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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是塞纳河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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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遇辽其实是不想一个人再待在那个房间的,可是他和戚氿在这边,和他去戚氿房间有什么区别么。
这个时候他没心思去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更多的是遵循自己的本能反应,他想就去做了。
“嗯。”
戚氿的房间恰好在同一楼层,门关上之后,一直安安静静抓着戚氿胳膊的姜遇辽把人推在门上。
门自动上锁,灯光打开,空调运作着,一切都在按照秩序进行。
唯有逐渐靠近的呼吸让人乱了方寸。
姜遇辽双手搂着戚氿的脖子抱上去,冰凉的脸颊蹭过戚氿的下巴,埋到怀里。
和之前一样,又不一样。
清醒时候的姜遇辽即使拥抱,也不会有这样很亲密的举动,就连说话也显得很客气。
察觉到戚氿似乎有些僵硬,姜遇辽有些不解,脑袋略微后仰,手却没松,“为什么不抱我。”
尾音音调向下,听着有些不满,也有些委屈。
戚氿相信姜遇辽是真的喝醉了,一边伸手揽着姜遇辽的腰,一边心里想着。
喝酒还要人联系方式。
最开始以为姜遇辽只是喝了点酒,没想到喝醉了是这样子的。
颈侧被发丝擦过,有些痒,姜遇辽就连抱着的时候也不安分,动来动去,也不说话。
戚氿眼尾低垂,搭在对方腰上的手使了点劲儿,胸腔隔着衣物相贴。
很紧密的拥抱。
因为靠得很近,声音就像是在耳边一样,“安分一点啊。”
姜遇辽十分顺从,小声地回答,“好吧。”
*
姜遇辽在沙发上坐下,戚氿起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对方滑到了地毯上,脸埋在手臂里,就像是要睡着一样。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姜遇辽抬起头,随后又无力地垂下,“有点困。”
戚氿揉了揉姜遇辽的发丝,也在姜遇辽旁边坐下,细长的手指夹着碎发缠绕在指尖,一转一转地,乐此不疲。
“去床上睡会儿吧。”
“可是只有一张床。”
姜遇辽似乎没有意识到话里潜藏的意思,他并没有打算回去。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睡沙发上。”
实际上再订一间并不是什么难事,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但选不选择要看愿不愿意。
譬如此时,戚氿一点都不希望姜遇辽离开,既然都答应到他房间里来了,待久一点不好么。
明明是需要他的。
就不要离开。
“我没有介意。”
姜遇辽努力撑着头,眼皮很重,快要合上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你能到床上来么?我不会占很大地方。”
戚氿没说答不答应,反而盯着他,是一个仰视的角度,眸色如同暗下来的夜空,墨色中晕染了别样的东西。
“你真的只想说这个吗?”
姜遇辽想了想,坦诚地回答,“其实,我想抓着你睡。”
“好啊。”
戚氿眼尾上扬,忽然笑了。
他怎么会拒绝呢。
床很大,完全可以躺得下两个人。戚氿躺到床上,柔软的床铺轻微下沉,空气中都弥漫了另一个人的味道。
草木香清新苦涩,姜遇辽偷偷往旁边靠近了一点,期待对方并不会发现。
兴许是这时候人的大脑都不太清醒,说话完全遵循自己内心的第一意愿,简单且直白。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那你喜欢么?”戚氿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情很好。
“喜欢的。”
姜遇辽中肯地评价,坚定地认为自己不带有任何主观因素。
他想,很吸引人。
累了一天的人终究还是睡着了,往常姜遇辽入睡需要很久,这次兴许是酒精的缘故,也或者熟悉的味道,亦或者是能感受到的,身边人的体温。
久违的,感觉很安心。
意识完全昏沉之前,戚氿听到模模糊糊的呓语,“还没看到过你画的画。”
姜遇辽侧过身,是面对着戚氿的姿势,两只手轻轻抓着戚氿的手臂,眼皮微颤,呼吸逐渐平稳。
熟睡的人是醒不过来的,戚氿借着床头的一盏夜灯,静静地看着睡着的人。
目光温柔也不容忽视。
昏黄的光线将人变得模糊,只依稀能看出轮廓,从搭在额头上的发丝,眉眼,鼻子,到嘴唇。
一寸一寸。
浓重赤裸的或许是夜色,也或许是别人的东西。
视线在那唇珠停留了很久,最终缓慢地移开。
戚氿无声地说。
很早的时候,就想让你看的。
灯光在纷飞的雪花中亮起,给蓝色的雪夜增添了别样的颜色。
灰暗的蓝色如同三年前的夜晚。
不同的场景,却是熟悉的人。
“Peut-être pourriez-vous poser vos pinceaux et sortir regarder.”
