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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报丧 ...
惠景三十六年入冬,萦绕在京都上空的铅灰色云层一日沉过一日,沉沉压着整座城池。
入夜后,冷雨淅淅沥沥,落在屋瓦上尚未淌下,很快被寒气咬住,凝成一层浑浊的冰壳。未及天明,新一场冷雨又至,反复浸冻,将那飞檐斗拱裹得日益臃肿、光亮而僵死。
渊王府的楼阁殿宇便在这周而复始的冰与雨中,渐渐失了原本的青灰本色,远远望去,只剩一片沉滞的、了无生机的幽暗,森然兀立于晦暗长街的尽头,恍若一具被遗忘在阳世的巨大棺椁。
沈菀倚在窗边,越发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窗棂上的霜花,自打被赵淮渊捉回来,她的待遇也随之急转直下。
洞房变成了囚牢。
沈菀知道赵淮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相识多年,两人倒是时常撕破脸,大多时候都恨不得干掉对方,可赵淮渊鲜少有气这么久的时候。
“王妃,奴婢服侍您用膳。”侍女推门而入,手中托盘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
看来准备食物的厨子花了心思,都是她不爱吃的东西。
幼稚鬼。
沈菀没什么食欲,只管逗着身边的婢女:“王爷昨夜歇在何处?你可曾侍过寝?”
“……”女使低头不语,像个木头,每天重复着一样的规定动作,兀自将碗筷摆好,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
固定的瓷器相碰轻响是这间房内唯一的声响。
沈菀清楚地知道,这是赵淮渊赐予她的刑罚——被遗弃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无人问津,如同一个尚有呼吸的活死人。
这种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瞬间将她拽回那个同样冰冷的童年——在孤儿院漫长的午后,她也是这样蜷缩在角落,看着其他孩子被一一领走,唯有自己永远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与之相比,她宁愿承受暴烈的怒火,也好过这般,在精致的供养中,被整个世界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
沈菀缓步挪到桌前坐下,手腕与脚踝上的锁链随之作响。如今,唯有这些束缚还伴着她——颈项间那根几乎要压断她骨头的冗沉铁箍,已在昨日被卸下。
那还是一次低头拾物换来的意外“恩典”,她险些因为沉重的铁箍拗折了脖颈,才得以解除脖子上的小礼物。
杂耍班子拴猴都没这么严苛,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沈菀也自觉理亏,起码,她不应该由着裴野冲动的带自己逃出去。
毕竟,赵淮渊才娶她进门,他是真的将她当作妻子来着。
瓷白的羹匙轻轻拨弄着碗中的甜汤,沈菀想起逃跑那日赵淮渊黑漆漆的眸子,除了愤怒还有潜藏在情感深处的痛楚。
任谁都能看出来,两人总这样僵着不好,都不是小孩子了……
说起来她也是活了三辈子的人,七七八八加起来少说也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与之相比,二十四岁的赵淮渊才是真的小孩子。
她该对他更好一些的。
毕竟,他不到17岁就跟了她。
沈菀又正经的了句:“王爷这几日休息的可好?”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准时送到赵淮渊的身边。
可还未等到身边女使的回应,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刀剑相击之声刺破阴寒的雨幕,紧接着是王府护卫的厉喝:“有刺客!保护王爷!”
身旁侍女脸色骤变,亮出腰间藏着的软件,着实把端着汤匙的沈菀惊到。
原来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侍女竟然也是摄政王府的护卫。
看来赵淮渊为了防止逃跑也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还未等沈菀反应过来,房门已被踹开,黑衣刺客浑身是伤,竟然闯进了沈菀的寝阁,而后像亡命徒一样扯掉脸上的遮面,扑通跪地,声音嘶哑道:“二姑娘,国公爷殁了!”
沈菀手中的羹匙啪嗒落地。
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的颤抖出声:“你把话说清楚,外祖好端端的怎么会?”
“世子爷回营途中遇袭,被人……被人扒皮点了天灯!”
