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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边陲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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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山边境的风刮在脸上微微刺痛。飞梭降落在镇渊堡后方新开辟的起降坪时，卷起的尘土都带着浊臭。
凌锋第一时间警惕地扫视四周，身体微微绷紧。召琅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石坤默不作声地开始检查随行物资的固定情况，尤其是那几个装着精密仪器的箱子。墨河则扶了扶眼镜，目光已被堡垒墙体上那些深刻的战斗痕迹和隐约流动的防御符纹所吸引。
扎龙早已等候在此。这位魄山统领依旧如同矗立的铁塔，覆盖着岩石角质层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比起初次见面时那毫不掩饰的轻蔑，此刻他的目光扫过林洵及其身后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时，至少保持了表面的平静。
“林委员。”扎龙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在凌锋身上停留了一瞬，“跟我来。”
他转身便引着众人走向堡垒高处的外墙瞭望平台。巨大的黑石城墙在脚下延伸，墙体上遍布能量灼烧的焦痕和利爪撕扯的深沟。远处，魄山山脉如同趴伏的黑龙，山体呈现出病态的暗红与黑褐，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令人心悸的渊蚀带腐朽气息。
“那就是我们需要面对的东西。”扎龙抬手，指向远方那片被浑浊灰黄色雾气笼罩的扭曲的地平线，“以前，我们靠的是战士的血肉之躯，很多人眼睛都快要被浊气熏瞎。”
“现在呢？”林洵问，目光投向城墙各处新安装的造型奇特的传感节点。那些装置约半人高，通体由桑固族冶炼的特种合金打造，表面铭刻着复杂的复合符纹，顶端嵌着透明的晶石，正微微散发着灵光，与墙体本身古老的防御符文隐隐呼应。
“现在？”扎龙哼了一声，说不清是满意还是依旧挑剔，“好一些，但还是不够。你们搞出来的那个什么监测网，算是初步搭起来了。这些玩意儿有点作用。”他用手指敲了敲旁边一个传感节点，发出沉闷的金属声，“还有那边。”
他指向堡垒内部一处较高的塔楼顶端，那里新架设了一座多频段灵波扫描阵列，如同巨大的金属花朵般朝向边境方向，正在缓慢旋转。
“效果怎么样？”林洵更关心实际作用。
“比用肉眼强。”扎龙言简意赅，“察觉较大规模的浊气聚集和移动方向，能提前大概半刻钟到一刻钟。但那些小的、零散的，还是得靠巡逻队近距离发现。”他顿了顿，补充道，“预警是能预警了，但也更闹心了。以前看不见，还能喘口气。现在好了，看着那玩意儿上面的光点一会儿聚一会儿散，搞得人没个清静。”
这是大实话。更高的感知能力，带来的不仅是提前量，更是持续的心理压力。
“这是难免的。预警的目的是为了更有效地部署和反应，减少无谓的牺牲。”林洵道，“巡逻路线和方案，有没有根据监测数据进行了优化？”
“正在调。”扎龙示意他们跟他下去，“原来的老路线覆盖不全，反应也慢。你们那个叫寒什么的姑娘，远程发过来一套新的算法模型，说是根据地形、历史浊气流向、还有这新网络的覆盖范围算出来的最优路径。我正在让各小队熟悉。”
他们走下城墙，来到一处被改造为临时指挥节点的洞穴。这里原本是战士的休息处，此刻墙壁上挂起了巨大的光屏，显示着由监测网络传回的边境实时能量态势图。
扭曲的灰黄色背景上，代表着不同浓度浊气的光点或带状区域明灭不定，几条优化的新巡逻路线以淡蓝色的虚线标注其上。
几名年轻的魄山战士正负责监控屏幕，看到扎龙和林洵进来，立刻起身行礼，规矩严明，但眼神里带着对这位中州委员的好奇。
“目前覆盖还只到缓冲区外围百分之六十的区域。”扎龙指着屏幕，“核心区不敢布点，浊气腐蚀性太强，设备撑不住，布了也很快会失灵。”
