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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当你我心意相通之时…… ...

  •   因为线上学习的时候就已经签好了停课协议,所以一回到学校我就直奔生物竞赛室,随后不出所料地从路过的年级主任那里得知了生物竞赛室要被改成走班教室的消息,于是我只得吭哧吭哧搬着我的一大堆书暂时转移到隔壁化学竞赛室的角落里。
      张茜没定下是否停课,瑶月的书已经全数搬离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她本人也不知所踪,教练还没回到学校,化学竞赛的教练也在初中部有一系列活动。于是今天一整个白天,偌大的化竞教室里只有我一人与一大堆球棍模型相伴。教室里还未停止供暖,于是我将厚实的羽绒服堆放在面前的桌上,俨然如一张屏风般将我遮盖住。
      疫情的影响还未完全散去,湿地大学的宿舍和食堂不再对我们开放。午饭和晚饭是学校订购的盒饭,直接从走廊上就能拿,而午休也是在各自的班级教室睡——于是我整个白天就压根没见到张茜。
      其实我想见的话倒也能见到……可能我还没准备好吧,面对她“要说的话”什么的。
      紧张,企盼还有一点小确幸陨石拿铁般混杂在一起,苦中带着酸涩,却又温软甜蜜。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走廊上嘈杂的人声也安定下来。
      我正对着面前又厚又晦涩的《生物化学原理》发呆。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确认来者,
      晚霞色的发丝首先映入眼帘,然后是朱红的双眼。
      “呃……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好久不见?”

      走进化竞教室的自然是张茜。
      她蓄起了披肩长发,宛如夕阳下的河流一路垂到她背脊中央,在室内灯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光——不得不说,这样的她也和过去一样非常可人。
      “嗯,好久不见,停课已经办好了,从今晚开始。”她笑笑,并把手里抱着的一大堆课本堆放在我前面那张桌子上。
      “我,我可想死你了……”我一边将涨红的脸颊深深埋进自己的羽绒服一边说道。
      “哈哈,其实我也是呢~”
      她关上门,三两步走到我面前的座位旁,顺势轻轻垫步坐上了桌面。
      几缕柑橘的清香袭来。
      “剪头发了啊……嗯?这么看你这个发型和我入学时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特意去剪了清爽的。”
      “那你不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的跳蛛一般,歪了歪头,她嫣然一笑,等着我的答复。
      “头发,留长了。”
      “哼哼,我这个可是照着小林你留的——合适吗?”
      “很可爱。”
      “你的头发也是,比我想象中的要美很多哦?”
      “真是没想到——许久没见,我们竟然变成了对方的样子。”我苦笑一声。
      “从我关心你变成了你关心我——不是吗?”
      “什么我关心你啊,我只是在模仿着你安慰我的样子安抚你的情绪而已——就像我们一开始在辩论赛搭档时那样,互相庇护,互相付出,为了对方的幸福而为之不懈地付出努力,这不就是作为挚友应尽的责任吗?”
      “或许我装了这么久好人,最后也有点累了呢~”
      “不,就算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要再次强调:我仍然坚信张茜你贯彻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柔——你生来就是善良的。有些东西就像我们的眼睛一样,就连时间也无法轻易从我们的灵魂中敲除。”
      “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的话。”
      张茜扭了下身子,反手关上了教室的灯。窗外的街灯发出清冷的光,洒入黑暗的屋,落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映得那对石榴石似的双目分外妖艳。
      “还记得咱们见面的那天吗?”
      “那天天气很好,不过……我们之间没说几句话就是了。”
      “嗯……当时我在观察你来着。”
      “我难道是什么濒危动物吗?”
      “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林子阳?”
      “照这么说,所有人都属于珍稀物种了。”
      “不,对我来说,小林你从一开始就是独一无二的——这和别人可不一样。”
      “有这么夸张吗……我都不好意思了……”
      “嗯,因为你身上有我可能这辈子都无福享有的品质。”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哈哈。”我干笑两声。
      好羞耻啊——她的脸也有些红,或许是因为她也为了能说出这些话做了不少努力。
      “后来初一那个寒假我们去国外研学了,你还能想起来多少?”
