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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我就去拿 ...

  •   一周后的傍晚,秦燕州独自开车回到秦家老宅。

      老宅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秩序,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风暴过后的微妙气息。

      秦燕州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随意解开,比起平日里的全副武装,多了几分慵懒随性,却丝毫不减沉稳气场。

      晚饭时间,餐桌上气氛还算融洽。老爷子秦钟仁精神看起来好了些,虽然话不多,但能感觉到他在默默观察着几个子女。

      秦翔州坐在一旁,神色比往常更加沉默,偶尔看向秦燕州的眼神复杂难辨。

      四姐秦凤州依旧是那个调节气氛的能手,不住地给父亲和弟弟们夹菜。

      而最活跃的,当属刚刚杀青戏份、回家小住的秦家老六。

      秦立州不愧是混迹娱乐圈的顶流,一张嘴叭叭个不停,绘声绘色地讲着剧组里的趣事,逗得老爷子脸上也偶尔露出点笑模样。

      他上次见秦燕州,还是父亲大寿那天,匆匆敬了杯酒就赶飞机进组,之后家里发生的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大多是通过电话和网络知道的,感触远不如在场几人深刻。

      饭后,照例是移步茶室喝茶闲聊的时间。

      茶香袅袅,氤氲着暖黄的光线。

      秦燕州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却并不懒散,他接过三姐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手指修长有力,动作从容。

      秦立州正好坐在他对面,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吐槽着某个搭档演员的奇葩行为,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秦燕州。

      突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嘴巴还保持着说话的口型,眼睛却一点点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上下下、来来回回、极其认真地打量着秦燕州,那眼神专注得仿佛在鉴定一件突然出现的稀世珍宝。

      茶室里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纷纷看向他。

      “老六?怎么了?”四姐秦凤州疑惑地问。

      秦立州像是没听见,猛地站起身,凑到秦燕州面前,几乎要把脸贴上去,嘴里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我……我去!老七?!”

      他这反应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秦燕州倒是很淡定,微微向后仰了仰,挑眉看他:“六哥,我脸上有花?”

      “不是……”秦立州围着他转了小半圈,眼神里的震惊丝毫未减,“你……你什么时候偷偷进组拍戏了?!演的什么角色?商界精英?霸道总裁?这造型这气质……可以啊!哪个造型师给你做的?这状态保持得绝了!眼神戏尤其到位!里面……嚯!有光啊!智慧的光芒!”

      他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完全是职业病的反应。在他印象里,自家这个老七就是个行走的麻烦精、时尚灾难源、除了脸能看之外跟“精英”二字毫不沾边的纨绔子弟。

      可眼前这个人……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气场、甚至眼神里透出来的东西,全都变了!

      不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嚣张或空虚,而是一种内敛的、沉静的、却充满力量感的自信和……智慧感?对!就是智慧!秦立州甚至觉得那眼神有点像是他合作过的某些老戏骨,能洞悉很多东西。

      秦燕州被他这夸张的形容弄得哭笑不得,还没说话,旁边的四姐秦凤州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六,你胡说什么呢!燕州最近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哪有空去拍戏!”

      秦立州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依旧围着秦燕州啧啧称奇:“不可能!这绝对不是我以前那个傻……呃……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老七!你们是不是给他找替身了?或者重生啦?整容啦?微调啦?!这变化也太大了吧!脱胎换骨啊这是!”

      他这话虽然带着玩笑成分,却也说出了在场除了他之外,其他几人早已察觉却未曾宣之于口的感受。

      秦翔州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紧,目光低垂,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钟仁老爷子也微微眯着眼,打量着这个最小的儿子。他历经风雨,看人极准。他能感觉到,小儿子身上的变化,不仅仅是外表和气质,更是一种内核的蜕变。那种沉稳和笃定,是装不出来的。

      秦燕州无奈地笑了笑,放下茶杯,看向咋咋呼呼的六哥:“六哥,我没拍戏,没换人,没重生,没整容,也没微调。就是……最近事情多,可能看起来成熟了点。”

      “这哪是成熟了一点?”秦立州一屁股坐回他对面,依旧难以置信地摇头,“老七,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被你家立那位给……回炉重造了?”他挤眉弄眼,语气暧昧。

      提到霍敬予,秦燕州的眼神柔软了些,唇角微微上扬,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以前不懂事,让爸和哥哥姐姐们操心了。”

      这话说得平静而坦然,带着一种勇于承担过去的成熟味道。

      茶室里安静了一瞬。

      秦玉州看着弟弟,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是欣慰的。秦翔州依旧沉默,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更用力了些。秦钟仁老爷子缓缓啜了口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感慨,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秦立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但他天生乐观,立刻又活跃起来,拍着秦燕州的肩膀:“行啊!老七!不管因为啥,这是大好事!以后六哥我出也能跟人说我弟弟是商界新贵了!”