“统领，核心区的监测，可能需要其他技术路径，或者更高强度的防护。”墨河忽然开口，他走到屏幕前，仔细看着那些能量流动的模式和数据标注，“这些能量波动频率似乎有规律可循。或许可以尝试建立预测模型，而不是单纯依赖实时监测。”
扎龙瞥了他一眼：“模型？能预测那鬼东西什么时候冒出来？”
“不能完全预测，但或许能分析出活跃期和相对平静期，以及大致的压力积聚点。”墨河推了推眼镜，目光专注，“这需要更长时间的数据积累和算法训练。但目前看来，应该很有希望。”
“有希望就行。”扎龙不置可否，但显然对技术层面的讨论给予了关注。
接下来的几天，林洵的小队融入了镇渊堡紧张而枯燥的节奏。
凌锋跟着扎龙和巡逻队外出，实地熟悉新路线和预警系统的实战应用。他话不多，但观察仔细，很快发现了几个预警系统与实地地形结合的小问题，反馈回来进行了微调。
石坤则负责保障所有新设备的运行和维护。他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魄山士兵，每天例行检查各处传感节点和线路，记录能耗和稳定性数据。一次小型沙尘暴后，几个节点被掩埋，是他带着人冒着渐起的风沙及时挖出清理，避免了数据中断。
墨河几乎泡在了指挥节点里，与远程的寒月、阿露保持高频通讯，分析着海量传回的数据，不断尝试优化算法，并与桑固本族的技术人员讨论着如何提升节点材料的抗腐蚀性和能源效率。他甚至尝试编写了一个简易的程序，将预警信息与巡逻队的便携终端更高效地联动起来。
而召琅，面对着一直以来都游刃有余的宣传任务，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这次不再是她擅长的发掘美、传播美，而是要把深重的苦难娓娓道来。
这个度很难把握，一个不好，就会变成大肆宣扬苦难和牺牲、引发争议。还有边境到处都是军事机密，如何才能做到既不泄密又叙述详实？
是个全新的挑战。
召琅不由地兴奋起来。灵尾显形，轻轻扫过指挥节点洞壁粗糙的表面，留下几不可察的微光。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凌锋身上。这个高大的魄山军官，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从不张扬，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除了那次意外的镜头。
他在星网上被热议的“冷峻安保小哥”形象，与现实中的他仿佛是割裂的。
一种职业的好奇驱使着召琅。她需要更丰富的内容，而凌锋显然是一个极具挖掘潜力的素材。
她找了个凌锋轮休的间隙，端着两杯用自热符温好的茶，走了过去。
“凌锋队长，聊聊？”她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自己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笑容比平时收敛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认真。
凌锋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杯茶，沉默地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采访起初并不顺利。凌锋的话极少，问三句答一句，且多是“是”、“不是”、“还好”。
召琅也不急，她换了一种方式，不再追问个人感受，而是从最日常的巡逻细节问起。
“听说新的巡逻路线，比之前覆盖更广，但也更绕了？走起来吃力吗？”
“还好。习惯了。”凌锋顿了顿，补充道，“能多看几个盲区,这一点很好。”
“预警终端好用吗？听说之前有次小规模渗漏，它提前报了警？”
“嗯。比靠眼睛和鼻子灵。”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工具，“就是耗灵快了点，得常记得充。”
话题渐渐打开，从装备聊到地形，从浊气的习性聊到不同季节巡逻的难点。召琅敏锐地捕捉到，一旦涉及专业领域，凌锋的话会稍多些，虽然依旧简练，却言之有物。
她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更深的地方：“看你应对得这么熟练，不只是训练的功劳吧，是不是有什么家学渊源？”她记得资料里提过，凌锋是戍边世家。