那拼杀至此的黑衣刺客已是强弩之末,提着最后一口气拼杀至此,无非就是想将消息报给沈菀。
黑衣刺客字字泣血,想必是裴家的心腹忠仆:“国公爷听到世子爷殁了的消息,一时急火攻心就去了,奴等杀入摄政王府报丧,只为同姑娘交付国公爷临终交待,国公爷说,他一生戍边对家中亲眷多有亏欠,请二小姐务必将世子尸身收拢,护国公府上下感恩戴德!”
沈菀扯着手脚上的镣铐起身,却最终只能在距离这忠仆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她身上的镣铐让她此刻看起来像条狗,目之所及尽是扭曲的荒凉,天地间彷佛融化了一样,眼前的世界变得扭曲……
扒皮点天灯,如此残忍至极的手法,她上辈见识过,世上除了赵淮渊还能有谁。
沈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恐慌、愤怒、屈辱的流着泪:“他答应过我……放过裴野。”
那黑衣刺客一路冲杀进摄政王府已经力竭,再也无力抵挡女使的攻击,最后神情悲壮道:“请二姑娘念在裴萱主子生前情分上,迎世子爷的尸身回家。”
言罢,黑衣刺客引刀自尽。
如此忠烈的行径,将一旁的持剑女使也震慑的陷入静默。
裴家死士的鲜血彻底将沈菀眼前眩晕的世界染得一片猩红。
她赤着脚想要冲出房门,却被身后的铁链死死拴住,长发随着泪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赵淮渊的手段又一次让她觉得自己活的不如一条摇尾乞怜的奴隶。
入夜,赵淮渊出现了。
死寂的室内烛火摇曳,映出男人晦暗不明的侧脸。
沈菀低哑的声音,平静的骇人:“你杀了裴野。”
赵淮渊眉头微蹙,她不喜欢沈菀此刻同他说话的语气:“本王没有计较你上次的出逃已经是格外开恩,难不成你还想拿外头奴才的胡言乱语来质问本王!”
“回答我。”
沈菀依旧平淡,言辞中不慎透出些许冷漠:“你派人杀了裴野,扒皮点天灯,这世上除了摄政王殿下,还有谁能有此狠辣的手段,只是,赵淮渊,你答应过我,要放过裴野。”
赵淮渊面色陡然阴沉。
他径直绕过玉屏,苍白着脸色一步步逼近沈菀:“也对,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情也只有本王能干出来,在你心目中本王就是个言而无信,卑鄙无耻的下贱胚子,当然比不上鲜衣怒马的好表哥讨你喜欢。”
沈菀不想再面对这个男人,甚至同他站在同一空间内呼吸,都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
沈菀似乎是恐惧了,被赵淮渊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背脊贴上冰冷的墙壁。
她被迫仰头望着这个曾经让辗转反侧又痛不欲生的男人。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血色的宫宴,被挂在城墙上示众的叛臣,还有他掐着她下巴说——‘背叛本王的下场只有死’时的冷酷眼神。
“呵呵呵,我真是愚蠢,蠢呐,蠢不可及。”
沈菀疯了,她彻底在这个没有人性的时代活腻了,了无生意。
“你赵淮渊是什么人?怎么会因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就改变决定。”
“呵呵呵呵……赵淮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鬼,活人怎么可以对恶鬼抱有期待呢?”
“沈菀,别激怒我!我警告过你不要和裴野联系,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赵淮渊觉得自己要失控了,他又产生了想要拉着沈菀一起死的念头,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却不慎抓到冰冷的镣铐,一瞬间心脏蓦的抽紧,他似乎又要失去她了。
男人一瞬间有些慌了:“沈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本王,本王何曾将你扒皮拆骨!”
“沈菀。”他试图开口辩白,声音是强行压制后的诡异平静,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是,本王恨不得将裴野千刀万剐,但本王答应过你不杀他,就绝不会食言。”
解释——这对赵淮渊来说是多么陌生而多余的行为。
在弱肉强食的“寒蝉”组织内,唯有摇尾乞怜的弱者,才需用言辞博取强者一丝怜悯。他素来是强者,何曾需要这般浪费唇舌的废物行径?