      “那时候我们应该不住在一起。”
      “对,但是我确实也因此进一步加深了对你的了解——还记得有一天队里的一个同学感冒了,在车上发起烧来——”
      “嗯,我当时给出了我自己的感冒药来着……”
      “但是你却因为少了那份感冒药,自己得了病却没能第一时间治好。”
      “嗐,那也是我运气不好,忘了多带点药。”
      “可是你那次生病是因为在下雨天你把自己的雨衣借给了你的室友,自己顶着个袋子一路硬撑,结果被淋得透湿,不是吗?”
      “倒是这样不假……”
      “还好你身体结实,没得什么大病,后来倒也借到了感冒药,最后不过咳嗽了几天而已——你为什么能为了别人,甚至是那种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第二次的人,无条件付出那么多?”
      “因为当时我傻了吧唧的不是嘛?啊哈哈……现在我可学乖了。”
      “你把我从操场上救回来那次,我可看不出来你哪里学乖了。明明自己也累出了问题……叫几个同学和老师在当场进行一点应急处理不就好了吗?”
      “那,那是因为你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因为我对——我们是好朋友啊,不是吗?可以做一辈子的那种好朋友,对吧?”
      ——因为你是那个教导我去爱他人,去为他们争得一个Happy Ending的人。
      “哪怕你摔伤那时候我连扶你去校门口都没扶,还是叫你妈妈费老劲进来接的你?”
      她的声音带了一点哭腔。
      “但是你安慰了我也还联系了我妈不是吗?对当时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帮助更能让我心安了。后来你不是也一直有照顾我来着?这么大的人情怎么不算付出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也多少有些太轻视自己了吧……”
      ——我并没有什么可咒怨的,因为我的过去,我学会了去坚强地面对前方的苦难。就算是前路荆棘丛生无人伴行,我也会尽力前进。
      “不过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我挺不称职的,对吧——和你相比来说。不仅提供不了什么正面情绪价值,就连帮你吃饭这么简单的事都有几次差点噎到你——”
      “你竟然还记得……”
      “嗯,我全部都记得,全部。那些我没去做的,那些我没能做到的,那些我能做得更好的事情,我都能细节一个不落地记得清楚。每当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眠时,那些回忆就会一刻不停地侵袭我的精神,腐蚀我的意志,鞭笞我的灵魂,质问我:‘你怎么不去做?’,可是每每我再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却还是会又一次可耻地退缩——这正是为什么我要向你发问:你是怎么做到为了某人无条件,不顾自己地付出的?明明只是简单地背过身去说一句好听的‘对不起’,向着无人知道的深处再逃出几步,就能摆脱人情世故的囚笼,就能从糜烂腐臭的人际关系里解脱出来,重新踏入自由的清芬中,多呼吸上哪怕是一分一秒的新鲜空气,子阳,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选择逃避?你为什么不……如你本应的那样,逃得更远一点?”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关于雪花的讨论吗?”
      “你说雪花如果有花语的话,它绝对不会和‘纯洁’与‘无理由的爱’挂钩。”
      “对,我坚信着——爱有着存在的原因。哪怕是最无私的爱,也不可能纯洁无暇到连理由或者目的都不需要,正如晶莹的雪花也需要依附于不洁的灰尘才可能形成。至于我,我的爱也不是完全不求回报的,甚至说和无私相差甚远——从初中那件事开始,我发现他人的关心和爱原来对我是如此的重要,像是生长因子之于培养细胞,无法脱离,无法失去,无法断绝……如果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能笑着迎接明天,那他们的笑颜就是对我的奖赏……不,是我的生存必需品。想要和所有人都当好朋友,不能接受别人的厌恶,不希望有人与自己敌对——我就是被这样幼稚的想法而拖累的。然后呢?就是因为这种心态我才连逃离这样的困境都做不到,只能摆出拟造的或是愉悦或是轻松的表情度日,去假装无所谓地接受自己本应讨厌的那些种种,只为了自己珍重的生活不被它们伤害过深——其实,我们还是很像的,对吧?不过是相比于这个过度在意他人的我,你不需要为了照顾身边的人去这么过分地压抑自己的真心,去承受你不该承受的刺痛。对,我也承认有时你会退缩。但那些多少都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合情合理的退却。与为了他人而停滞不前的我相比,这也是你的优点之一啊!看着我的眼睛你再好好想想,你做出的那些,真的是逃避吗?有多少是逃避呢?又有多少,是哪怕你拼尽全力也解决不了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来为过去的事而后悔?与其为了自己的一时让步而烦恼痛哭自责,你不更应该果敢地摆脱它们的纠缠,去为了终将到来的明日而继续前进吗?”
