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 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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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洵在康府的老家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居民楼里，房子是梁母梁珮燕家里的老屋拆迁赔偿来的，离市区有些距离，好在后来地铁通到小区附近，也算是和交通便利沾上点边。
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家里的时候，梁珮燕正一个人抱着粥碗在餐桌吃饭。已经深夜，梁珮燕这顿大概算宵夜。
他们家那餐桌年份比他还要大，花边桌布上压着一块边缘泛绿的厚玻璃，吃完饭只消用抹布一擦那玻璃面。
梁珮燕面前摆着手机支架，大概是正在看娘家那边家庭群发来的视频，乐不可支，吃吃笑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梁洵。
梁洵叫了声：“妈。”
“哎哟！”梁珮燕一惊，一扭头，见到梁洵的瞬间丢了碗直起身来，一把将梁洵拥进怀里，“怎么回家来了，讲都不讲一声。”
许是感觉到梁洵被她搂得太紧几乎喘不过气，梁珮燕手臂的力气一松，又掰过梁洵的肩，打量了他一会儿就说：“瘦了。”
母亲的眼里总有一种对孩子的关心，她的目光似水，手指也温柔地抚摸了几下梁洵脑袋上的头毛。
她收起自己吃剩的粥，问梁洵道：“要不要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没事啦，不用麻烦，我也不饿，”梁洵摇摇头，他没什么食欲是真，不想让母亲费心也是真，“我辞职了，暂时回家住一段时间。”
梁珮燕闻言愣怔，她定定看着梁洵，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只是抿了一下嘴唇，说：“好，当然好，你这几年太辛苦了，妈妈巴不得你在家久住呢。”
梁洵扯出一个干笑，他的躯壳里住进了难以消解的阴郁，好似被上古冰川侵蚀了骨血，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模样。可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半点想要掉眼泪的想法，就连眼眶也是干涩不已。
展示出来的作为“梁洵”的表象仍旧在正常运行，丝毫不见bug踪迹。
梁珮燕把放在柜子里的被褥床品取出来，梁洵自己铺好，又简单洗漱过，久违躺在老家的床上，明明是有记忆开始最熟悉、相处时间最久的、他自己的房间，梁洵却没有一丝睡意。
他睁眼看着面前的天花板，房子年代久了，天花板上的色粉早就已经颜色不均，能被太阳光晒到的部分氧化变黄，又有些地方不知道是怎么沾上的污渍，梁洵便盯着那些印子，任凭大脑放空，酝酿睡意。
梁洵清楚再大的伤感，在一觉睡醒后都会治愈一分，尽管效果或许微乎其微，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总有一天会彻底不受其影响的。
就比如说忘掉和林声闻之间种种。
饶是如此，他还是睁眼到了天亮。
面前的天花板像块电影荧幕，或许是从他的眉间生出放映机，开始回溯过去的事。
那年他刚上大学，住在学校宿舍里，却没想到某一天下楼准备去上他学院的必修课时，在楼下见到了他的父亲。
那人看着梁洵，叫他改姓之前的名字。
彼时校园的安全管理还没那么严格，就算是外部人员，也可以自由进出大学校园，只有图书馆和一些实验室设了门禁，需要刷卡。
他父亲大概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溜进校园里，还打听到了他所在的宿舍。
梁洵八岁时父母离婚，自那之后就没再见到过这个男人。记忆里这个男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对什么都不满意的刻薄模样，时隔多年再见，却发现那人的发髻已经花白。
他呆滞了零点几秒，没好气地：“你认错人了。”
“我来见见自己儿子不行吗。”
“我说你认错人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梁洵攥紧了自己的包袋，逃难似的跑远了，生怕被那男人追上，他脚步迈得很大，跑到最近的一栋建筑楼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
抬头一看，廷市大学图书馆。
平日里梁洵是从来不会进图书馆的，那天他却从包里拿出学生卡，刷了图书馆门厅的闸机，步入其中。
必修课这节铁定是上不了了，那老师虽说出勤率要求极其苛刻，但迟到和缺席做同等处理，不如翘了。梁洵悲观地想着，找了个图书馆自习区的位子坐下来，给同学发消息说自己这节课得缺席了。
他发完消息，关了手机，装模作样地扫视起图书馆内部的构造，看完了建筑，梁洵对坐着在自习的“好学生代表”们也感到好奇。