      他这话冲散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凝滞,茶室里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曾经需要全家操心、擦屁股的秦七少,真的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茶室里,秦立州插科打诨带来的轻松气氛尚未完全弥漫开,便被接下来的一幕瞬间击得粉碎。

      只见秦燕州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动作带着一种异样的郑重。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站起身,走到茶室中央那片空地处,面向端坐在主位的父亲秦钟仁,竟是毫不犹豫地,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砰。”膝盖接触地板的沉闷声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茶室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秦立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秦凤州手里的茶壶差点脱手,惊得捂住了嘴。连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翔州也猛地抬起头,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

      老爷子秦钟仁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骤然锐利起来,紧紧盯着下方的小儿子,眉头深深皱起。

      “爸。”秦燕州抬起头,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坦然地迎上父亲的视线,声音清晰而沉静,没有丝毫玩笑或冲动的成分,“儿子今天回来,有些话,必须跟您,跟哥哥姐姐们说清楚。”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刻的反思和平静:“儿子以前,不懂事。浑浑噩噩,荒唐度日。除了会花钱,会惹祸,会给家里抹黑,几乎一无是处。我知道,我让您操碎了心,让大哥、二哥、姐姐们一次次替我收拾烂摊子。那些年,我活得就像个没魂儿的空壳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他的话语坦诚得近乎残忍,将自己不堪的过去赤裸裸地剖开,放在家人面前。

      “我心里其实明白,大家背后都叫我纨绔,叫我不学无术的废物。我听着,表面上不在乎,甚至变本加厉,其实……是自卑,是破罐破摔。”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我觉得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靠着秦家,混吃等死。”

      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他平静却沉重的声音在回荡。秦凤州的眼圈已经红了,秦立州也收起了所有嬉笑,神色复杂。

      “直到……您让我娶了敬予。”提到这个名字,秦燕州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而明亮,仿佛注入了灵魂,“一开始,我抗拒,我羞辱他,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可后来……是他,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活法。”

      “他冷静,强大,有目标,有规划。他哪怕身处逆境,也从不放弃,一步步为自己谋划,硬生生在石头缝里开出花来。他告诉我,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痛快,还得有担当,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带着一种幡然醒悟后的炽热:“是他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一点一点教我看报表,分析项目,让我知道原来赚钱不是靠运气,管理公司不是靠发脾气!是他让我第一次觉得,我秦燕州好像……也不是那么废物,我好像……也能做点正经事!”

      他看向秦翔州,眼神真诚:“二哥,我记得小时候我调皮摔破了头,是你背着我疯跑去医院,血糊了你一身你都没管。我第一次跟人飙车出事,是你瞒着爸,偷偷找陈叔帮我修车平事。还有很多很多……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自己孩子一样疼着、护着。”

      秦翔州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手指微微颤抖。

      他又看向秦玉州:“三姐,我小时候挑食,是你变着花样哄我吃饭。我住校时,是你每周偷偷给我塞好多零花钱,怕我照顾好自己。我每次闯祸,你都是最先跑来安慰我。”

      秦玉州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甚至看向了坐在稍远处、一直低着头的赵梦,语气平和了许多:“还有……小妈。以前我年轻气盛,不懂事,说话难听,看事情也偏激。这些年……您为这个家,为爸,付出了很多。谢谢您。”
      赵梦惊讶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突然呜咽出声。

      最后他看向一脸懵逼的秦立州,笑了笑:“六哥,虽然你总拉着我瞎玩,但我知道,你是真愿意带我玩的那个。谢了。”

      他把在坐的每个人都感谢了一遍,语气诚恳,情真意切,仿佛在做一个漫长的告别。

      秦立州终于忍不住了,猛地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老七!你……你他妈到底要干嘛呀?!你整这出干啥?你是不是有啥想不开的?要离家出走?还是要学哪咤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啊?!你可别吓唬我们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他这话虽然粗鲁,却恰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惊恐和疑惑。这太像交代后事了!

      秦燕州却没有笑,也没有被带偏。他重新看向父亲,目光里的温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仿佛淬过火的钢。

      “爸,哥,姐。”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以前,我没想过争。因为我不知道要争什么。我想要什么,家里都会成倍地给我,甚至我不想要的,也会塞给我。”

      “但是现在,”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有了想要的。只有一个,唯一的。”

      他的目光扫过秦翔州,最终落回秦钟仁脸上:“既然家里不再轻易给了,那我就不孝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只能自己争,自己拿。”

      “秦氏集团未来掌舵人的位置,我要争。”

      “请爸,请二哥,给我这个机会。”

      话音落下,茶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得可怕的“请战书”震得魂飞魄散!

      秦立州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张着嘴,彻底失声。秦凤州忘了哭,呆呆地看着弟弟。赵梦吓得脸色煞白。

      秦翔州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了弟弟今天这番“深情告白”的真正目的!这不是告别,这是宣战!是釜底抽薪!

      秦钟仁老爷子死死地盯着跪在下方的小儿子,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愤怒,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欣慰。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最不不成器、最让他头疼的小儿子,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如此直接、如此强硬地表达他的野心!

      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

      这是通知。是宣告。

      跪在地上,以最谦卑的姿态,说着最狠的话。

      秦燕州依旧笔直地跪着,承受着所有震惊、愤怒、难以置信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他的眼神清亮而坚定,里面燃烧着清晰的野心和毫不掩饰的担当。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亲手撕碎了过往所有的温情伪装,将家族内部最核心、最尖锐的矛盾,赤裸裸地摆上了台面。

      没有回头路了。

      茶室的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盘旋着,仿佛也凝滞在了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历史性一刻。
      权力的棋局,终于走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而执棋者与棋子,都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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