
随即，各种细微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压抑的惊呼、椅子因为突然移动而发出的刺耳摩擦声。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紧绷，仿佛充满了无形的静电，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力。
士宇盯着屏幕上的邮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末位优化”？
这不再是Lisa那种个人的刁难，也不是老板空泛的画饼。这是一种**系统性的、制度化的、无可辩驳的压迫**。它被赋予了规则的外衣，显得如此“合理”且“必要”。但在这层外衣之下，透出的是一种冰冷的、无视个体价值的残酷。
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冰冷的声音和倒计时：【距离下次“清扫”，还剩XX:XX:XX】。
形式不同，本质何尝相似？只不过这里的倒计时更长，规则更隐晦，但那股子将人视为可消耗、可剔除的“零件”的意味，如出一辙。
“哗——”
老板吴总办公室的门猛地打开。他端着茶杯走了出来，脸上居然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神情。他环视一周，看着一张张惊惶不安的脸，似乎非常满意这种效果。
“大家都看到邮件了吧？”吴总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得意，“这是公司高层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是为了让我们的团队更有战斗力！是危机，也是机遇！我希望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来！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懒懒散散！”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刻意在几个看起来比较“软柿子”的员工脸上停留了一下，其中包括士宇。
“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庸人！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这才是市场的法则！”吴总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我相信，这个机制一定能激发大家的潜能！年底的时候，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团队！”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威胁。这不是激励，这是**恐吓**。
吴总说完，心满意足地回了办公室。门一关上，办公室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之前那种表面上的、虚伪的和谐瞬间蒸发殆尽。猜忌和自保像无形的瘟疫般迅速蔓延。
原本还在闲聊的同事立刻低下头，假装忙碌，眼神却警惕地瞟向四周，仿佛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Lisa姐猛地站起身，抱着一摞文件，快步走向吴总办公室，脸上带着一种“我必须第一时间表忠心”的急切。经过士宇工位时，她甚至没看他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生存大计里。
小宁也不再刷手机搞怪了，她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似乎想用忙碌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偶尔抬头看向其他同事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评估和戒备。
甚至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之间，交流也变得小心翼翼。分享信息？互相帮助？在“末位淘汰”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这些都成了奢侈甚至愚蠢的行为。谁知道你帮了的人，会不会最后就因为比你高零点零一分而让你滚蛋？
一种“**他人即地狱**”的氛围无声地笼罩了整个办公区。
士宇感到一种窒息感。他清楚地感觉到，一条看不见的、冰冷的规则已经悄然降临，它将每个人孤立起来，投入到一场无形的、至死方休的内耗战争中。这比面对明确的怪物更让人绝望，因为它腐蚀的是人心。
下班时间到了，但几乎没有人动。
键盘声比平时更加密集和急促。每个人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表演，表演着自己的“勤奋”和“不可或缺”。
士宇也不想成为第一个离开的人，那仿佛是一种认输。他坐在工位上，对着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时，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又晃了过来。秦锐嘴里叼着根牙签，双手插在保安制服兜里，晃晃悠悠地像是在做最后的巡楼。
他经过士宇工位时，脚步慢了下来，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哟，都这么拼？看来吴总的鸡汤效果显著啊。”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几个同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秦锐毫不在意，反而凑到士宇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怎么着？士大学霸也怕被‘优化’？就你这能力，闭着眼睛做也比他们强吧？”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但士宇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同的东西——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洞悉**和**不屑**。仿佛他看透了这场“末位淘汰”的本质，并且嗤之以鼻。
士宇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
秦锐笑了笑，伸手看似随意地拍了拍士宇的肩膀，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安抚意味。
“行，那你继续奋斗。哥们儿我得去享受下班生活了。”他直起身，声音恢复正常，“这破地方，晚上阴森森的，待久了折寿。诸位……好自为之啊。”
他意有所指地拉长了最后四个字的音调，然后哼着歌，晃悠着离开了，那轻松的姿态与办公室里凝重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离开，反而更加凸显了留下的这群人身处牢笼的困境。
士宇看着周围一个个埋头苦干、却又心怀鬼胎的同事，看着那紧闭的老板办公室门，再想起秦锐那看似不着调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身影，以及老张之前关于“夜间异常”的警告……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末位淘汰”，或许不仅仅是职场竞争。
它可能也是一层伪装。
一层用来掩盖更深层次、更恐怖规则的伪装。
那条真正的、冰冷的规则仿佛一个隐藏至深的幽灵，你看不到它，但它散发出的寒意，却已渗透到每个人的骨髓里，驱使着他们相互倾轧，并在不知不觉中，滑向某个未知的、可怕的终点。
暴风雨，就要来了。而大多数人，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职场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