      两大滴泪珠挂上了早已湿润的眼角。
      她沉吟片刻,没有回答。
      气氛凝重起来,莫名的紧张感慢慢爬上脊背。
      “呵呵,‘拥抱自己本该讨厌的’……所以其实,我在你眼里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吗?你对我的关爱,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的一时心安?”
      怎么话题突然转移了,就像她根本没在听我后面的话一样——是重力,该死的重力。
      而她本人……反而很奇怪地在笑。
      “不,张茜你当然是特别的!”我几乎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特别吗?如果当时向你提出交朋友,和你一起学习竞赛,在你受伤后照料你,在你面前哭喊着示弱的那个人不是我,你难道就不会那样做吗?”
      “但是,也正是因为一同经历了这些事,我才会觉得你如此特别,不是吗?”
      “特别在哪里?”
      “张茜,你总觉着自己低人一等,总觉得自己不合预期,可你好像就根本不知道在我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心中的那个英雄啊——到现在你难道还没有这点自知之明吗?是你教会了对爱冷淡的我去全力爱我所爱,是你教会了独自前行的我去依靠旅伴,在生物竞赛这条坎坷又颠簸的快车道上,是你陪伴着我,是你珍视着我,是你照耀着我,予我以再一次清醒地,冷静地去迎接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上的另一个明天的力量和勇气,不是吗?不对吗?如果我不对你如此在意,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和你这样长谈?你特别在哪里?你哪里都一样特别——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张茜,正是我……!”
      ——是我的所爱,是我恋慕的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间我已经伸出双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的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柔软。被我这么一攥,手心微微沁出温润的汗水。
      “嗯哼?说下去呗,我……是你的什么人呢?”她的语气突变,眼神也活像猎户在打量捕兽夹内拼死挣扎的猎物时放出的目光。
      ……完蛋,露馅了!!!!!
      无数种可怕的想法瞬间塞满了大脑。
      “唉,小林你也是真别扭。明明我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说。”
      等等,什么?
      本来为了应付她的诘问而蓄积的千言万语又刹那间变为一片空白。
      “之前隔离的时候你的聊天界面可没少显示你正在输入,真是的……倒是坦率一点啊你。”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但是她还是和刚才一样面带笑意。
      像天使般美丽,却又像天使这个词所具备的分量一样沉重。
      “呵呵——喏,林子阳,你真的觉得,女孩子也可以吗?”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我的握持中抽出——轻轻托起我因紧张而显得格外苍白的右手,张茜低下头,挑逗一般啄吻我的腕。
      ——恋慕之吻。
      “我可是,一直都喜欢着你哦?脸也好,时常有点干的唇也好,细长的四肢也好,宽大温暖的手也好,乌黑的瞳与发也好,成熟的声音也好,率直的天性也好,洒脱的生活态度也好,包容一切的性格也好,坚韧的意志力也好,对我的温柔也好,有关你的这一切,在别人看来不都是美好的,但是我都喜欢。因为你是我心中特殊的存在,是我心情低落时的指路明灯,是我无聊生活的香辛料,是我愿意付出对他人不可能付出的代价也要去帮助,去关爱的人,是我的所爱——我恋慕的人。”
      膨胀的爱慕之情挤走了绝大部分残存着的理智。脑袋里就像是传出了毕毕剥剥的电流短路声,根本无法继续正常的思考。
      “啊这——如,如果是张张张张张茜你的话……我,会会会努力的……”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突如其来的冲击实在过大,我只能含混不清地给出答复。
      “那么,看着我的眼睛。”
      “回答我:”
      “你愿意和我一起——作为恋人迈向明日吗?”
      也罢,没必要再犹疑,没必要踌躇不前。
      这一定是我人生中最离经叛道的一次决定:
      她已经向我表明了心意,如果传达我的心意也是我应负的责任,那就不妨去做,去跨出这关键的一步。
      “嗯,我愿意,请张茜你——我们一起——成为女……女女朋友!”
      “哈哈!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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