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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梅子和柠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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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遇辽努力回想卡里的钱是从什么时候存的。
并没有得到答案,反倒是注意到了旁边有人在说着什么。
画展?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就跟着去看。
好像他天生就没什么艺术细胞,他对这些了解得很少,只是浅薄地评价说,这幅画很好看。
便再没有别的了。
画廊的装置很有设计感,姜遇辽走着,越往内部,身后的人渐少。
也许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一个完全不懂画的人,却盯着一幅没有署名的画看了很久。
色彩和谐,画面中的光影让他感觉真的有见过这个画面,灰暗中的明亮是暗夜里灯光照在河流上的一帧。
人造的光融入自然的水。
桥上有人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使是在画中,也好像触摸不到。
墙壁上的卡片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编号。
嵌在墙壁内部的光线柔和,姜遇辽没有思考很多,便联系工作人员买下了这幅画。
他分辨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今天心情实在糟糕,总有什么堵在心口,他需要找一个理由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或许只是觉得,错过了会很可惜。
姜遇辽庆幸自己卡里的余额是够的。
只是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是找秦宁蹭吃蹭喝。秦宁一开始并不在意,只是时间久了还是会起疑心,“你买什么东西了?”
姜遇辽支支吾吾回答,“一幅画吧。”
他没说的是那幅画花了他一百多万。
好在秦宁没有多问,姜遇辽在他家,他还可以抄抄作业,一起打游戏。
直到上了高中之后,在外面住,那幅画就被一直放在书房里。
一幅画要是想藏起来也容易,姜遇辽之前是为了防止大福抓坏,所以特地设置了一个小房间。
专门用来放这幅画。
书房的书架看起来像是好几个并排放置的书柜,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中间的一个书架两侧之间的缝隙要比旁边的书架缝隙要更大一点,上面放着的书也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实际上,除了少有的几本是真的书之外,大多数的书都是一个壳子,很轻,没什么重量。
姜遇辽很久没去看了,那扇隐藏的门轻轻用力就能推开,只要找准位置,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
小房间中最醒目的是那幅画,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小东西。
为了隔绝大福不定时的损坏,重要的东西他都会放在这里。然而时间久了,放着放着,有的时候很难回忆起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再次想起来需要一个契机。
房间虽然小,但并不会感觉到闷。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姜遇辽住的所有房间里,无论大小,都会有窗户。且除非必要,不会封死。
姜遇辽想了想,把那幅画拿了出来,放在了比较高的位置。
在书房待地久了,柔软的睡衣上似乎都沾染上一层淡淡的苦橘香气。
是新换的香薰。
味道微弱,也很淡,丝丝缕缕地,在感知不到的时候就已经摆脱不掉了。
*
大厅里人很多,周围不乏有交换名片,商讨商业项目的人,自然也不乏被长辈逼迫来结交好友的人。
酒杯里的酒一点点的减少,除了逐渐增长的微醺感觉,其他的好像再也没有了。
秦宁算是后者,只不过他多多少少还是收获了点什么。
比如他大哥一个克制的白眼。
“了了,你在哪啊,我去找你。”秦宁迫不及待要拜托这种精英人士的环境,语气都显得有几分着急,“再待下去简直了,感觉要窒息一样,甚至还不如在实验室自在。”
姜遇辽跟在姜问初斜后方慢吞吞地走着,企图在某个不被注意的瞬间,混入人群之中逃脱,可是稍一行动,就感受到姜问初带着笑的视线,眼神里透露着疑问。
你想去哪?
对于秦宁的话问题也是解决不了,毕竟各有各的难处。
最前面肖薇挽着姜毅的胳膊,脸上带着薄薄的微笑,关系很融洽。
周围商谈的人来来往往,毕竟姜毅也算是在江城有点地位的企业家,多份人脉并不是什么坏处。
对话不免会落到自家小辈身上。
年龄合适,有没有想要认识的人。
姜问初已经订婚,这样的话题自然不会落到他身上。可姜遇辽总是不免有些脱不开身。
辰逸科技的陈总恰好有个年龄和姜遇辽相仿的女儿,推杯换盏之间,就撮合两个人认识一下。
姜问初临时有事情不在场,走之前拍了拍姜遇辽的肩膀,大概意思是不要往心里去。
可能会发生什么好像心里有数,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样都是意料之中的。
姜毅和陈总不知怎么就说起两个人谈婚论嫁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还是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
“爸,你不是不知道我...”
“胡闹。”姜毅的脸色有些低沉,声音里的怒气是对姜遇辽一个人的,压低声音训斥,“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你是忘了吗?”
