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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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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不过来排队?在那边唧唧歪歪做什么?”里正出声喝道。
沈芃芃自然是不怕他的,大着胆子回道:“官爷稍等,我未婚夫在给我擦脸呢。”
那人也目睹了刚刚的全过程,见李知聿果真在给沈芃芃擦脸,便没说什么。
李知聿堪堪压下心底的那股不适。
眼下被官兵盯着,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喜,也得装出一副和沈芃芃感情很好的样子。他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净沈芃芃脸上的灰印,只可惜麻布太过粗糙,女郎柔嫩的脸颊上多了几道不深不浅的红痕。
若他穿的仍是东宫里的那丝绸缕衣,断不会这样留下印记。
李知聿这般想着,手上力度松了几分。
沈芃芃仰着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李知聿的脸。方才她在李知聿手上留下了一片灰尘,她可瞧见他一直用麻衣擦拭着他的手。
“你也觉得脏么?”
李知聿盯着她的脸颊道:“嗯。”
“那为什么你没有笑话我呢?”沈芃芃直勾勾望着他,语气里满是好奇。
原来她还没蠢到听不懂人话的程度。
李知聿有条不紊地擦掉她脸上最后一道灰印子。不施粉黛的、清丽的脸庞就这样露于眼前。
他打量许久,答道:
“识字辨字的见证,我为何要笑话它?”
沈芃芃微微一愣,还未仔细咀嚼这话里的意思,便被他松开了脸。
“好了。”李知聿说完,下意识甩了甩脏掉的袖子,沈芃芃见状伸手牵住了他。
李知聿往回抽了抽,发现竟然抽不动。
“里正在催我们了,走吧。”
沈芃芃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李知聿顿了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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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芃芃,沈老头捡回来的女婴,是村子里的人。可你这未婚夫是何时来到村子的?”里正厉声发问。
沈芃芃随口胡诌:“约莫十来天之前。”
李知聿心中一动。十天前,他还并未进入雍州。这女人真是胆大妄为,什么都敢说。
“哦?可有什么证据?”
可偏偏她还有理有据:“我自己的未婚夫来找我,还要什么证据?”
沈芃芃叉着腰,嗓门还大,话一出口惹得那里正都恂恂地退了几步:“若官爷不信,大家都可以给我作证。”
里正皱着眉揉揉耳朵,而后伸手指向李知聿:“可有人看到这少年何时进了沈家门?”
李知聿一时间收到不少打量的目光。
“这倒是没注意啊,沈家实在太偏僻了。”这是前不久被沈芃芃吓过的妇人。
“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是稍微邻近沈家的人。
李知聿神色如常,可眸中也流露出几分好奇。这村姑分明是在替他隐瞒身份和来历。可她怎么敢让人给她作证的,难道她早已知道这一日,提前和人串通好了?
忽地,李知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了出来,正是雁雁。
这个和沈芃芃素有恩怨,方才还有过争执的女郎满脸坚定地说:“大人,我有证据证明,她在撒谎!”
一声惊起千层浪。
里正脸色忽变。众人见状都以为这事藏着什么大秘密。可被雁雁指控的沈芃芃却丝毫不慌,迈步走到雁雁的面前,朗声发问:“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话落,自人群中又传出一道破惊天的惊呼。
雁雁越过沈芃芃的肩膀一看,那凶神恶煞的里正竟然伸出了腰间长剑,横在沈芃芃的脖子上!
她哪里见过刀枪剑影,被这一幕吓得发抖,仿佛被指着脖子的人是自己,赶忙掐着嗓子说:“我、我要说的都是实话。”
沈芃芃头也不回,似乎是没瞧见脖子上的利刃似的,抱着臂等她说完。
里正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又对雁雁道:“如实说来,否则你也要受我的剑伺候!”
雁雁大惊失色,结巴地说:“她说的时间、时间不对!”