可此刻,源于内心的恐慌,逼迫他磕磕绊绊的尝试着如此愚蠢又陌生的行径,这简直比任何战败都更让他感到挫败。
沈菀嘲讽一笑,若非不是上辈子他对赵淮渊的恶劣手段深有了解,恐怕真的要被他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她望着赵淮渊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半晌,她又读懂了——是毁灭。
难得,相识多年,他们此刻竟然心意相通。
沈菀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温柔妩媚的蛊惑着:“淮渊,你想死对不对?我知道的,你早就活够了,我们一起好吗?不痛,只要一刀,我答应你,我们一起死。”
赵淮渊从没见过这样的沈菀,他害怕了,他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他感受到了一股源于刺客歇斯底里的杀意。——沈菀恨他,不惜拉着他一起死。
赵淮渊转身朝门外喝道:“把王妃的护卫抓来!”这是他最后能够威胁沈菀的筹码了,最后能迫使沈菀冷静下来的筹码。
“沈菀,你若是敢死,我一定杀了那些奴才,你不是最在乎他们吗。”
须臾,影七被摄政王府的护卫拖进来,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在沈菀被囚禁在摄政王府的日子里,她的暗卫不止一次的杀进来,企图将她带走。
这也实打实的激怒了赵淮渊。
影七见到沈菀后拼命挣扎着:“主子别怕,奴等一定救你出去。”
“哼,你养的狗奴才意图行刺本王,还想把你掳走,要不是因为菀菀,本王早就杀了他们。”
赵淮渊试图商量道:“菀菀,我现在把你的狗奴才都放了,如此,你总该消气了,你不是最在乎那几个奴才的命吗?本王把他们放了,都放了。”
沈菀勾唇,嫣然一笑:“好啊,但愿王爷这次别食言。”
影七被粗暴的放生,摄政王府内又陷入幽暗漫长的孤寂。
雨声不休,敲打着窗棂,像无数细小的锤子敲在人心上。沈菀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抱紧双膝。
她忽然觉得很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赵淮渊站在她面前,无措地看着她,他想要靠近,却又被沈菀冷漠的眼神吓退。
男人声音里带着卑微的哀求:“菀菀,我们别闹了好吗,我们和好,求你。”
沈菀抬头,望着门外断线的雨幕,欲哭无泪:“王爷说笑了,我们之间恩爱的很啊。”
这样的沈菀,让人陌生,让人恐惧。
她像一条亮起獠牙的毒蛇,嘶嘶的吐着芯子,在冲着猎物在微笑。
赵淮渊心知肚明,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蹲下身,昏暗的烛火在男人疲惫绝望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双总是凌厉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沈菀看不懂的痛楚。
“菀菀,别这样,我们不是都变好了吗?”
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沈菀厌恶的别过头,却仍旧在对着他笑,那笑容赵淮渊见过一模一样的,甚至比在永夜峰上的时候,还要绝情。
赵淮渊是真的不明白:“裴野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你为什么总是为了个外人冷落我,菀菀,我才是你的夫君,你的丈夫,你的唯一。”
沈菀嗤笑一声,温柔耐心的解释道:“王爷说笑了,本宫的夫君是大衍仁德帝赵玄卿,本宫是陛下从玄武门抬进凤栖殿的中宫皇后,你?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痴心妄想,贪婪觊觎着不属于自己东西的可怜虫。”
来自灵魂深处的悔意,促使沈菀哀叹着:“从一开始我就该杀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该杀了你,杀了你。”
赵淮渊被沈菀眸中浓稠的无法化解的恨刺激的彻底疯狂。
他们明明成婚了,明明就在一起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结果,却被她轻而易举的否认。
“来人!王妃疯了!将她给本王关起来,关起来!永远不许她见任何人,永远关起来!”
“咯咯咯咯……”沈菀得逞了,笑的疯狂又嗜血,她燃烧的眸光始终紧盯着赵淮渊脖颈处跃动的一根根血管。
同为怪物,赵淮渊读懂了沈菀的眼神,读懂了她的恨意。
他狂怒的驱使着护卫牵着沈菀的镣铐,将其关进幽暗无光的地下室,他要摧毁她,摧毁她的意志,哪怕将她变成一具不人不鬼的活死人!
他也要强行留着她。
这一刻,诺大的摄政王府变成了一座囚笼,不仅关着沈菀,也将赵淮渊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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