坦明性取向是在上大学之前的事,姜毅似乎并没有当真,就连肖薇也是笑笑就过去了,仿佛这只是小孩子一时生气说出来的气话。
他们认定这就是事实,无从辩解。
姜遇辽看着熟悉的面孔,周遭的声音里有欢声笑语,有杯子碰撞的清脆,任何一点声音在此刻仿佛都变成了吵闹声,不轻不重碰撞在耳膜上。
隔着一层薄雾,辨不清楚,本能地不想提及。
早该想到的。
姜遇辽不再说话了,反正他说什么也没多大的用处,待会儿再说清楚好了。
心里做好打算之后,他端着手里的酒杯,有些百无聊赖。
由于是正式的场合,他不得不穿上了西装。
实际上他不喜欢穿这样的衣服,不常穿会觉得有几分局促。
熨烫妥帖的衬衣贴身,完美的贴合身形,浅白的西装尺寸合适,在腰部微微收窄,勾勒出身形,抬手的动作可以看到手腕骨节上戴的腕表。
明明是很正式的打扮,可男生肤色很白,似乎酒水摄入过多,眼角乃至下至都点缀上了薄红,清澈的眼眸映衬着周围点点的光,一晃一晃的,像是波动着的湖水。
偏偏脖子上又有一条很细的链子,不是夸张的装饰,却让人带上几分疏离。
矛盾的吸引着人的视线,偏偏本人却不知晓,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入了神,怔愣在原地,偷偷溜号。
戚氿站在二楼,靠着栏杆往下看。
大厅里有很多人,却也只能注意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手指指腹无意识地轻敲着杯壁,透明的酒在杯子里轻微的摇晃,如同手的主人一样晃动不安,昭示着人的思绪不宁。
不知道多少人从那人身边走过,或许是认识的人的随意闲聊,或许是不熟的人一个礼貌性的问候。
几分钟,亦或是只有几十秒。
戚氿自然是不知道对方在聊些什么的,只是对方一丝变动的细微的表情,都让他感觉到刺眼。刻意压抑的情绪滚烫,身体里有什么快要冲出来一样,不得不埋藏在这幅表壳之下。
真受欢迎啊。
了了。
了了。
姜遇辽。
他在心底喊着姜遇辽的名字,一声一声,无穷无尽,只有他本人知道在轻叹着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怎么可以对别人说话呢。
只几天没见,一点都不乖。
穿西装的样子很好看。
白色很衬你。
只穿给他一个人不好么。
为什么要对那个人笑。
很熟么。
真想把你关起来。
然后...
深色的瞳孔暗的像晕不开的墨,低垂的眼睫遮掩不住半分快要涌出来的情绪。眼神一寸一寸地,一方无知无觉,可另一方确是掩藏不住。
姜遇辽心不在焉地,手捂着嘴唇打了一个哈欠。
这种宴会上总是会遇到不想相处却不得不打招呼的人,无论熟悉不熟悉总要礼貌地闲谈几句。
即使这些内容没什么营养,但似乎也并没有人在意这个。
陈总的女儿陈芷意站在父亲身旁,身着一身香槟色的长裙,头发盘在耳后,露出珍珠耳坠。
陈芷意给人的感觉是温和恬静的,说话声音轻柔,待人不热络也不显得过分生疏。
宴会厅上闲聊确是会有些吵,难得两人都喜欢更为安静的地方,便走到了花园上的露台。
门一关,隔绝了吵闹。
大片的月季紫穗狼尾草中还可以看到几株鸢尾、角堇。
颜色很多,因为照料的很好,江城冬天也不是特别冷,即使是腊月,也很有生机。
姜遇辽在花丛中停留了几秒,他注意到角落里生长着蓝紫色的绣球。
不多,和月色很相配。
“陈小姐,有些事情我需要坦明一下,我喜欢的是男性,所以家里长辈说的一些话我是做不到的。”
陈芷意听了这些话倒是并不感到意外,虽然姜遇辽的外形会让人注意,但从一见面到现在,除了礼貌打招呼的时候他会看着自己,其余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安静地待在一旁,并不闲谈。
要么是对她没有兴趣,要么就是有别的。
“嗯...并不意外。”陈芷意难得有些好奇。
有的时候人的求知欲来得莫名其妙,按理来说对方把意思挑明,两人不熟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兴许是夜色正好,让人想要聊天的想法也多了些,她随意问了句,并没有对方非得回答的意思。
“能知道,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恰好男性,还是本身就喜欢男性呢?”
言外之意,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甚至因为陈芷意算是萍水相逢的人,心里不会觉得顾忌。
他是弯的是事实,情况明显属于后者。
不知怎么的,他注意点却在前半句话。
喜欢的人么。
没有的。
姜遇辽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
“本身就是,没有喜欢的人。”
露台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人闻声同时向着那边看去。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
戚氿伸手打了声招呼,声音低沉,尾音拉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话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睛确是直勾勾盯着姜遇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