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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坚冰融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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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灵阵的光芒缓缓熄灭,核心处的魄山玄铁精与潦泽水魄玉光泽也变得黯淡,显然消耗巨大。
阵中心,苏清梧原本微弱的气息终于被强行稳住,虽然依旧虚弱,生机却不再继续消散。他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但胸口有了平稳的起伏。
艾拉瑞安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探查苏清梧的状况,确认那破碎的心脉确实被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暂时包裹住,不再恶化。
他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看向林洵和所有出手相助的中州修士的目光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多谢诸位。”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生气,“此恩,光林域永世不忘。”
林洵强撑着站起来,脸色比苏清梧好不了多少,他摆了摆手,声音虚弱:“陛下客气了,苏委员也是我们的朋友。他现在只是暂时稳住,心脉和经脉的重塑以及道基的修复,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更精细的方案。”
艾拉瑞安郑重颔首:“我明白。后续之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他目光转向依旧混乱、能量波动不定的圣殿深处,眉头紧锁,“母树原因不明突然异动,必须立刻处理。”
他迅速恢复了精灵王的冷静,安排属下将苏清梧小心移至绝对安全的疗愈室,由最好的精灵医师看护,并动用王室珍藏的保命灵药为其温养。
处理完苏清梧的事,艾拉瑞安立刻召集在场的精灵长老和学者,开始分析母树异变的根源。然而,母树能量体系庞大而复杂,突如其来的紊乱如同在一团乱麻中寻找一根特定的线头,精灵们传统的感知和排查方法进展缓慢。
林洵顾不得休息,向前建议:“陛下,或许,可以让我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林洵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抽痛,解释道:“我的功法循理诀擅长在复杂混沌中寻找规律和异常节点。母树的能量流动虽庞大,但亦有其内在逻辑。或许我能感知到引发紊乱的原因。”
艾拉瑞安此刻对林洵已经是信任有加,立刻道:“那就有劳,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请陛下引导我一缕灵识,尽量靠近母树能量波动的核心区域,但不要太过深入,以免被反噬。”林洵沉声道。
艾拉瑞安依言,伸出指尖,一点极其精纯温和的翠绿灵光点向林洵的眉心。林洵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循理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灵识,沿着艾拉瑞安提供的安全路径,向着圣殿深处那磅礴而混乱的能量漩涡探去。
无数杂乱无章的能量流、扭曲的符文印记、暴动的生命气息……如同风暴般冲击着林洵的灵识,即便有艾拉瑞安的引导和保护,也让他本就受伤的胸口阵阵刺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坚持着,循理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计算推演,过滤着海量无效信息,寻找着那最开始最细微的异常波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林洵猛地睁开眼睛:“找到了,不是能量自然枯竭或外部攻击,是侵蚀。一种极其隐蔽的、带有强烈惰性和扭曲特性的能量侵蚀,它附着在主能量脉络的节点上,缓慢改变了局部的能量属性,引发了连锁紊乱。这种能量特性……很像渊蚀带深处的高浓度惰性浊气,但似乎被某种力量活化了。”
这个结论让所有精灵大惊失色。母树能量体系何等纯净强大,竟然会被浊气侵蚀?而且还是被活化的浊气?
“活化?”艾拉瑞安立刻抓住关键,“如何活化?来源何处?”
林洵眉头紧锁,循理诀继续高速运转:“无法精确溯源……但这种活化似乎利用了母树能量自身的一种周期性波动作为催化剂……”他的分析触及了未知领域。
虽然无法完全确定源头,但找到了问题的具体所在和性质,已是巨大的突破。
精灵长老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根据林洵指出的精确位置和能量特性,迅速调配了相应的净化符文和生命能量流,开始针对性地进行修复。
而在这个过程中,云边代表团的成员们也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墨河和阿露带领的技术人员,长期与浊气打交道,对于如何中和、隔离、净化这种负面能量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
他们提出的一些基于符文阵列的快速隔离方案、以及利用特定材料吸附惰性浊气的建议,虽然与精灵的技术体系不同,却简单有效,极大地提高了修复效率,尤其是在处理那些散逸出来的、被活化的浊气残留时尤为见效。
就连凌锋,也根据魄山防御工事的经验,帮忙稳定了几处因能量紊乱而变得不稳定的圣殿结构。
光林的精灵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这些来自落后云边的代表,并非只有粗陋和原始,他们在应对特定危机时的经验、灵活性和务实精神,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而云边众人也亲眼见证了光林精灵在能量操控、精密修复方面的登峰造极,双方在共同的危机面前,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互补与协作。
当最后一处被侵蚀的节点被纯净的生命能量流彻底冲刷干净,母树那庞大而温和的能量波动终于逐渐恢复了平稳,圣殿内令人不安的震动和闪烁的光芒也彻底平息下来。
所有参与救援和修复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艾拉瑞安站在恢复宁静的圣殿中,看着身边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林洵,再看看周围通力合作后关系明显融洽了许多的两域人员,心中感慨万千。
他转向林洵,以及所有云边代表,郑重地行了一个精灵族的最高礼节:“今日,光林域欠云边一个巨大的人情。不仅救了清梧,更助我域度过此次危机。此前议会中所有关于合作的争议,至此可以全部停止。云边代表团访问渊蚀缓冲带的事,我将亲自督办,确保最快速度成行。光林与云边的友谊,始于今日,必将长存。”