凌锋握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洞外呼啸的风声变得清晰。
“我祖父就死在这道墙上。那会儿墙还没现在这么高，他被一头突进来的岩魔拖了下去，没找到尸骨。”
“我父亲，一条腿丢在了缓冲区的雷击谷。浊气腐蚀了伤口，没救回来，在床上熬了半年走了。”
“我大哥……五年前，巡逻队遇上大型浊潮，为了断后，没回来。勋章和衣冠冢就在堡后面的英烈园。”
他的语气里几乎不带情绪，更没有悲愤，只是用最平直的语调，陈述着事实。那过于平静的叙述之下，是一种被岁月和苦难反复捶打后近乎冷酷的麻木。
召琅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终于明白，那份沉默和坚毅从何而来。凌锋并非天性冷漠，而是将痛楚和责任压进了骨子里，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枝节，只剩下最核心的支撑——守护下去，像父辈祖辈一样，直到倒下。
她之前那些关于打造网红的轻佻念头，在此刻显得如此冒犯。
“对不起，”她轻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不该……”
凌锋摇了摇头，打断她，目光第一次真正对上了她的眼睛。那深褐色的眸子里没有责怪，只有坦然：“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这就是魄山。总得有人守在这里。”
采访结束后，召琅独自在堡垒角落坐了许久。情绪激荡下灵尾显形，但只是安静地垂落在身侧，不再活泼地摆动。
她重新审视着之前拍摄的关于凌锋的素材——那双警惕的眼睛，那道沉默的背影，那双布满伤痕的手。
她打开了编辑界面，却没有选择任何故意凸显帅气或冷酷特质的角度。
她最终发布了一段精心剪辑的短视频。
视频开头，是凌锋在瞭望塔上远眺边境的侧影，风声呼啸。接着切换到他认真检查新装备的细节，手指抚过符文。中间穿插了短短几秒他提及家人时，那过于平静的侧脸。
最后，是他带着巡逻队出征时，与其他战士互相检查装备、拳头轻轻对碰的瞬间。
配文极其简洁：
“凌锋。魄山第七代守边人。
他的眼睛在看着什么？他的肩膀在扛着什么？
#云边守边人# #并非天生沉默#”
没有刻意煽情，没有过度解读，连背景音乐都没有，所有的只是平实的呈现。
这则内容发布后，效果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星网之上，短暂的静默之后，是更为汹涌的共鸣浪潮。
“七代人……破防了。”
“原来沉默背后是这样的重量。”
“之前还觉得他酷，现在只觉得心疼和敬佩。”
“致敬真正的守护者。”
“云边原来不仅仅是风景和特产，还有这样的牺牲和传承。”
“看了这个，再买云边的东西，感觉意义都不一样了。”
凌锋的形象，从一个意外走红的安保酷哥，迅速升华为承载着云边沉重历史与坚韧精神的守边人代表。
他那笨拙下的赤诚、沉默中的坚毅，远比浮浅的帅气更具冲击力和记忆点，深深烙入了观看者的心中。
连带着，公众对云边的认知也被刷新。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出产玉石、辣椒和特色工艺品的偏远地域，更是一个有着沉重过往、无数家庭代代守护的，值得给予敬意的边陲雄关。
这份敬意，化为了更广泛更真诚的关注和支持，为云边各个产业的发展，无形中铺垫了更深厚的土壤和情感联结。
而在镇渊堡，凌锋对此似乎一无所知，依旧每日巡逻、训练、维护装备。
只是偶尔，他会发现召琅看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戏谑和打量，而是多了几分平和的审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但觉得这样感觉也不坏。
变故发生在林洵抵达后的第七天深夜。
指挥节点内，代表缓冲区某一区域的光屏上，数个散乱的浊气光点突然异常活跃，并迅速汇聚成一小片醒目的橙红色区域，同时伴随着刺耳的警报。
“编号B-7区域，浊气浓度急剧升高，有凝结迹象。”值班的战士立刻报告，声音绷紧。
几乎同时，正在该区域执行夜间巡逻任务的第三小队队长急促的呼救声也从通讯器中传来：“统领，不对劲，地面有渗漏，能看到黑雾往上冒。我们正在按新预案后撤，请求指示！”
