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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Helio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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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9日」
我第一次看清了祂的真实样貌……不,不对。准确来说,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看见最“真实”的祂。
祂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贫瘠且匮乏的文字无法彻底还原当时的场景。因此,留在这儿的每一个字母都是经过我反复挑选后的结果。
——我们暂且不能从外观判断祂的物种。祂是我此生所见过的,最为奇特的自然生物。(感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首先,祂拥有:
1.一对山羊的耳朵,与毛发同色(功能正常,可以使用);
2.两只状似山羊的横瞳。颜色与寻常山羊有异,瞳仁呈不纯粹的黑色,瞳孔为琥珀色与冰蓝色的混合;
3.一对已经萎缩了的,禽类的翅膀。(具体物种未知)展翅长度约为20英寸,无法飞行。羽毛复杂混乱,由黑、褐、白三种颜色组成。翅尖有结痂的伤疤;
4.一条像兔子一样在脊柱末端盘成一团的白色尾巴(大致长4英寸)。
ps:以上数据皆为目测。没人会尝试贸然接近一个新来的危险物种除非他想快速结束自己的生命……
接上文。除去上述所说部分,该实验体(编号0304)具有与人类相近的身体结构和生活习性(需要休息和充足的睡眠,需要进食);拥有自主思考能力,能够听懂较为复杂的指令并对其做出反应(祂讨厌被说“蠢”“傻”,不喜欢被聚集在一处的人类围观……此外,若当面评价其“好看”“帅气”“可爱”等带有夸赞性质的词汇,祂会做出类似害羞的反应,体内激素上涨明显)。
抛开一切不谈,祂的外形完全可以笼括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客观评价,不包括我个人主观意愿)。但根据x所给出的报告,该实验体的危险评级为:A(危险,可能会做出攻击性行为)。
这还是我进组后接触的第一只A级实验体。
希望祂不要给我们带来太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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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
——今日一切顺利。
总的来说,祂今天的状态还算稳定。经过24小时的隔离,我们开始尝试给祂投喂食物。
祂没有表现出偏激的排斥行为,对食物的突然出现接受良好……但祂不肯食用我们准备的新鲜食物,且非常抗拒去触碰沾染了血水的地面,只愿意待在房间的角落。(似乎也不喜欢血腥味)
将地面完全清理干净后,我们在房间里分别投入了经过处理的草料,煮熟的鸡胸肉、鱼肉、牛肉和羊肉。
焦急地等待了足足三个小时。终于,我们从监控中观察到食盘里的鸡胸肉多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缺口。
这次祂吃了一些。
虽然那只是很小的一小块,但我却仿佛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要知道,养育一只实验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为了最后的实验数据,我们不仅要保证实验体的身体健康,还要保证它们的心理健康,预防出现:自杀、逃跑、反动等极端心理及伤害性行为。
而「投喂食物」「迎合喜好」和「陪伴」正是提高实验体幸福感的事件中所必不可少的一环……也可以说是其中最为简单快捷的方式。(正式实施的难度和效果视具体情况而定)
为了快速赢得实验体的信任,我们特意为其布置了一个全新的温馨房间,并在房间内投放了许多柔软的玩偶和抱枕。
在这途中,我发现祂接连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祂好像在看着我。
也许,是对陌生的人类感到好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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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1日」
烦。
一到工位就听见了一条宛若晴天霹雳的消息——组长把负责「0304」的主要工作交给了我。
……这看起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其他人都觉得:“哇升职加薪,有钱拿诶!”“老天……你也太幸运了吧组长竟然这么看重你!还不快点买点东西表示表示?”“真是走狗屎运了。”
但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胜任这份差事。说得难听点,这就是让我给祂当保姆。
我又不是傻子。「0304」不出问题还好,但凡祂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被领导问责/扣工资/开除的人就是我。而组长却不会有什么事,顶多到了月底会被扣点小钱……因为这该死的第一负责人是我!!!!
相对应的,如果「0304」的项目做出了成绩,我们整组都会得到丰厚的奖励。照上面目前的重视程度来看,只是保持现状说不定都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这死秃驴,整天屁事不干只知道摆弄他那三根癞子毛就算了,还偏要推卸责任,把自己的活丢给别人干。美其名曰我看重你我在培养你的个人能力,得到了我的恩典你就感恩戴德吧!(把这种东西写在这里简直是浪费笔墨,还污染了我的本子!!!好吧……在这里发泄发泄情绪也不错。毕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告诉其他人。)
凭什么承担风险的人是我,安安稳稳享福的却是他们?
