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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忘记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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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灯和昭霁其实从小就在一起,两家离得近,他们年纪相差也不大,总能卡到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哪怕是后来逢灯一家搬家去了外地他们俩的关系也依然很好,好到昭霁刚十八岁逢灯就专门从学校那边请假赶回来跟他表白了。
听说这事儿的灯爸灯妈也跟着一起回了一趟老家。
原本挺幸福的一天逢灯却失去了很多。
地震的时候,逢灯失去了他的爸爸妈妈。
昭霁返回建筑将腿软吓呆的逢灯拉了出去,后来是昭霁给他上的药,也是昭霁陪他熬过了第一个晚上。
但他孤立无援,被漫漫黑夜吞噬,星星不是星星,月亮不是月亮,他什么都看不清。
逢灯是昭霁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失去亲人的。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便一直陪着他。
昭霁家里的情况跟逢灯恰恰相反,出事的时候他们都在外面度假。
他什么都没失去,虽然也知道跟自己没关系,可依然会责备自己。
如果不是逢灯回来跟他表白的话,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昭霁,我……我应该跟他们一起死在那里的,我为什么还活着?我好难受,昭霁……我好难受……”逢灯哭得很厉害,哭到最后感觉声音都消失了。
昭霁抱着他,将他按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默默念着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逢灯的状态一直都不好,他不肯吃东西,脑子里不停地回想几个小时前的美好,不敢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活着。
昭霁跟周围的邻居一起合伙搭了帐篷,又去翻了些被褥让逢灯睡着。
天亮后昭霁独自一人去废墟那边掏物资,他家里房屋建得坚固,还能从里面拿不少东西出来。
就是食物不多。
他回来的时候逢灯已经醒了,只见他双眼通红,随便抓着路过的人仔细看脸,又问别人昭霁去哪儿了。
有点疯癫的模样。
昭霁心慌了一下,快步跑过去抱住他:“我在这儿我不走,别害怕,我在这儿的哥。”
逢灯原本慌乱僵硬的神情和身躯都渐渐平复了下来,他记得昭霁的声音,可是……
他伸手触碰昭霁的脸,却很痛苦地发现,他有点记不清了。
“我好像认不出你了怎么办?”
昭霁也傻了。
这边只有临时的救护地点,昭霁带着逢灯去看了看,说可能是应激导致的脸盲,这边很忙,逢灯也不打算麻烦人,想着等路通了之后去外面再治治。
从救护点回到帐篷,一路他都紧紧握着昭霁的手。
“昭霁。”
“嗯?”
“我想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到你。”
昭霁愣了下,缓缓点头:“好。”
如果看到他的次数够多,说不准能记住他的脸。
一周之后逢灯基本能认出昭霁了,偶尔昭霁去帮邻居做点什么逢灯也不会拦着,就是等他回来会盯着他看很久。
原本昭霁是不喜欢被盯着的,但可能是因为心存愧疚所以硬生生给自己整习惯了。
大家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逢灯刚去领了物资,回来的路上听到救护点那边有人喊,说是东大桥的方向送来了一个伤患。
昭霁早上就是去东大桥帮忙的。
于是他赶紧跑过去,果然看到昭霁背着一个受伤的大叔,昭霁身上染了别人的血,正在跟医护人员说些什么。
他身上明明是别人的血,可逢灯看着却是那么触目惊心。
心里似乎咯噔了一下。
昭霁将大叔交给医护人员之后便松了口气,坐在一旁路边上,忽然有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惊了一下,抬头看见是逢灯,笑着蹭了下他的手心:“哥。”
逢灯想要抱他,可却被昭霁躲开了。
他指着自己身上的血迹,笑容难免有些牵强,说:“身上有血迹还有灰尘,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别给你弄脏了。”
逢灯不明白他在计较什么,更多是无奈,他没等昭霁反应过来便一把抱住了他:“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那么较真做什么?”
感觉到逢灯在发抖,昭霁明白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不起啊哥,让你害怕了。”
五月份,明明挺热的,但是地震以来头几天都挺冷,不知道是人心冷,还是因为头天下雨湿了空气。
昭霁和逢灯一同回了帐篷,帐篷外面很闹,大家都在收拾、商量,小孩子不懂这是什么,只当是经历一场,有的在隔壁帐篷里玩娃娃,有的早就沉沉睡去。
明明环境这么热闹,逢灯还是觉得周围安静,他的帐篷里没有声音,他就觉得世界都是安静的。
昭霁去换了身衣服,又去将就着公共搭建的麻布淋浴间洗了个澡。
逢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可他也不好意思连这种时候都要缠着昭霁,他明明答应过他会让他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自由的。
于是他就那样靠着被褥垂头坐着,依然记得地震前一天这个时间,他父亲还在吃他母亲做的早饭,那男人还打趣说:“你做的饭太难吃啦,下次我来吧,咱儿子快毕业啦,得吃点好的。”
他妈妈还吐槽说是酒店给的锅碗瓢盆不好影响了她的发挥。
不行啊,每每想起这些,逢灯就觉得无比绝望。
他到底,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昭霁……”
逢灯的声音有些沙哑,昭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他颓废的样子没有说什么,一声不吭坐到他身边陪他。
“前几天,我问老爸我要毕业了有什么礼物给我吗,他说不告诉我,要有点神秘感,要等我毕业之后再给我。”
“……”
逢灯接着说:“昭霁你说,他到底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啊,还是当时没准备搪塞我的?”
“……”
昭霁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时候,似乎无论回答哪一个选项,都是不正确的。
逢灯也知道,所以他说:“我现在情愿相信他是没有给我准备礼物,这样我就不会有遗憾和期待了,不会想‘哎?对面那废墟里会不会掩埋着我的毕业礼物啊’这样……”
“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老爸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他也不能带我去毕业旅行了,他答应我的好多事情都做不到了……昭霁……我失去我爸爸妈妈了……”
逢灯说不出来话,他把自己脸都擦红了,依然止不住眼泪,这段时间并不长,他还没走出来,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走不出来。
昭霁不太会安慰人,他只能陪伴。
‘总会归于平静的。’
一定会的。
只要不去想曾经拥有的美好,就一定会忘记的,忘记了,就不惦记了。
哪怕是自我安慰也好,昭霁希望逢灯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