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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骂谁脏东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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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生循声回头,借着地灯昏暗的光线,看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仰面倒在地上,头上粘着落叶的样子有些滑稽,旁边还倒着个黑衣人,大概腰和腿受伤了,怎么都爬不起来。
少年留着一头微卷的短发,戴了一对造型简朴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黄铜耳环,此刻正吃痛地咬着牙,捂住腹部,表情颇为不满。
“嘶,吉娃娃,你下手之前不会看一眼啊!嘶,好疼……这算工伤!赔钱!”
“我要是再慢一点,那个人就跑了。”安洁丽卡扯着少年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不是去接人的吗?怎么在这里?”
“姓莫的不是让我盯着他吗?”少年疼得龇牙咧嘴,他勉强站直身子,一边抽着气一边嫌弃地拍打T恤和短裤上的落叶和沙土,“我这身衣服可是在穗津最好的裁缝铺定做的,弄坏了你打算怎么赔!”
“他让你直接把人接回去,没让你玩捉迷藏!”
“谁玩捉迷藏了?我这叫钓鱼执法。这小子经历了祸瘴事故还能一点事没有,现在黑蜈蚣肯定已经知道了,正四处找他呢。”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穿黑衣服的瘦高个,疼得蜷成一团连连抽气,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啊啊”声。
“嘁,竟然是个哑巴。”少年不屑地踹了黑衣人一脚。
“用你的能力问问?”
“这就是个小喽啰,我才不想浪费——”
安洁丽卡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打断了他的话。
少年的脸立即皱成一个苦瓜:“疼死了快松手行行行我听你的行了吧!”
女孩松开了手,少年不情不愿地走到黑衣人面前,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对方眉心,蓝色的光晕在他指尖亮起。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好吧,你偶尔也能给出点有用的建议。看样子今晚又要加班了。”
“怎么了?”
“他们一共有三个据点,其中有一个是负责违禁品制造的,我们已经捣毁了,还有一个接头用的大据点。这个人隶属的据点负责伪装和运输货物,是得好好查查。”
“这是黑蜈蚣的人?”杜云生问。
安洁丽卡点头:“是,但不是下午跟踪我们的那个。”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跟踪者?”
“这位是……”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向少年。
“你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吗?怎么,她没跟你介绍我?”少年指着安洁丽卡,语气里分明带着刺。
“他是杜云生,事务所的新人,也是我们保护的目标。”
“不是吧,这种人也能通过考核?”一听说杜云生也是员工,少年再也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好啦,我不该动手的,你的衣服要是坏了我帮你补,行吗?”安洁丽卡像哄小孩似的劝他。
“谁稀罕你做的破玩意!”
“不要就不要,反正不是我的损失。”
“等下,”杜云生没心思参与吵架,他更关心自己的安全,“所以下午跟踪我的人怎么办?”
“我会和老板说的,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调查,你不用担心。”安洁丽卡这才想起介绍少年的身份,“这位是神乐川时雨,扶桑人,事务所的员工,一年前入职的。他就爱挑毛病,别管他。”
神乐川?杜云生愣住了。那不是经常在新闻上出现的、与天照院和百鬼门并称扶桑御三家的政界名门吗?为什么这种家族的人会来到玄煌,加入这样一家事务所?
而且,少年的玄煌语说得很好,若不是安洁丽卡的介绍,完全看不出他是外国人。
“前辈你好,我叫杜云生。刚才的误会是我造成的,实在对不住,希望你别见怪。”他学着电影里看到过的扶桑公司职员的模样,毕恭毕敬地朝少年伸手,希望矛盾能在此中止。
可名叫时雨的少年并不买他的账,清理完衣服上的灰尘就把手抱在胸前:“别套近乎。你害我白挨了一顿打你知道吗?要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早就一个人把问题解决掉了!”
“呃,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没想到碰上个硬茬,他有些慌了。
“我是什么?可疑人员?嫌疑犯?”
此时大路上有人听到林子里的动静,正探头往这边看。
杜云生只想赶快结束这毫无营养的对话,回事务所去,时雨却不依不饶,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这样吧,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怎么样?”
“前辈,衣服坏了我可以赔你,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丢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脸。”见时雨越发咄咄逼人,他也理直气壮起来。
“瞅你那土鳖样,赔得起吗?”时雨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屑地哼了一声。
“云生,不要和他计较了,我们回去吧。”安洁丽卡拉住他的袖子,“你下午不是做笔录了吗?如果想到什么,我们和老板一起讨论一下。”
“是啊,回去吧,正好我有点累了!”杜云生跟上了安洁丽卡的步伐。
走出两步,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补了一句:“‘智慧的陆地人从不与岛民争论’,趴地上玩泥巴去吧,矮冬瓜。”
他故意用一句克莱顿的古代俗语来嘲讽对方。
“岛民”是大陆三国居民对非大陆居民的称谓,用来指代扶桑、尼瓦萨和薄暮群岛等岛屿地区的人。在刻板印象中,这些地区的人普遍野蛮而愚昧,因此这个称呼也带着贬低的意味。
“你——”时雨显然被惹毛了,抬手想打他。
“你还要加班吧?赶紧把抓到的人送到委托人那儿。”安洁丽卡白了时雨一眼,径直走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前。
杜云生之前没怎么见过民用轿车,新奇地绕着车身看了两圈。自从海上的祸瘴污染再次泛滥以来,石油价格暴涨,连乘坐公车的费用都翻了倍,一般人可没有条件天天开车出行。
眼前的轿车身形狭长而扁平,是时下较新的款式,却已有不少污渍和刮蹭的痕迹。车头的金属标上刻着“朝阳牌”三个字,车牌号是XU02-A1556,XU02代表的是璇州怀安城。
“这是事务所的车吗?”他忍不住想伸手摸,又怕把车刮坏。
安洁丽卡“嗯”了一声,打开车门示意他上去。
“等下,谁来开?”
“当然是我啊。”女孩似乎全然不在意他的问题,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
“……你有驾照吗?”他又问了一遍那个一直没能得到解答的问题。
“不上来的话我就自己走了哦。”安洁丽卡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
和结实沉重的巡防局轿车和火柴盒似的的公车不同,坐在民用轿车里面,可以清楚地平视窗外的景色。
车辆行驶带起的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草木的气息,还有春末残留的微凉。他靠着车窗,闭上眼,任由风滑过他的脸颊与额前的碎发,拂去纷乱的思绪和一身的疲惫。
街道两旁的树木和灯火向后退去,西天的最后一抹霞光隐没在楼宇之后。
如同归巢的倦鸟略过天空一般,忙碌一天的人们穿行在被夜幕与华灯拥抱的怀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