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观众席上的凝视 ...
-
下午四点半，KPL电竞中心入口处已是人声鼎沸。检票队伍排成长龙，各式各样的应援手幅、灯牌在夕阳下闪烁，粉丝们脸上交织着兴奋与紧张，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能量。
贺屿宸压低了帽檐，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而带着几分惫懒的眼睛。他穿着一件 oversize 的黑色潮牌卫衣，混在人群中，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观众，只是过分优越的肩线和身形偶尔会引来几道探寻的目光。
“啧，人还真不少。”他低声自语，灵活地避开一个差点撞到他身上的、抱着巨大应援板的女孩。那板上赫然印着VTG.凛冬的赛场照，照片上的男人眼神锐利，充满自信，与贺屿宸昨晚在录像里看到的判若两人。
他顺着人流通过安检，找到自己的座位区——内场前排，正对选手席，视野极佳，能清晰地看到比赛台上的一切细节。这个位置价格不菲，通常不是死忠粉丝就是相关从业人员。他刚落座，就听到旁边几个女孩兴奋的窃窃私语。
“快看！那个是不是主播屿夜？”
“好像是啊！这身高这气质……虽然他戴口罩了但我肯定！”
“哇塞他也来看比赛？他是凛冬的粉丝吗？”
“没听说过啊……不过他游戏打得那么好，来看比赛也正常吧……”
贺屿宸心下暗啧一声，没想到裹这么严实还是被认出来了。他干脆装作没听见，目光投向空荡的舞台，假装专注地研究着巨大的环形屏幕上的赛事宣传片。
五点整，场馆灯光骤然暗下，激昂的战鼓声通过顶级音响系统震撼全场，观众们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掀起。炫目的灯光秀后，主持人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请出双方选手。
“首先，让我们欢迎——LKT战队！”
一队穿着蓝白队服的年轻队员鱼贯而出，朝气蓬勃，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向着观众席挥手致意，引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主持人声音一顿，变得更加深沉而富有张力：“接下来，让我们欢迎——Victory Gaming， VTG 战队！”
灯光打在另一侧出口，以打野和中单为首，VTG的队员们走了出来。气氛明显有所不同。欢呼声依旧响亮，尤其是贺屿宸附近那片举着“凛冬”灯牌的粉丝区域，尖叫几乎要刺破耳膜，但这声音里，似乎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有鼓励，有期盼，也有不易察觉的忧虑。
贺屿宸的目光越过前面几个队员，精准地锁定了走在稍后位置的那个身影。
沈厌。
VTG.凛冬。
他穿着VTG黑红相间的队服外套，拉链规整地拉到领口，身形清瘦挺拔，但微微低着头，步伐沉稳得近乎沉重。镜头给到他特写，巨大的屏幕上瞬间充斥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额前的黑发稍稍遮住了眉眼，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略显苍白的唇色。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他只是极快地抬了下眼，视线扫过观众席，没有任何停留，旋即又敛下眸子，安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开始调试设备。
贺屿宸靠在椅背上，环抱着双臂，帽檐下的目光变得专注而锐利，不再是直播间里那个嬉笑怒骂的主播，更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
“状态比录像里看起来还紧绷啊……”他无声地喃喃。
BP环节开始。LKT战队教练显然做足了功课，针对S40版本VTG可能使用的体系进行了犀利的封锁。
“第一个Ban位，给敖隐。”LKT教练的声音透过隔音耳机隐约传来。
毫不犹豫，版本T0射手，拥有强大后期能力和生存技能的敖隐被送上Ban位。台下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贺屿宸看到VTG选手席上，沈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视线在屏幕上扫过，低声和教练交流。
VTG选择按掉当前版本强势的坦野朵莉亚和节奏型中单沈梦溪。
LKT紧接着第二Ban，给到了凛冬另一个常用英雄——鲁班七号。针对意图极其明显。
“这是要死压凛冬的英雄池啊。”贺屿宸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分析道。
VTG反手Ban掉开团辅鬼谷子。
选择开始。
LKT战队一楼秒锁版本答案打野——大司命。兼具野区统治力、续航和收割能力。
VTG一二楼快速拿下版本强势边路亚连和功能型辅助孙膑。
LKT二三楼选出中单工具人张良和战边姬小满，强化前期进攻性。
VTG三楼，在犹豫了片刻后，锁下了射手狄仁杰。一个万金油选择，有一定自保能力，但后期carry能力相对版本之子稍弱。
第二轮BP，VTG针对对方射手位Ban掉公孙离，LKT则继续针对凛冬，Ban掉了虞姬。
LKT四楼选出射手戈娅，利用其机动性拉扯。
压力给到VTG最后两手。队伍需要为狄仁杰创造输出环境，并补充控制。
讨论似乎有些僵持。镜头给到VTG教练，他正皱着眉头和队员快速沟通着。沈厌侧耳听着，偶尔点一下头，最后似乎说了句什么。
VTG四楼锁下了中单弈星，提供棋盘控制。
五楼，在倒计时即将结束前，锁定了坦克夏侯惇，补充前排和控制。