他的话语,为此次惊心动魄的变故画上了一个句号,也为两域未来的深度合作,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经此一役,云边与光林的关系,真正变得稳固而充满信任。
而对林洵来说,棘手的麻烦还没完全解决。
苏清梧的性命暂且无忧,母树的危机也已解除,混乱的圣殿逐渐恢复秩序。
然而,云峤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林洵强撑着处理完最紧急的事务,立刻在凌锋等人的帮助下,将依旧被情绪反噬折磨,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乱的云峤扶回了他们在青藤馆的临时住处。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林洵再也无法掩饰对云峤的担心。
他皱着眉头将云峤扶到榻上,忍着疼痛运转灵力查探云峤的身体情况。
情况很不乐观。
“呃……”云峤倒在榻上,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眉头紧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周身那失控的水泽灵力和冰寒气息依旧紊乱地波动着,让他时而发冷颤抖,时而又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躁动不安。那巨大的灵尾无力地垂落在床边,光泽黯淡,偶尔神经质地抽动一下。
林洵看得心里一阵阵尖锐的疼。他从未见过云峤这般模样。那个总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域长,此刻无比脆弱无助。
他不敢耽搁,立刻取出玉温祭司给的那几片神树之叶。按照玉温所授之法,他将叶片置于掌心,以自身微弱的灵力缓缓激发。
叶片散发出一种深邃而温和的凉意,带着古老而慈悲的力量。林洵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覆在云峤冰凉汗湿的额头上,引导着那股力量缓缓注入。
“嗯……”云峤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似乎对这外来的力量有所排斥,身体绷得更紧。
“放松,云峤,是我……”林洵放柔了声音,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动物般耐心,“试着接纳它,它会帮你……”
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或许是那神树之力确实起了作用,云峤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一些,剧烈的颤抖也稍稍平息。但他周身的灵力波动依旧极不稳定,脸色苍白得吓人。
林洵持续输出着灵力引导神树之叶的力量。然而,或许是因为这次情绪爆发得太过猛烈彻底,冲垮了他多年来建立的坚固防线,又或许是因为林洵自身重伤未愈,灵力不济,远不如玉温祭司那般功力深厚,效果并不如之前好。
长时间的疏导之后,云峤的情况虽有好转,那股毁灭性的狂暴能量被勉强压制下去,却并未像预期那样完全平息。
他陷入了一种极其虚弱而又敏感的状态,意识的清明如同潮水,时涨时退。
更让林洵心惊的是,云峤那被强行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竟顽固地抗拒着再次被封印回冰封之下的状态。
在他意识模糊、不甚清醒的时刻,这种抗拒表现得尤为明显。
他会极其不安地扭头,涣散的目光慌乱地扫视房间,直到捕捉到林洵的身影,才会像是松了口气般,微微放松下来,视线却依旧固执地追随着林洵的一举一动,像个患得患失的小孩。
林洵起身去倒水,他的目光会紧紧跟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哼哼,仿佛怕他一去不回。
林洵不得已需要离开片刻去处理紧急传讯,哪怕只是走到外间,回来时必定会发现云峤挣扎着试图坐起来,额角全是冷汗,眼神里充满了被抛弃般的恐慌和委屈,直到再次看到林洵,那恐慌才会慢慢褪去,变成一种带着依赖的迷茫。
有一次,林洵只是弯腰去捡掉落的被子,起身时却发现云峤修长冰凉的手指竟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虽然在睡梦中却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林洵试着轻轻抽了一下,竟没能抽动。反而引得云峤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别走……”
林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心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瞬间淹没了他。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苦、神树之叶的冷香,以及云峤身上那总是带着水汽的湿润气息。平日里那个强大疏离、令人敬畏的域长,此刻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敏感和……黏人。
林洵坐在榻边,看着云峤即使在昏睡中也依旧不安的睡颜,看着他下意识追寻自己的目光,感受着他偶尔无意识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份冰凉和依赖……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怜惜感油然而生。
他心疼云峤此刻的痛苦,心疼他多年来独自背负的一切,更心疼他连在意识混乱时,都只有自己这唯一一个可以稍稍依赖的对象。
但同时,内心深处,他又无法自控地对这意外的亲密相处机会,生出一种隐秘的珍惜。能看到云峤不为人知的这一面,能被他如此需要和依赖,仿佛看到冰山正在悄然融化,露出底下柔软的内里。
这种情绪复杂而矛盾。他既迫切地希望云峤能尽快好起来,恢复成那个冷静强大的域长,又忍不住希望这段被迫靠近的时光能再长一点,让他能多看几眼这个真实而脆弱的云峤。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云峤靠着自己,能更舒服一些,然后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云峤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低声安抚:“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睡梦中的云峤似乎听到了,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无意识地往林洵身边靠了靠,寻求着那一点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林洵的心也随之软成了一片。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