(“或许你可以放下画笔,出去看看。)
老师有着和年龄并不完全相匹配的外貌,说话温柔,无论实际画得怎么样,总是鼓励式教育。
教室上课氛围自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展览画报几乎随处可见。
杂乱的线条、堆砌的色彩,没有一定的标准。
戚氿放下画笔,画布上的画看起来已经成型,颜色对比浓烈,很鲜明的个人风格。
一旁的带教老师无法在技巧上说什么,无论怎么看,面前这幅画都少了一点捕捉不到的东西。
一种感觉,一种情绪。
寻找灵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处理完戚慎的事情之后,他曾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拿回属于俞遥的那部分财产,十几年的筹谋好像都是为了...他母亲。
除了渲染在画布上颜料是他的自我表达,他不确定这么多年来他自己是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小时,一天,一周。
戚氿在这段时间去过很多地方,落雪的山,涌动的海。
可总是少了些什么。
夜幕降临,灯光照亮了四周,烟花升空,随后洒向不知何处的归途。比尔阿克姆桥分上下两层,戚氿在石柱拱门之间走着,路边的人来来往往,他在匆匆而过的人流之中,发现了一个停顿的身影。
宽松的白衣黑裤,被风吹动的衣摆在身侧晃着,灯光将浅棕的发丝边缘染成了金色。
戚氿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那个男生应该也是中国人,站在栏杆旁边,侧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一个人待着。
他庆幸自己带了速写本,铅笔在纸面上摩擦的声响持续了很久,也或许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
所有的社交礼仪都被抛在了脑后,戚氿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冲动,所有的言语和行为都不符合他对自己的要求。
冷静自持,顺畅运行的轨道错位。
亦或是本该如此。
“Bonjour, excusez-moi de vous interrompre.”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男生似乎正在发呆,突然听见身旁出现的声音,身体小幅度地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手下意识摸了一下衣服的口袋。
顿了顿才放下,男生的声音清朗,语气却是淡淡的,“Je ne comprends pas.”
(我没明白。)
大概是法语说不习惯,男生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随即试探地问,“你是中国人吗?”
“是。”
戚氿同样用中文回答,随即说明来意。
“我来是想...”
少有的他为自己的举动找着借口,撒谎对他来说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他遇到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事,如何用话语让别人相信他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可面对这样的眼睛,他突然说不出话了。
想做什么呢。
从未思考过缘由,最后说出的话简单而直白。
“想让你看看我画的画。”
很糟糕的借口。
像被弄脏了的白颜料。
男生轻微蹙眉,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小步。
面前这个人像个骗子。
姜遇辽想。
他没有看那个人的画,转身离开了。
戚氿时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记忆里的场景被一次次的描摹下来。
他清楚地看见,浅色的眸子里晃动的河水变成了自己的那一刻,很难用言语描述那时的感受。
听见模糊的声响,似乎是钟声。
往后数不尽的夜晚,他无比的庆幸自己踏上这座桥,却遗憾没有和当初那个男生再见过。
姜遇辽从桥上走下来,身上没有通讯设备,口袋里塞着的钱在几个小时之前被偷得干干净净。
真的是倒霉的一天。
在最初身无分文的时候他是紧张的,甚至甚至带有一点侥幸,他们会不会联系他呢。
找不到他的话应该会很着急吧。
黄昏,归家。
姜遇辽自嘲地笑了笑,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那么一刻在幻想这些。
一步步地走回住宿的酒店,姜问初挂掉电话快步走过来,声音里有些焦急,“你去哪了,联系不上你。”
街上的地面不平,姜遇辽伸手扶了下姜问初的胳膊,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去哪了。
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也不知道。
“手机被偷了,就在周围转了转。”
过程他没描述,他是怎么找到酒店的,又走了多久,又遇到了什么人。
这中间是十二个小时。
见姜遇辽没有仔细说的打算,姜问初纵然想开口,他知道,是问不出来的。
即使身为姜遇辽的哥哥,也无能为力。
他比姜遇辽大三岁,但因为姜遇辽小时候身体不好,上学比同龄人要晚两年,两个人之间就相隔了五届。
在姜遇辽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已经要高考了。
“爸妈等我们去吃饭。”
“等我么?”姜遇辽笑了笑,眼尾上扬,像是真的很开心。
“不去了吧,有点累。”
他们不会希望看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