“夏侯惇辅助？”台下响起一些疑惑的声音。
“这阵容……前期有点弱啊，很吃狄仁杰发育。”眼镜男推了推眼镜。
贺屿宸没说话。他看得更细。VTG的阵容偏中后期，需要孙膑的加速拉扯和弈星、夏侯惇的控制链combo。但前提是，前期不能被LKT的强势中野辅打穿。
比赛开始。
前期，LKT战队的大司命凭借英雄强度，带着张良和姬小满频繁入侵VTG野区。VTG应对得有些吃力，夏侯惇前期强度不足，野区视野不断被压缩。
贺屿宸的目光始终跟着下路。
沈厌的狄仁杰打得很稳，甚至可以说是隐忍。面对戈娅的线上压制和对方中野的频频威胁，他优先保证自己的发育，每一个补刀都力求精准，走位谨慎到极点，利用狄仁杰的二技能解控和闪现死死捏在手里保命。
“太憋屈了……”旁边的粉丝忍不住低语。
贺屿宸看得明白。不是不想凶，是不能凶。VTG的野区陷入劣势，视野一片漆黑，一旦狄仁杰压线过深，等待他的就是大司命和张良的定点围剿。沈厌像是在雷区跳舞，用最极限的距离吃着经济，勉强维持着装备不落后。
第一波暴君团战爆发。
LKT战队的大司命利用等级和经济优势，直接开龙逼团。VTG被迫接团。
弈星撒下棋盘框住龙坑口，夏侯惇顶在前排。
“看狄仁杰位置！”解说道。
贺屿宸身体微微前倾。
只见沈厌的狄仁杰在侧翼寻找输出角度，黄牌精准命中试图切后的姬小满，减速并输出。
然而，LKT的张良毫不犹豫，闪现越过夏侯惇，大招【言灵·操纵】的金色锁链直指狄仁杰！
狄仁杰几乎在同一时间秒解张良压制！二技能【逃脱】向后拉开！
但就在控制解除的瞬间，LKT的戈娅开启大招【黑砂爆弹】，沙暴领域减速并遮蔽视野，同时姬小满摆脱控制后一技能突进！
狄仁杰血量瞬间下半！
夏侯惇勉强回身大招砸向戈娅，孙膑给出大招沉默和加速，才堪堪救下狄仁杰。
团战最终打成二换三，VTG小亏，丢掉了暴君和部分野区。
“唉……”全场响起一片惋惜的叹息。
“狄仁杰没闪了，接下来更难打了。”眼镜男叹气道。
贺屿宸的目光却落在选手席那个身影上。
险死还生后，沈厌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嘴唇抿得更紧了些，他快速地预购了一件“怒龙剑盾”（S40新装备），然后沉默地操控着残血的狄仁杰回城补给。镜头捕捉到他放在手机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成了第一波的复刻。
VTG阵容发力期未到，野区彻底失守，视野被严重压缩。LKT战队凭借经济优势不断滚雪球，利用大司命的强势期控下所有远古生物。
沈厌的狄仁杰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个补刀都冒着风险。他的操作依旧在线，几次关键的黄牌定住了试图进场的姬小满，甚至在中路二塔前凭借名刀司命的效果换掉了对方关键的大司命，勉强延缓了对方的推进节奏。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看到了吗！这就是冬神！”有粉丝带着哭腔大喊。
但个人的高光无法挽回整体的颓势。经济差被越拉越大。
比赛进行到第十五分钟，VTG外塔全破，被牢牢困在高地上。LKT手握巨大经济优势和双龙会。
最终的高地决战，VTG背水一战。弈星框住后排，夏侯惇强行进场。
沈厌的狄仁杰在孙膑的加速下疯狂走A，输出打满，瞬间将LKT的前排点至残血！
然而，LKT的戈娅利用沙舟的机动性拉开距离，反手输出。复活站起的大司命无视前排，直切狄仁杰！
狄仁杰闪现还在冷却！
名刀效果触发！
但已是强弩之末。
狄仁杰倒下。
VTG输出核心骤然倒地，兵败如山倒。
屏幕上，巨大的“Defeat”字样，如同冰冷的判决，砸落在VTG每一位选手的屏幕上。
场馆内，LKT战队粉丝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而属于VTG的那片区域，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贺屿宸缓缓地靠回椅背，心情复杂。他看过无数场比赛，见证过无数胜负，但这一场，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窒闷。
他看向VTG选手席。
队员一个个向台下走着，看似很平静。
沈厌是最后一个动的。
他静静地盯着屏幕上灰白的游戏界面，看了足足有五秒钟。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摘下了耳机。
就在那一刹那，贺屿宸清晰地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竭力控制后，仍无法完全抑制的生理反应。
接着，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彻底遮挡住了他的表情，只留下一个紧绷的、透露出巨大疲惫和失望的侧影，淹没在对手庆祝的狂潮和场馆喧嚣的声浪中。
贺屿宸的心，仿佛被那细微的颤抖轻轻刺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带着几分好奇和围观的心态而来，想看看这位传奇老兵在S40新版本下究竟会如何应对。
却没想到，亲眼见证的，是一场从BP就开始陷入被动、全程被版本强势阵容压制、个人努力在团队和版本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的……溃败。
第一场比赛结束了。
但整个BO7的系列赛，才刚刚开始。
而VTG和凛冬的状态，已经像一张拉满的弓，绷到了极限。新版本的赛场，似乎并没有给予这位老将更多的温柔。
贺屿宸皱起了眉，心中的某个角落，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悄然变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观众席上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