扎龙瞬间起身，目光锐利地盯向光屏。林洵也立刻走到屏幕前。
“规模不大，但速度很快。”墨河快速分析着数据，“预测移动方向是东南，按照新优化的路线，第三小队后撤路径正确，但需要再加快速度，他们侧翼有处低洼地，可能会被很快蔓延过来的次级流波及。”
“通知第三小队，全速向3号高地撤离，忽略次要装备，优先保证人员安全。”扎龙果断下令，“命令第二应急小队前出到3号高地接应，携带防护符箓和牵引装置。”
命令被迅速执行。光屏上，代表第三小队的绿色光点快速移动，而以橙红色标示的浊气前沿紧追不舍。
“他们负重不轻，速度可能不够。”凌锋沉声道，他看着地形图，“如果浊气蔓延过快，他们可能在抵达3号高地前被追上侧翼。”
“能不能干扰？”林洵突然问墨河，“就像之前干扰岩爪兽那样，用特定频率的灵波干扰浊气的凝结速度，哪怕只是几秒钟也好。”
墨河愣了一下，随即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理论上可以。监测网的部分节点具备定向灵波发射功能，原本设计用于校准和自检……我可以尝试调整参数，对预测的浊气流经区域进行短促、低强度的灵波扰动，但这可能会加速节点耗能，甚至造成损伤……”
“试！”扎龙和林洵几乎同时开口。
墨河不再犹豫，额头渗出细汗，手指如飞。几秒钟后，屏幕上代表某个传感节点的图标亮起特殊的标识。
遥远的边境某处，一座合金传感节点微微调整了角度，顶端晶石闪过一阵不同于平时的急促波动。
有效！
屏幕上，那股紧追不舍的橙红色前沿的蔓延速度似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足以让第三小队拉开了至关重要的几十米距离。
最终，第三小队在第二应急小队的接应下，有惊无险地撤回了3号高地。浊气在蔓延到高地边缘后，失去了动力，开始缓缓消散。
指挥节点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战后总结，第三小队无人伤亡，仅损失了一些非关键装备。扎龙看着详细的过程记录和数据回放，尤其是最后那一次成功的灵波干扰，沉默了许久。
他抬头，目光扫过林洵、墨河以及小队其他人，最后重重拍了拍控制台，吓得值班战士一哆嗦：“这玩意儿，还真有点用！”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扬了。
林洵注意到，扎龙之后看墨河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重视。这位沉默的技术人员，用关键时刻的冷静和专业，赢得了魄山统领的尊重。
危机解除，但林洵的心并未完全放松。他走到通讯器前，准备按惯例向域政府汇报情况。然而，在他发出呼叫前，一个加密通讯请求率先亮了进来——是云峤。
林洵立刻接通。云峤的身影出现在光屏上，背景仍是办公室：“魄山刚才的能量波动，监测网传回的警报触发了域府这边的最高级别响应。”云峤开门见山，声音透过加密频道显得格外低沉，“情况如何？”
“一次小规模浊气渗漏，已经被成功规避。无人伤亡。监测网提前预警，优化后的巡逻路线和应急方案发挥了作用。”林洵言简意赅地汇报了结果，并特意补充了一句，“墨河临时调整了传感节点功能，进行了短促灵波干扰，为撤离争取了关键时间。”
云峤闻言，眉宇间那丝紧绷感缓和了少许。“无人伤亡就好。”
他的目光落在林洵脸上，似乎想确认什么，停顿了片刻，才道：“新的预警系统和方案，看来初步通过了检验。”
“但这只是开始。”林洵接道，看着屏幕上依旧不时闪烁的零星光点，“覆盖范围、节点耐久性、核心区监测、还有应对更大规模冲击的能力……都还需要持续投入和优化。”
“我知道。”云峤的声音很平静，“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你在那边，一切还顺利？”
林洵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回答：“顺利。扎龙统领很配合，团队协作也很好。”
“嗯。”云峤应了一声，似乎再无话可说，却又没有立刻结束通讯。加密频道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几秒后，云峤才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波澜不兴：“继续观察。有任何异常，直接报我。”
