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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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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将房间染成淡金色时,云笙醒了。
他睡得并不踏实,伤口隐隐作痛,陌生的环境让他潜意识里始终保持着一分警觉。他睁开眼,花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云雾山庄,范惊鸿的领地,一个华丽却陌生的牢笼。
房间里的熏香早已燃尽,只余下一丝极淡的檀香尾调,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他身上的衣物柔软干净,与昨日那件染血的白色卫衣天差地别。
手腕上的纱布洁白整齐,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那份屈辱、恐惧以及孤注一掷的交易,都是真实的。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规律而克制,不容忽视。
云笙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哑着嗓子道:“请进。”
进来的是昨晚那位神情肃穆的管家,他推着一辆精致的餐车,上面盖着光洁的银质餐盖。“云先生,早安。先生吩咐为您准备的早餐。”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恭敬而疏离,仿佛云笙只是这山庄里一件需要妥善安置的物品,而非一位客人。
餐车被推到靠窗的小桌旁,管家逐一揭开餐盖。清淡却精致的粥点,几样小巧的开胃菜,一杯温热的牛奶,搭配得营养而易于消化,显然细致考虑到了他受伤虚弱的身体状况,这种冰冷的周到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先生呢?”云笙忍不住问道,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泄露出一丝他试图隐藏的急切与惶恐。
“先生已经处理完晨间事务,现在书房。”管家回答得一板一眼,滴水不漏,“先生吩咐,您用完早餐后,可以在山庄内随意走走,但请不要离开主宅区域。如果您需要什么,随时告知我。”
没有立刻召见他,也没有提及那至关重要的“证据”。范惊鸿给了他一个看似宽松的喘息空间,实则每一条无形的界限都仍在精确的掌控之中,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更令人忐忑。
云笙慢慢吃完早餐,食物温暖了胃部,也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在管家的默许下,小心地走出房间。
白天的云雾山庄更显恢弘与死寂。冷硬的极简风格让巨大的空间显得格外空旷而缺乏人烟,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照亮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却照不暖这片冰冷。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线条冷峻,色彩压抑,一如这里的主人。
他沿着走廊慢慢走着,脚下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无声。
他不敢走远,只是在主宅二楼的区域徘徊。
经过一扇虚掩的房门时,他听到了里面传来低沉的讲话声,是范惊鸿。
“……天成那边,处理干净。李武名下所有的产业,三天内我要看到具体方案,必要时直接丢出去,会有人觊觎这烂摊子的。”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通过电话线传递出去,便足以在京市掀起风浪,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云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门内掌控生杀大权的猛兽。
房间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范惊鸿站在门口,他似乎刚结束通话,手机还随意地握在手里。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柔软的材质缓和了他身上那股锋利的商务感,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目光落在云笙身上,带着沉静的审视,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最深处的慌乱。
晨光勾勒出他麦色的皮肤和英朗的面部线条,27岁的年轻家主,身上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压迫感。明明云笙比他年长四岁,此刻在他面前却如同一个无所适从的少年。
云笙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白皙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杏眼微微睁大。“我……我只是随便走走。”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范惊鸿的视线从他依旧苍白的脸,滑到他包扎着纱布的手腕,最后落回他因紧张而轻抿的嘴唇上。那上面还残留着昨日被他自己咬破的痕迹,结了淡淡的痂,无声诉说着昨天的脆弱与挣扎。
“休息得怎么样?”范惊鸿开口,声音比在电话里时似乎缓和了半分,但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是对一件所有物的例行关怀。
“很好,谢谢您。”云笙低声回答,垂下了眼睫,不敢与之对视。离得近了,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墨水的味道,这是一种属于绝对权力者的味道。
范惊鸿向前走了一步。
云笙的身体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但强忍着没有后退。
范惊鸿伸出手,并非触碰他,而是越过他的肩膀,从他身后的一个中式多宝架上,取下了一个小巧的、造型奇异的青铜香炉。他的动作随意自然,仿佛只是拿一件寻常物品。
但他的靠近,他手臂划过空气带来的细微气流,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无处不在的存在感,都让云笙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心跳如擂鼓。这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一种距离感恰到好处的侵略性,明确提醒着彼此的地位与从属。
“山庄里有些东西,别乱碰。”范惊鸿拿着香炉,目光重新落回云笙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尤其是我的藏品。”
云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多宝架上那些看似随意摆放、实则每一件都透着古拙气息和沉重价值的器物,心头一紧,仿佛那些都是沉默的监视者。“……是,我明白了。”
范惊鸿似乎满意了他的反应,不再多言,拿着那只香炉,转身便向书房走去。
就在云笙以为他就要这样离开时,范惊鸿却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抛下一句话:
“下午三点,把你知道的,还有那份证据的位置,告诉我。”
门轻轻合上,将云笙独自留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
阳光依旧明媚,但他却感到一丝寒意沿着脊椎爬升。下午三点,像一个最终的宣判时刻,那将是他交出所有底牌,真正将自己彻底绑上范惊鸿这艘巨轮的时刻。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的“余生”,将不再属于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可能与这个危险的男人息息相关。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缓缓滑坐到地上。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洁白的纱布,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而坚定,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哀伤与决绝。
无论如何,他必须活下去,保护好母亲,这是他唯一且必须坚持的信念。
而范惊鸿,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依仗和……最不可预测的危险。他仿佛站在悬崖边,抓住了一根坚韧却带刺的藤蔓。