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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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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忆稠是被手机震醒的，凌晨五点半，屏幕上跳出“技术队老陈”的名字。他揉着眼睛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陈哥，是监控有进展了？”
“算是吧，”老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疲惫，“电梯监控清晰化后，能看清黑夹克男人左胳膊的纹身了，不是整片黑，是个半臂的龙纹，尾巴在手腕那儿，你今天过来看看？”
朝忆稠瞬间清醒，坐起身抓过警服：“我马上到！二十分钟！”挂了电话，他胡乱洗漱两下，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就往外跑——龙纹纹身，这比“一片黑”的模糊描述具体多了，说不定能缩小排查范围。
市局技术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老陈正对着电脑揉眼睛。朝忆稠冲进去，凑到屏幕前：“陈哥，在哪呢？”老陈点了点鼠标，屏幕上的监控截图被放大，黑夹克男人的左胳膊露在外面，虽然还是有点糊，但能清楚看到龙纹的轮廓，尾巴确实绕到了手腕。
“我们比对了全市有类似纹身的前科人员，没对上。”老陈递给他一杯热咖啡，“不过查到他上周三下午五点二十，在写字楼楼下的公交站，上了107路公交，往城西方向去了。”
朝忆稠接过咖啡，指尖暖了暖，赶紧记在笔记本上：“107路，城西方向，我跟叶哥说一声，今天去查这条线的站点监控。”他掏出手机给叶鲤发消息，刚编辑完，就看到李羡竹的微信进来了：“八点开会，带上监控截图和公交路线，谢律师也来，同步下案件法律细节。”
朝忆稠愣了愣，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要跟谢妄对接？他没多想，回复“收到”，把咖啡喝了大半，抱着笔记本往刑侦队走。
办公区还没人，朝忆稠把监控截图打印出来，贴在白板上，旁边写上“龙纹纹身（半臂）、107路公交（城西）、本地口音（小周）”。他刚用马克笔圈出“城西”两个字，叶鲤就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袋包子：“哟，来得挺早，给你带了肉包，刚出锅的。”
“谢叶哥！”朝忆稠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技术队有新发现，黑夹克是龙纹半臂，还上了107路去城西。”叶鲤凑到白板前看了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总算有点实锤了。对了，今天谢律师来开会，你要不要再带个苹果？上次人还收下了呢。”
朝忆稠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带苹果干啥？开会说案子呢，再说我今天带了橘子，比苹果好剥。”叶鲤“啧”了一声，没再调侃，心里想着“这木头疙瘩，啥时候能开窍”。
八点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李羡竹坐在主位，谢妄坐在他旁边，还是白衬衫，领带换成了藏蓝色，怀里抱着黑色文件夹，脊背挺得笔直，手指轻轻搭在文件夹上，没看任何人。朝忆稠和叶鲤坐在对面，刚把资料摊开，谢妄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落在他手里的橘子上，停顿了一秒，又移开了。
“先说说监控和公交的情况。”李羡竹开口，朝忆稠赶紧站起来，把监控截图和公交路线图递过去，把技术队的发现说了一遍。谢妄听着，指尖在文件夹上敲了敲，等朝忆稠说完，才开口：“龙纹纹身可以作为排查依据，但需注意——纹身可能是临时贴的，不能作为唯一锁定条件；107路城西段有七个站点，沿线老旧小区多，适合隐藏，建议重点排查有前科人员居住的小区。”
他话不多，每句都说到点子上。朝忆稠赶紧记在笔记本上，抬头时正好对上谢妄的目光，对方眼里没什么情绪，却好像在确认他有没有记全，朝忆稠赶紧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还有，”谢妄又补充，“后续走访潜在受害者时，需做好笔录同步录音，避免受害者因情绪波动改口，影响证据效力。”李羡竹点头：“这个提醒得好，小朝，下午你跟谢律师一起去城西的老人活动中心，那边老人多，说不定有人见过‘小周’。”
朝忆稠愣了一下——跟谢妄单独去？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鲤就凑过来小声说：“好好跟谢律师学，别又走路撞着人。”朝忆稠瞪了他一眼，赶紧应下：“好的李队。”
散会后，朝忆稠收拾资料，谢妄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什么时候走？”谢妄问，声音还是冷的。“我把资料放回工位就走，五分钟。”朝忆稠加快速度，把笔记本塞进包里，又抓起桌上的橘子，跑了出去。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楼道里没人，只有脚步声。朝忆稠想找点话说，又不知道说啥，只能盯着谢妄的侧脸——阳光从窗户漏进来，落在谢妄的下颌线上，线条很清晰，睫毛也比他想象的长。“谢律师，你经常来我们队开会吗？”他憋了半天，问了句无关紧要的。
“不一定，看案子需要。”谢妄答得简短，没多余的话。朝忆稠“哦”了一声，没再问，心里想着“果然还是话少”。
警车停在楼下，朝忆稠拉开车门，想让谢妄坐副驾，谢妄却径直拉开了后座车门：“我坐后面就行。”朝忆稠没多想，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往城西走。107路公交沿线确实老旧，路边的老房子墙皮掉了不少，偶尔能看到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
老人活动中心在一个小区里，门口挂着“夕阳红活动站”的牌子。朝忆稠推开门，里面挺热闹，几个老人在打麻将，还有人在练太极。他拿出“小周”的模拟画像——技术队根据赵奶奶的描述画的，穿粉色外套，齐肩发——走到打麻将的老人面前，轻声问：“阿姨，您见过这个姑娘吗？她之前在恒通写字楼的‘康寿堂’工作，卖保健品的。”