我当然不想做。
可是不干也没办法,我现在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钱。所以只是在心里骂了他几句我就穿上防护服去了「0304」的房间。
狗屎。气得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言归正传。总之,我的工作量又增加了。之前说的“「投喂食物」「迎合喜好」和「陪伴」”都丢在了我的头上。这本来应该是团队干的活,但我信不过他们。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得我担责。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我不想再被坑害第二次。
唉。
好在祂看起来还算听话。
……
今天祂一口气吃下了一整块的鸡胸肉。或许是真的饿了吧,吃完之后祂盯着我看了好久。
可我问祂要不要再吃一些时,祂却摇了摇头,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身上。
我问:你吃饱了?
祂点头。
我问: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祂没反应,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向我。
我问:你会说话吗?
祂直接不理我了。
好吧。照祂目前的状况来看,祂应该是不会/不想说话。我个人更偏向前者。他们交给我的报告上根本没有说明……也是,祂会不会说话能不能发出声音都对我们的实验没有影响。就像没人会在乎一头即将被送入烤炉的牛是公还是母一样。
我总觉得祂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
后来打扫房间的卫生时,我不小心触碰到了祂的身体。
很奇怪,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防护服我依然能感受到那奇怪的触感,就好像有一道微小的电流贯穿了我的身体,带着那不断流动的血液快速通过血管。弄得我浑身都麻麻痒痒的……
又喂了一块鸡胸肉。
今天怎么写了两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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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2日」
做了一个噩梦。
记不清具体梦到什么了,总之很恐怖。到处都是红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绿色的。有人,有动物,还有很多奇怪的东西,缠绕着向上攀登。
最终我是被吓醒的。也许这是一种隐晦的提醒,是自救,是我的身体在向我发出警示。
近期身体的情况确实有些差。我想,我应该抽时间去医院一趟。
……
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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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
可能是某些奇怪的雏鸟情结的原因,祂表现出了对我和对他人不同的依赖心理,没事时总喜欢贴着我。好像要触碰到我才会安心。
今天祂的胃口很好,共吃了约200克的鸡胸肉。
我发现,即使不戴护具祂也不会对我发起攻击。但遗憾的是,我必须要穿上经消毒后的无菌服才能进入房间,以免将外界的病菌带给祂。
祂的耳朵好软(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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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7日」
今天体检时报告单上的数字从104.98变成了103.75。
是的,祂的体重减轻了1.23克。在祂每天都正常进食的情况下。
虽然祂的确没有做错什么,虽然我知道祂真的有在尽力多吃一点了,但我还是生气。因为我被罚了一个月工资,七千三百五十。要不是因为缺钱我也不会冒着风险来这里办事。如果我没有良心的话那我绝对能赚到更多的钱。
途经茶水间时我还听见有人在讲我的笑话来讨女同事的欢心。我真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下还想着谈情说爱的……算了这都不重要。
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压力真的很大,而且
好吧,这不是我给自己开脱的理由。
当时我确实有故意的成分,在帮祂换束缚服时用了点力,把祂弄疼了。但祂没有反抗也没有攻击,只是用那双诡谲的眼睛默默地望着我,然后缩在角落。
祂的表情看着跟快要哭了一样。
祂越来越像人了。
我清楚,这真的不是祂的错,我不能怪祂。祂甚至都不会说话,就算我再怎么责怪祂祂也不能为自己辩解。
所以,我把口袋里的奶糖递给了祂。
祂抬头看了看监控,又看了看我。犹豫了很久,最后在我的不断催促下才伸手接过了那颗奶糖。
我说:这是甜的,很好吃。
祂点点头。
我说:没事的,你吃吧。他们看不到我们的,我挡着你呢。
祂的表情在吃下奶糖后变得明媚了起来。尽管得到了我的保证,祂仍会时不时转头瞟一眼监控的方向。
我不会告诉祂,监控另一头的那些人绝对看见了我的违规行为,但他们默许了。面对聪明的生物,站在同一立场的小小违规反而能更快拉近彼此的距离。
这是我们的惯用招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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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日」
看来祂真的很喜欢甜食。一见面就缠着我想再吃一颗奶糖。
我和祂商量,如果我们工作时祂能积极配合,那么祂将得到更多的糖果,不止奶糖。
祂同意了。
之后,不管再疼祂都没有反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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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1日」
出差了。
在山里的草丛蹲了十多天,我们终于抓到了逃跑的「0059」号实验体。
……幸好找回来了,不然我们全部人都得死。
见我回来,祂特别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我不是很能看懂。但大致的意思是: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祂还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祂拉着我到了祂的窝(一堆小羊抱枕搭成的鸟巢)旁,递给我一颗粉色的玻璃糖果。
我当然知道这是祂付出很多才能换来的一点甜味,所以我没要,让祂留着自己吃。
结果祂转身就从枕头底下捧出了一大堆糖。
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已经根据新的危险评定结果将祂的束缚服换成了普通的短袖。我很容易便能看见留在祂手臂上的大大小小的青紫伤口。
抽一管血,换一颗糖果。
祂执意将那些糖果分给我。拗不过祂,最后我只拿走了一颗奶糖。
祂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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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2日」
很倒霉,倒霉透了。刚出门就踩在门槛上摔了一跤,直接掉了一大块皮。
天气也很烦人。近期每天都在下雨,走这条路上下班鞋袜就没有干净过。
尽管实验室有给我们分配宿舍,我还是想回去自己的地方。
那是我一个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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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4日」
我不清楚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今天起床时,我被从书架上坠落的瓷瓶砸到了头,脸上也刮出一条拇指长的伤口。
祂看见了。
祂突然扑了上来,用力地撕扯我身上的防护服。看上去就跟见了鬼一样。(不能伤害到祂)