“明白。”
林洵放下通讯器，回头望向窗外。魄山的夜空没有太多星光，只有堡垒探照灯划破黑暗的光柱和远处渊蚀带那片代表着不祥的昏黄光晕。
守护这片土地，需要的不仅是勇气和牺牲，还有每一天、每一刻都毫不动摇的信心和努力。
几日磨合下来，镇渊堡的日常节奏虽依旧紧绷，却因新系统带来的些微优势和新面孔的融入，多了几分蒸蒸日上的感觉。
这日午后，难得的短暂平静，林洵和扎龙一同巡查完新加固的一段防御工事，站在堡垒高处风口，望着远处那片昏黄的天际线。
粗砺的风卷着砂石，打在墙体上噼啪作响。
扎龙双手叉腰，眯着眼睛观察半晌，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诶，你看，”他抬下巴指了指墙头的传感节点，“域长他……倒是真舍得往这里边砸钱。”
林洵侧头看他，有些不解其意。云峤重视魄山边防，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还用特地说出来？
扎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讲得没头没尾，他拧着眉头，像是斟酌词句，一贯表情严肃的脸庞上露出些许与他性格不符的犹豫。他目光扫过林洵，又迅速移开，看向远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域长他不容易。很多决定，不能轻易下。”
林洵静默着，等待下文。
他感觉扎龙似乎想说什么更深的东西。
扎龙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像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转而用了一种意有所指的方式，粗声粗气道：“反正你小子，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别学那些中州来的老爷们，光动嘴皮子。有点眼力见，能分担的，就多分担点。”
这话听起来像是上级对下级的训诫，甚至带着他惯有的粗鲁。但林洵却听出了异常。
扎龙这人敢想敢说，从不会兜圈子，想训诫他，大大方方说就是了，何必说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废话？因为说得过于模糊，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些许不便明言的担忧的提点。
扎龙似乎在担心云峤，而这种担心，他不想在人前表露，却下意识地知道可以对林洵流露几分，甚至期望林洵能做些什么。
为什么？
林洵的心头动了一下。他想起云峤在加密通讯里流露出的关切，想起他独自坐镇域府面对各方压力，想起他偶尔泄露出的疲惫。
扎龙是云峤的旧部，是真正一同在血火中拼杀过的战友。他的担忧，必然有其缘由。而他此刻这番近乎交浅言深的提点，似乎隐隐指向一个让林洵感到意外的事实——在扎龙，或许还有其他云峤的自己人眼中，他林洵，并非是那些需要被防备的中州来的官僚们之一，而是……某种程度上，可以被期待去分担云峤肩上重压的人？
这个认知让林洵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像是被纳入某个圈子里的微妙的认可感，甚至还有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高兴。
他面上依旧平静，只是迎着风，微微颔首，回应得同样简练：“嗯，我明白，我会尽全力。”
扎龙瞥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像是完成了某种不便明言的交接，转而指向另一处工事：“那边拐角的传感器角度还得调调，走，去看看。”
林洵跟在扎龙身后，脚步踏在坚实的黑石上，心中那份关于某些事的模糊印象，似乎又深刻了几分。
云峤，域长。
那个人独自扛着的，远比他看到的更多。
而自己，或许真的正在以一种未曾预料的方式，一步步走近那冰封之下的核心。
这种认知，让他跟在扎龙背后的步伐更加沉稳而坚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