老人们凑过来看，一个戴绒线帽的阿姨皱着眉想了想：“好像见过，上个月来我们这儿发传单，说买保健品能送鸡蛋，我没要，觉得不靠谱。”朝忆稠眼睛一亮：“您还记得她当时跟谁一起来的吗？有没有个穿黑夹克、左胳膊有龙纹纹身的男人？”
“黑夹克男人？”阿姨摇了摇头，“没见她跟人一起来，就自己发传单，说话挺甜，一口本地话。”其他老人也纷纷摇头，都说只见过“小周”，没见过其他人。
朝忆稠有点失落，把画像收起来，转身看到谢妄站在窗边，正跟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说话。他走过去，听到老人说：“那姑娘还跟我聊过，说她爸妈都是工人，家里条件不好，才来卖保健品，我还挺同情她，差点就买了。”
“您还记得她提过住在哪儿吗？或者常去的地方？”谢妄问，语气比平时柔和了点。老人想了想：“好像说过住在‘幸福里’小区，具体哪栋没说，还说经常去小区门口的菜市场买菜。”
“幸福里小区！”朝忆稠赶紧记下来，这是第一个具体的住址线索。他感激地看了谢妄一眼，谢妄却没看他，继续问老人：“她有没有留过电话或者微信？”老人摇头：“没留，发完传单就走了，说有需要再去‘康寿堂’找她。”
从活动中心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太阳有点烈，朝忆稠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早上带的包子只吃了一个，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谢律师，我们找个地方吃点饭吧？”他问，指了指路边的小饭馆。
谢妄点头，跟着他走进饭馆。饭馆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朝忆稠拿起菜单，问：“谢律师，你吃辣吗？这家的鱼香肉丝挺好吃的。”“都行。”谢妄答，目光落在窗外——路边有个卖橘子的小摊，橘子堆得像小山。
菜上来后，朝忆稠吃得很快，饿坏了。他抬头时，看到谢妄没怎么动筷子，只夹了几口青菜。“谢律师，不合胃口吗？”他问。“没有。”谢妄摇头，拿起水杯喝了口，“下午去幸福里小区，需要先联系物业，查‘小周’的居住信息。”
朝忆稠“嗯”了一声，把最后一口饭吃完，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橘子，剥了皮，递了一半给谢妄：“刚买的，挺甜，你尝尝。”谢妄看着他手里的橘子瓣，指尖泛着点粉，是刚剥完橘子的颜色。他犹豫了两秒，接过，放进嘴里——确实挺甜，比他平时吃的水果甜一点。
“对了谢律师，”朝忆稠一边剥剩下的橘子，一边问，“如果找到‘小周’，她要是说自己也是被骗的，法律上会怎么判啊？”谢妄嚼着橘子，慢慢说：“要看她是否参与诈骗共谋，是否分得赃款。如果是被胁迫或不知情，可能不构成犯罪；如果知情并参与，需承担刑事责任，量刑看情节。”
朝忆稠点点头，把橘子核吐在纸巾里：“希望她是被骗的吧，不然赵奶奶该更伤心了。”谢妄没说话，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有点软——这个年轻警察，不仅迟钝，还挺心软。
吃完饭，两人去了幸福里小区。物业查了登记信息，没有叫“周莉”或“小周”的住户。“会不会是租的房子？”朝忆稠问。物业经理摇了摇头：“我们这儿租房都要登记身份证，没这个名字的租客。”
两人又在小区里走访了几户老人，都说没见过穿粉色外套的姑娘。朝忆稠有点泄气，靠在小区的槐树上，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个住址，还是空的。”谢妄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空的橘子皮——刚才朝忆稠又给了他一个橘子——轻声说：“不一定是空的，可能用了假名字租房，或者只是偶尔来。”
“那怎么办？”朝忆稠问。“查小区门口的监控，”谢妄指了指门卫室，“查上个月‘小周’发传单那段时间的监控，看看她有没有来过。”朝忆稠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赶紧跑向门卫室，谢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门卫室的监控只能保存一个月，正好能看到上个月的画面。朝忆稠和谢妄盯着屏幕看了一下午，终于在20号那天看到了“小周”——穿粉色外套，手里拿着传单，进了小区，半小时后出来，上了一辆电动车，骑车的人穿着黑夹克，左胳膊的龙纹纹身隐约能看到。
“是他！”朝忆稠指着屏幕，“电动车的车牌能看清吗？”门卫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不过好像是个白色的电动车。”谢妄拿出手机，把画面拍下来：“白色电动车，城西片区，龙纹纹身，这些可以交给技术队，查电动车的登记信息。”
从小区出来时，天已经暗了。朝忆稠发动车子，问：“谢律师，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个方向？”谢妄报了个地址，就在城西，离小区不远。车子开得很慢，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谢妄脸上，显得没那么冷了。
到了谢妄家楼下，朝忆稠停下车：“谢律师，今天麻烦你了，要是技术队有新消息，我再跟你联系。”谢妄点头，推开车门，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路上小心。”这是他第一次说除了案子之外的话，朝忆稠愣了一下，赶紧点头：“你也小心！”
看着谢妄走进楼道，朝忆稠才发动车子往警局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今天的线索——龙纹纹身、白色电动车、幸福里小区、107路公交，虽然还没找到人，但至少方向更明确了。他没想起谢妄最后那句“路上小心”有什么特别，也没发现自己剥橘子时，特意留了两个最甜的，想下次见面给谢妄。
而谢妄回到家，从包里拿出那个空橘子皮，扔进垃圾桶，又站在窗边，看着朝忆稠的警车消失在路口。他拿起手机，点开和朝忆稠的聊天框，里面只有工作消息，他犹豫了一下，没发什么，又退了出去。桌上还放着朝忆稠早上递给他的橘子，他拿起来，慢慢剥着，甜意漫在嘴里，比平时任何一次都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