我奋起抵抗,想在那些人赶到之前制止祂的行为。压在身上的防护服却像一斤厚重的沉铁,掩盖了我的呼吸和动作,笨拙的躯体自然比不上祂的灵活。
祂竟然生生撕烂了我的面罩。
那一瞬间,我很无措。我不知道应该先对「我的弱点暴露在了祂的面前」这一事件感到恐惧,还是让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缓解我的窒息。可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脸颊上的温热触感。
祂正在用舌头舔舐我的伤口。
理智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我将祂安置在一旁,后知后觉地碰了碰脸上的伤口。
那道伤疤不见了。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大事不妙。果然,他们穿着整齐的防护服和护具闯了进来,强行带着祂离开。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祂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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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9日」
再见到祂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我不清楚他们究竟对祂做了什么(这还轮不到我去问),只是祂看起来很不开心,蔫蔫的。
我不应该产生这种心情,这只是工作。如果每只参与实验的小白鼠我都要可怜,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做这份工作?
好吧。
我就是可怜祂,就是在乎他……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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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
今天一天祂只喝了一点清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碰。
那些糖他也不愿意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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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4日」
祂的状态更差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把祂带去手术室也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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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
又做噩梦了。
有一个看不清的人把我的脑袋砍了下来,我没有死。
我站在原处,抱着那颗被砍下的头颅观察镜中的我自己。环绕在周围的迷雾渐渐散去,我也终于看清了我所等待的一切。
倒映在镜子中的,是祂的脸。
我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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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8日」
也许我只是比寻常的人多了一点良心。其实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今日的不同寻常甚至让我产生了幻觉。
对,我听见了祂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
祂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祂说,祂可以帮我实现一切愿望,只要我想。
我真是疯了吧。
祂都没有张嘴说话,我听见的是哪儿来的声音?是谁在整蛊我吗?就算再讨厌我他们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无聊的恶作剧吧。或许之前的医生说的没错,我应该配合治疗,按时吃药。
随便找了个理由去看了一遍今天的监控录像。我发现,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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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
祂说祂信任我,所以我能够听见祂的声音。这件事情只会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问:从进门起我就没说过一句话,你怎么?
祂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接下来,祂说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祂说,祂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
所以,这些日子我在脑海里想的东西祂全都知道?
这个荒诞的想法让我感到恐惧。就连写下这串文字时我的手指也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常在脑海中盘旋的想法也总是复杂混乱且充满了恶意……
祂说:是的,我都可以听到。不过,有时候声音太多了。很吵。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分清分别是谁说的。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相信你。不要怕。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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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
这好像真的不是我的幻觉。我没有做梦。
我的账户余额后面凭空多出了四个零。没有转账记录,没有来源。
……
祂竟然真的能实现愿望?
祂到底是什么?神吗?还是奇怪的恶魔,靠着在路边随机实现路人的愿望来增加自己的业绩。
看清数字的那一刻,我在想,应该先来两巴掌打醒自己还是跑出去发癫把我讨厌的所有人都打一顿。打死最好,大不了多赔点钱呗。
结果上面提到的一件都没做。我把这笔钱转给了我的父母,随后拉黑了他们。
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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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
我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的近视也好了,不用整日戴着烦人的眼镜……晚上睡觉没再做噩梦了。
祂好像真的什么都能做到。
我问祂:死去的人也可以复活吗?
祂告诉我只有这个不可以。
祂问:你的愿望实现了,你不开心吗?
应该是开心的吧。
我说: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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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
他们每天都要来抽一管祂的血。
我不了解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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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
我问祂想离开这里吗?祂没有回复,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久到我以为祂不会再想回复我了。
祂说:那你呢?你会让我离开吗?