然而当他的眼神掠过面前不远处坐着的人群，就被其中一人抓取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太漂亮的男人，连图书馆窗户洒进来的阳光都在宠幸于他，落在他挽起衬衫时露出的一节皙白胳膊上，光源被漫反射，将他整个人笼上一层光晕。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梁洵的脑海里宛如烟花绽放。
梁洵无比坚信。
这一定是一见钟情。
身体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见到林声闻的那个瞬间被一笔勾销，就算那之后他的父亲仍旧时不时跑到他面前来恶心他要和他相认，梁洵却再也不会因为见到男人的那张脸而整日整夜地难以入眠。
对林声闻的喜欢让他焕然新生，好像什么都向着好的方向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份单恋显然是不可能有结果，可他还是忍不住，只有那么一次，他的父亲终于决定放弃，也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再出现在他面前，梁洵听说是犯了什么事进去了。
那天他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冲动将所有的理智压制住，让他宛如神游一般，撕了笔记本的一页，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的爱语，又趁林声闻离席，将其夹到了那大部头的书里。
冲动过后便是懊悔，梁洵知道自己犯了错，当晚便销毁了整本笔记本，再也不敢坐在图书馆里离林声闻坐着的位置的五排以内。
不知道是万幸还是最悲惨的结果——林声闻从来没有发觉他身边有梁洵这名暗恋者。
梁珮燕早上醒得晚，然而她退休后又返聘，现在一周里还有四天要去单位上班，再晚也晚不到哪里去。
梁洵隐约听到母亲出了卧室、在洗手间刷牙擦脸的动静，过了会儿，他的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细缝。
梁珮燕本来只是来看看梁洵是不是还在睡觉，如果还在睡觉，她就轻手轻脚地出门工作去了，可一打开门，和躺在床上的梁洵四目相对，当下便产生一丝尴尬。
“你今天如果没什么事，就去医院里看看舅妈啊，地址和病房号我发给你，”梁珮燕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她刚才洗脸时扎起头发用的皮筋给顺下来，挂在手腕上，又说，“自己弄点东西吃，妈妈去上班了。”
“我知道了。”梁洵点了点脑袋。
梁珮燕给他关上了门，不多会儿就听到屋门“砰”地一声被阖上。
梁洵彻夜未眠，疲倦混合着一种迷茫快要像旋涡一般将他吞没，尸骨无存。他挣扎着自救，慢吞吞地起身，点了外卖扒拉几口，又去医院看了他的舅妈。
舅妈的状态不怎么好，陪床的护工给她洗了梁洵带来的水果，给舅妈切了几块喂到她嘴边，才说起她的病情。
胶质瘤的位置不好，长在丘脑的死亡三角区，手术中但凡有一点损伤，带来的或许就是偏瘫甚至进入植物状态的预后。这家医院的神经外科不算是王牌科室，医生对能否手术一直持保留态度，保守治疗治标不治本，只能拖时间。
护工嘟嘟囔囔地说着，听你舅妈说你在廷市啊，唉……廷市医疗系统优秀的医生多，要是能转院过去，三下五除二就做完手术啦。
梁洵听着，一言不发，他不可避免想到林声闻，如果是林声闻的话，或许对这种高难度的手术也不在话下。
他突然鼻子一酸，再反应过来，眼前已是一片氤氲。
裴宁爬上床，钻进许亦茗的被窝里。他回家时累得连一根手指都快抬不起来，连洗澡都是许亦茗代劳给他在浴缸里放了水，又给他抹了沐浴油冲洗干净。
他很少了解他爸的工作，在全是说官话的场合，有些人如鱼得水，裴宁尽管在这种场面上落落大方，丝毫不虚，但不代表他习惯于此。好在他父亲对他提的要求上心，很快就组了局，把情况和纪委的几位领导点明。
调查组开始彻查廷大一院的违规举报问题的这天，他才终于长舒出一口气，回到他自己的住所来。
“累了吧。”许亦茗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肩膀，柔声询问。
“肯定啊，但我不能不帮梁洵。”裴宁的意识逐渐出走，他睡眼惺忪，口齿含糊地说道。
“……是帮梁洵？”他还以为，裴宁忙上忙下，是为了林声闻——事情也确实是牵扯到林声闻，从结果上来说，裴宁做的事，是他所做的最快能帮到林声闻的方法了。许亦茗深感疑惑。
裴宁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许亦茗的肩窝，他的字音已经粘稠到分辨不出气口：“梁洵都喜欢林声闻十二年了，就因为这种事……我是他最好的哥们，这事我怎么能不帮忙……累就累吧……”
许亦茗眯起眼睛，没再继续诘问下去，只是亲了亲裴宁的头顶。
“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Chapter 30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