里正眼神一凛,剑尖又往前推了一寸。
“沈芃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芃芃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丝好奇,态度平静得仿佛被审讯的是雁雁,而不是她沈芃芃。
“里正大人,请让我问雁雁几句话。”
里正握紧剑柄,觉得她的要求还算合理,点头允许了。
沈芃芃直勾勾地盯着雁雁的眼,直截了当地问:
“雁雁,你什么时候瞧见我未婚夫了?”
“我记得很清楚,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那日!我碰巧在官道附近遇到了你,你说要去接远方来的未婚夫。自那日以后,你就老是光顾酒肆和朱婆婆的摊子,不是替他打酒是去做什么了?”
雁雁转过头,对里正笃定道:“官爷,我说的句句属实。您要找的人,可是七月十五来到村子里的?”
里正听完后,脸色由喜转怒,铁青着脸将剑取下来,声音透着失望。
“不是他。”
“我要找的人,七月十五那几日,嫌犯连雍州城门都没见到。”
官爷又招来李知聿近身,仔细将他的身形和模样与画中对照,继而摇摇头,心中颇感遗憾。大半个月前就到了村子里的村夫,和一介村姑如此亲密,又怎会是眼高于顶的皇太孙?
他对手下人说:“都不是,走吧,去下一个村子。”
见状,雁雁气得满脸涨红。
等官兵都走了,她恶狠狠地跑到沈芃芃面前道:“你害我丢脸,秋生哥知道了不会饶你!”
“哦。”沈芃芃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这话说的不假。
七月十五那日,她的确是故意骗她的。若不是如此,又从哪里找人证呢?还好她提前布置了一番,否则“孟珏”的身份就危险了。
雁雁又说:“还有你这未婚夫,看着手无缚鸡之力,衣服又破又旧一看就穷,不如我秋生哥半根头发丝!”
沈芃芃摇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雁雁愣了愣,以为她要辩解什么,就连李知聿都好奇地侧过身子,手指碾过自己粗糙的麻衣。如今的他,这衣服的确破旧。她又会怎样反驳呢?
出乎意料的是,沈芃芃没有任何反驳。
她甚至不再看雁雁,转身就走,就好像是…顺理成章地结束了这段闲聊。
·
李知聿跟在她身后。
他听到雁雁在背后急得跳脚,看了眼沈芃芃,难得发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何意?”
沈芃芃不明所以:“哪句话?”
李知聿漫不经心地抖着袖口,“你说,她不对。”
“哦,我就是觉得她说的不对啊。”
半晌,李知聿听到自己说:“为什么?”
沈芃芃递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像是不理解他为何要这么问,语气十分理所应当:“即使穿着最破烂的衣服,你都比他们都要好。”
李知聿不说话了。
沈芃芃也没管
麻衣多便宜啊!若是这人闹起来要穿贵的,她才不舍得给他寻来丝绸呢。
更何况,少年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截挺拔的春笋。麻衣披在他身上,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独有的气质。
沈芃芃想,或许这就是剧情所言的劳什子‘光环’吧?
总之,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大索结束之时,已到傍晚。
家门口,沈老头冲他们招手,笑呵呵道:“来吃饭咯!”
说完,便拿着勺子往里走。
“今日真是奇了,沈老头竟然亲自下厨了。”
沈芃芃丢开李知聿,小跑进门。
被落下的李知聿脚步一顿,绕到了门旁的小巷子里。
四下无人。
小六子:“公子。”
李知聿:“都瞧见了?”
小六子满脸严肃地点点头,“这女郎竟然知晓公子的来历与这队官兵有关,她出手相助定是有所图谋!!”
李知聿淡嗤道:“你当我傻么。”
小六子立马闭嘴了。
殿下是何许人也?
想必早就有成算了。
小六子腹诽完,又听到一句:“暂时不必将我的衣物拿来了。”
小六子:“...”
“殿下先前不是说您这身麻衣穿着不适,要属下尽快送些衣物来么?”
李知聿淡淡道:“不用了,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小六子愣了一下,而后自顾自地想着:不愧是殿下,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只是虚与委蛇,连殿下的寝衣...也一并算作戏文里的行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