我猛然惊觉,我居然把祂当成一个「人」看待了。
事情不该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我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境地。
一想到我的所有想法祂都会知道我就想吐,前几个小时吃下的东西全部堵在喉咙里噎着。没有人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想法和思维。
我实在难以理解祂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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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7日」
祂还同往常一般待我。
我看不懂祂的意图。
祂总是用那双奇怪又畸形的眼睛盯着我。通透的蓝色部分穿透了我的倒影,祂眼中的我是分离的。我的头,和身体,被一条明亮的长方形阻拦,远远地连在一处。
不,也许我应该向祂赎罪。我错了,错得彻底,我不应该……
我应该赎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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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
祂身上的伤口更多了,狰狞可怖。
很奇怪。没有刀刃留下的规整痕迹,没有针眼,没有抓痕,那看着不像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近期根本没人来过。
倒像皮肤自己裂开了一条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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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9日」
去到房间的时候,「0304」不见了。
明明我是祂的负责人,我却总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们都是工具,没有正常的高低贵贱之分,谁能带来的价值更多他们就更重用谁。他们只要自己想要的权力,钱,和生命。
为什么我是一个「人」?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仔细想想,其实我做的事情和他们也没有区别吧。我也伤害了很多很多的「人」。是的,他们曾经都是「人」。我在最不应该有良知的地方唤醒了我从出生起就应具备的东西,人性。
我认为我需要感谢他,Helios。在那一瞬间,这一行短短的文字出现在了我的大脑里。我可以确信,这就是祂的名字。这是他留给我的指示,是祂曾经身为人类的证明……不,是「他」。
祂想告诉我些什么呢?是在求救吗?我想不明白,有一些锐利的尖刺扎进了我的大脑,它们在刺痛。好难受。
这是惩罚吗?如果把它想成我应得的报应我会好受一些吗?
我不会让他们把祂带走的。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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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x日」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写下代表我罪行的文字。
明天,我将重获新生。
……
一片沉寂的静谧。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合上本子,我回到了我的房间。祂就在那儿等着我。我一直期待着这么一天的到来,我将为祂献上我的所有,我的全部。
我推开了门。
祂的头发变得长了。长长的,拖曳在黑色的地面,同漩涡一般聚在一处,又像是杂乱的草丛,讪笑着晃动身姿。
不知道有多少人掉进了祂布置的漩涡。
褪去一切不属于本身的事物,我们坦诚相见。
我在祂的脚边坐下。这次近了很多,我得以在祂的眼中保留一个完整的形象。我的头和身体终于连接在了一起。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祂温柔地望着我,眼神清澈,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不得不在此刻感慨祂的完美。世上怎会有如此得意的造物,祂的每一处都是那样美丽,在他人身上哪怕是一分一毫的瑕疵在祂的身上都是完美的。柔顺的,瀑布一样的黑色长发半遮半掩地笼着祂的身体,为祂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神秘。
我最喜欢祂面上的那颗红痣。
艳红地缀在眉间,似一粒血珠。让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聚焦在祂的眉心,最后是眼睛。
「你喜欢它吗?」
我在祂的面前毫无保留。
我说:“我要将我的一切奉献给你。”
祂笑了笑,没有回答。
也许是我的行为还不够诚恳,还不能让祂感到满意。
我急切地划开了我的胸膛,用手术刀切除之间的结缔和阻碍,我向祂展现了我温热的心脏。它正在跳动。可能是心理作用,我的耳边也传来了“扑通扑通”的声音。血液“哗哗”地往外流。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因为我根本没有感受到实际的疼痛。不知这是祂对我的恩典还是疼痛麻痹了我的思考。我的手上滑腻腻的,想要一直保持着“敞开”的动作有些难度,我的皮肤和血肉像泥鳅一样一遍遍从我的手中溜出……
这真的是一件很让人恼火的事情!我把它们全部剪烂了。我的肋骨,我的所有器官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祂的面前,正如我所说。我会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祂。
祂仍一言不发。
我渐渐失了力气。
我艰难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期待地望向祂,等待祂为我宣读最终的判词。祂的眼神是那样的悲悯,祂总是坦然,温暖地接受世间万物。在祂的眼睛里,我看见了一个残缺的,狼狈的我。
那,竟然是我?
……
我不能接受我变成了这般模样。在我的计划里,我应该要将最好的一切献给祂的……而不是这样一个恶心的失败品。
我发了疯地大叫,开始用手撕扯我的头发和器官。我的血液飞了出来。它们飘在空中,黏在我的口鼻,试图使用这种方法让我窒息。
祂制止了我。
那熟悉的温热触感再次落在了我的面上。我看见祂动作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
「好孩子」
「你们会在天堂团聚的」
祂说。
“我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