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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寂静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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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瞳城的审判庭从不回荡哭声,只有电子音冰冷的宣判:
“罪名:扰乱核心模块,窃取能源。判决:流放。立即执行。”
他的父母没有辩解。他们只是被无形的力场束缚着,消失在通往未知时空的涡流中。
系统唯一的“仁慈”,或许就是检测到了母亲腹中微弱生命体征后给予的8个月的缓刑。
但很遗憾,即使缓刑手机结束了,他的母亲还是没能生下他。
一个潮湿阴暗的木棚。没有医生,没有产婆。只有父亲焦躁的踱步声和母亲声嘶力竭后逐渐微弱的呻吟。
当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划破压抑的空气时,母亲的生命也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熄灭了。她的指尖甚至来不及触碰一下那团温热的、沾满血污的小生命。
他的生日,成了母亲的忌日。
父亲看着这个用妻子性命换来的孩子,眼中没有悲恸,只有麻木的计算。他手腕上,一个简陋的、由废弃零件改装的能量收集器闪烁着微光。
“1000点…只要攒够1000点能量,就能启动返回协议…” 他父亲活着的唯一目的,或许就是逃离这个蛮荒的时空。婴儿,也只是计划外一个沉重的负担。
于是,苏鸢曼的童年开始了。在父亲身边,他学会的是沉默、躲避和饥饿。
父亲像对待一件暂时无法丢弃的行李,给予他最基础的生存资料,眼神却永远穿透他,望向虚无的、可以归去的远方。
六岁那年,父亲攒够了能量。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蜷缩在角落、睁着一双漆黑眼眸的孩子。
光芒闪过,他消失了,只在草地上留下一枚不起眼的、边缘已被磨蚀的黑色金属方块。
孩子走过去,捡起了它。那是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但他没有被世界彻底遗忘。一位好心的老妇人发现了他,将他带回了家。她的女儿,一个脸上点缀着雀斑、眼神明亮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他。
“我叫雅各芭,”她说,“你叫什么?”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老妇人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他脏兮兮的头发:“没关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在染缸和鸢尾花之间,他度过了人生中唯一一段近乎平凡的时光。
雅各芭把他当成了沉默的弟弟,教会他辨识植物,在那些靛蓝与茜红的染料之间穿梭玩闹。他依旧很少说话,但眼神里的冰封渐渐融化。他甚至对雅各芭许下过一个幼稚的承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做朋友。”
十三岁的一个午后,他把玩着那枚父亲留下的黑色方块。阳光照射在某个特定的角度时,方块表面突然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流动的光纹。鬼使神差地,他用指尖按了上去。
空间瞬间撕裂。熟悉的阳光和染料气味被粗暴地撕碎,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阴影。
他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抬头望去,所看之处,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雾蒙蒙的天空,以及几头猛兽。
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绝望地向后缩去。
就在一头怪兽扑上来的瞬间,一道黄白色的身影如同疾风般掠过,符箓燃起清光,将怪兽击退。
“喂!你没事吧?”一个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传来,但苏鸢曼并没有回答。
巨大的惊吓使他不免有些许失神,他猛地爬起来,凭着求生本能,跌跌撞撞地逃入了深山,找到一个狭窄的山洞藏身,在无边的恐惧和寒冷中度过一夜。
第二天,另一头饥饿的怪物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
他退无可退,看着那血盆大口向自己咬来,他发出了无声的尖叫,下意识地抬起纤细的胳膊死死挡在面前。
一股冰冷的力量从他体内最深处移出,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那怪兽的动作猛然僵住,随后像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般,无声地倒地,最后化为一地飞灰。
苏鸢曼惊呆了,看着自己的双手。但力量抽空了他,最后晕倒了。
再次醒来时,他走上了街道。凭借流利的内城语言和某种与生俱来的、对规则的模糊认知,他奇迹般地以“孤儿”身份办妥了平民手续。
他用身上最后一点钱,在城市最不起眼的角落,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取名“拾光隅”。这里安静,只有植物相伴。但这让他感到安全。
某天,鬼使神差地,他走进了星瞳城的公共墓地。
在一块最陈旧、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他停下脚步。墓碑上的名字,与他记忆中那个仅存于父亲只言片语中的名字重合了。
他颤抖着手,抚开积尘,在墓碑基座下一处松动的石板后,摸到了一个密封的金属盒。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黑色卡片。
信上是母亲娟秀却无力的笔迹,仿佛预见了一切:
“给我未曾谋面的孩子: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去世了。
不要悲伤,这是我的选择。你是巫师血脉最后的继承者,这力量源于灵魂,它或许会保护你,也或许会为你带来灾祸,你要学会驾驭它。卡片里有100万R,足够你安稳生活。
最后…请不要责怪你的父亲。他选择的生存之路,与我不同。
我们皆被时代的洪流裹挟,身不由己。愿你获得我不曾拥有的安宁。
永远爱你的,母亲”
信纸从指间飘落。苏鸢曼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那一天,“拾光隅”没有营业。
往后的日子,他守着花店,守着寂静,守着秘密。直到某一天,他去后院丢弃枯萎的花枝时,看到一个银发猫耳少年正被几个街头混混围堵在巷口。那少年眼神锐利却狼狈,怀中紧紧护着一枚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黑色魔方。
就在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预感”击中了苏鸢曼。这个少年,和他怀里的东西,将会彻底打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他的离开,已成定数。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向前迈出了脚步。
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